“你怎么这么麻烦?”叶薰浅红着脸,推了推祁玥,别扭地说。
“薰浅,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本世子寸步不离陪在你身边,都不嫌你麻烦……”
祁玥眨了眨眼睛,瞧见了心爱之人那堪比天边红霞的醉人容颜,笑眯眯地将心中所想道出。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叶薰浅神色稍动,犹豫着要不要妥协,她昏迷时他有没有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她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在她昏迷前最虚弱的一刹他陪在她身边,而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以这个男人的骄傲,不屑于说谎,所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这苦心青莲好苦……”叶薰浅可没有忘记这苦心青莲的味道,能够让人苦得死去活来,也不知道祁玥哪儿来的忍受力,竟然能若无其事地吃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而且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既然薰浅怕苦,那就算啦……”祁玥伸出手,欲从叶薰浅手心将那粒雪白的药丸取过,谁知还没碰到,叶薰浅便收回了手,半是纠结半是幽怨道:“好啦……喂就喂,免得你说我不肯和你同甘共苦!”
祁玥:“……”
某世子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是他最爱的人,他恨不得为她吃尽时间所有的苦头,也不愿她眉头皱一下下!
叶薰浅将苦心青莲含在口中,双手轻放在祁玥肩膀上,不一会儿便将某世子给压在了草地上,苦心青莲的味道虽苦,但祁玥的唇是柔软而香甜的,某人如是想着,这一瞬,她暂时忘记了苦心青莲所带来的苦味。
两人红唇轻触,你侬我侬,夕阳西下,无限缱绻,美好的一幕,宛若画卷般美好,叫人不忍惊扰。
东苑往来的侍女们瞧见了这样一幕,纷纷停下了脚步,还有的人甚至把眼睛揉了好几遍,话说她们没有看错吧?她们英明神武的世子竟然被世子妃压在下面……
霞光落了一地,秋风忽起,阵阵凉意袭来,却吹不散祁玥和叶薰浅之间的炽热气息。
“唔……祁玥……说好了只是喂一下的……”
不知不觉间祁玥已经侧身,将叶薰浅搂在了自己怀里,眸子里星火可密,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不够!不够!只是喂一下不够!
可他就是再怎么想她,也会顾及她的感受,祁玥想了许久,方才从草地上站起,顺便把叶薰浅也拉了起来,为她整理微乱的发丝和衣衫。
“薰浅,我们走吧!”
祁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离开此处,往膳厅方向走去。
夜幕渐沉,星河璀璨,齐都城中繁华依旧,洛河之畔,浮桥流水舟作影,灯影流光雅乐鸣,而那重重宫墙后的御书房里,却时不时传来中年男人的声声叹息。
“这么晚了,皇上为何事忧愁?”
这声音俨然出自一名妇人之口,却非后宫中任何一名嫔妃,她身边跟着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此时正徐徐上前。
“母妃,你来了。”齐皇徐徐走下台阶,和舒明澈一左一右,扶着舒太妃坐下。
齐皇皱着眉头,似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舒太妃左手轻放在椅子的臂托上,凝眉看向齐皇,开口问道:“皇上可是为了祁王府的事情而忧心……?”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舒太妃无需多想,便猜出了个大概,除了祁王府,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个一国之君如此伤神?
“朕从登基那日开始,便知道祁王府不能留,然而……”齐皇摇了摇头,当年祁王和祁王妃死在战场上,本以为大齐多年的心腹大患就此除去,谁知他们竟然还留下了祁玥,这些年来他没少派人暗中做掉祁玥,但每一次都让他给逃过了……
如今祁王府的势力越来越大,不仅遍布四国,就是西域也有所涉及,凡是能挣钱的正当生意没少做,能够牟取暴利的生意,比如兵马、武器、私盐贩卖等同样不落,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大齐迟早会成一个空壳子!
百年积淀,祁王府积累的财富几乎能达到顶尖,就是国库也不见得比祁王府有钱!
“皇上可是顾及皇后?”舒太妃年逾五十,所有的头发高高盘起,黑色与白色的发丝相互交织着,一头珠翠,在灯光下闪烁着幽亮的光芒,认真时的模样更是充满了威严。
“皇后是一方面,但如今的祁玥比皇后更加棘手!”
“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忧心,虽然祁世子手段通天,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此时,在一旁静静聆听齐皇与舒太妃谈话的舒明澈忽然出声,适时表达自己的看法!
“明澈的意思是,他活不过十八岁?”齐皇浓重的眉毛挑起,祁玥生于腊月,如今已是十月,离他十八岁生辰之日已经不远了。
“不。”舒明澈摇了摇头,见齐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继续道:“此乃其一,明澈要说的是……祁世子妃!”
“叶薰浅?”齐皇脱口而出,诚然,舒明澈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这一瞬,风好似停了,齐皇和舒太妃相继陷入了沉思,只听舒明澈继续道:“不错!祁世子对祁世子妃的在乎程度,天下皆知,若是从她身上下手,想必会容易许多!”
“可惜了那丫头……”舒太妃摇了摇头,回想起中秋花灯会上那个落落大方的叶薰浅,平心而论,她喜欢叶薰浅更甚于喜欢元毓、杜若……然而,立场相对,如果有需要,她会毫不犹豫手握长剑,将威胁到大齐江山社稷的人一一斩下,不论她有多喜欢那个人……
“当年如果不是遇见了药王谷那老头儿,祁诩和宁月又怎会躲过一劫,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祁玥,寄养在药王谷?以至于他们战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祁王府气数已绝,谁知皇后竟然只身前往药王谷,将祁玥抱了回来!”
每每齐皇想到这些,都恨不得把祁玥掐死,尤其是在皇后刚进宫的那几年,她几乎没有离开过祁玥,天知道每当他看着她怀里的那个小不点时,心里的怒火有多重!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若祁王府断子绝孙,他又怎会日日如鲠在喉?
“祁世子身中生死咒,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齐都,前往月族冰火两重天,那个地方,还没活人走出来过呢!所以皇上不必太过担忧,至于祁世子妃……只要没有子嗣,不足为虑!”
舒明澈看问题的确看得透彻,寥寥数语,便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明澈说的有理,但是,朕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冰火两重天上……朕不想看到祁玥活着抵达雪月山!”齐皇紧握双拳,进入冰火两重天的人,至今没有听说过有谁能活着走出,但凡事总有意外,与其将希望寄托于此,不如主动出击。
“皇上放心,齐都与雪月山相隔千里,途中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嗯,这事就交给你办。”齐皇身着明黄色龙袍,缓缓走上台阶,边走边想,直至走到御案前方,才回头向舒明澈投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明澈,你是太师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朕最器重的人,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是。”舒明澈拱手向齐皇行了一个庄重的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欲言又止。
齐皇活到这个岁数,自然看出舒明澈有话要说,于是出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明澈就斗胆一问了。”
灰衣男子眼睑轻垂,朗声询问:“皇上,明澈确实有一事不解,据明澈所知,几位殿下皆为人中龙凤,便是和祁世子相比也不遑多让,为何皇上不将如此重任托付给几位殿下,一来可以仔细瞧瞧几位殿下的实力,二来增加几分胜算……”
不待舒明澈说完,齐皇挥了挥手,“洵儿、翰儿和修儿和叶薰浅一起长大,他们几个对叶薰浅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异样的心思,不可能对祁玥下死手的,而启儿……自幼养尊处优惯了,不是祁玥的对手!”
想到这,齐皇不由得更加恼了起来,祁玥和叶薰浅这两个人,一个祸害他的江山,另一个祸害他最优秀的儿子,还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容颜尽毁,而他身为父亲却不能为青岚做任何事情,这让他怎么容得下他们?
舒太妃青色玳瑁轻轻搅拌着香炉里的灰,听到齐皇和舒明澈的对话,半晌才将手指从香炉里抽出,沧桑而不失锐利的眼眸里闪过几道暗光,“那丫头,就交给我好了。”
“母妃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齐皇心中顿感欣喜,在他眼里,舒太妃亲自出马,对付个小辈绰绰有余,叶薰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我心中自有计较,这个皇上就不必担心了。”
舒太妃神色淡淡,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她敢这样跟齐皇说话,而齐皇却没有心生恼怒,反而对她更加尊敬!
“那就有劳母妃了,只是那丫头狡诈得很,上次朕和淑妃、香妃去贤王府,赐给她一碗避子汤,谁知那汤药十分蹊跷地被打翻了,朕觉得,她必定是心生怀疑,所以……”齐皇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就冒火,因为在之后的几天,叶薰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食住行都格外注意,让他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所言不错,今日明澈和若儿在栖霞街遇见了祁世子夫妇二人,那祁世子妃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舒明澈对叶薰浅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她那令人感到无比惊艳的容貌与气质,更因那强悍的气场,连祁玥都敢呼来喝去,更难得的是,祁玥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着她把他拖走……
“心生怀疑又如何?明知碧如宫是龙潭虎穴又如何?本宫让她来,她敢不来吗?”舒太妃左手陡然拍案,连案上的茶杯都因此落地,足见其力道之强。
此情此景,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舒明澈都忍不住被吓到了,他的这位祖姑母,可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真要动起手来,那怎一个“六亲不认”二字了得?
在这齐都后宫之中,恐怕也只有舒太妃能镇得住皇后,像云淑妃、荣德妃、花娴妃那样的……平时耍耍心机也就罢了,真要和皇后斗起来,她们一起上都不是对手。
“有母妃在,朕就放心了。”齐皇暗暗松了一口气,中秋之夜上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还以为母妃因为霓裳的关系,一定不会对叶薰浅怎么样的,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御书房中灯火如昼,祁王府东苑亦然,此时此刻,叶薰浅和祁玥早已梳洗完毕,钻到了柔软如云的被窝里,天花板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卧室点缀得朦胧而梦幻。
叶薰浅靠在祁玥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青莲之气萦绕在她鼻尖,清新淡雅,她忍不住往他身上蹭了蹭,然后唤着他的名字,“祁玥。”
“嗯?”男子墨眸深深,比那水晶窗外的夜空还要深邃几分,简单地回应她,思绪被打断,他并没有生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潋滟地注视她,眼里书写着丝丝期待,“想要了?”
叶薰浅:“……”
“祁玥,你别胡说!”
“我哪儿有胡说?谁让你蹭我蹭得这么欢乐……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擦枪走火好不好!”祁世子很无耻地为自己开脱,弦外之音格外明显:除非不正常,否则肯定会往这方面想。
叶薰浅撅着嘴,瞪着祁玥不说话,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渐渐总结出了经验,和祁玥讨论这种事情,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她!
屋子里有些热,祁玥在叶薰浅的再三要求下按动机关,将一侧墙的水晶窗稍稍打开,容得一缕清风钻入卧室,叶薰浅感觉到些许秋意,抱着祁玥更紧了,想到方才祁玥那安静思考的模样,她小声问道:“祁玥,你有心事,对吗?”
“嗯。”祁玥难得不隐瞒,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他的确有心事,而且还是让他头疼的心事!
“不如说来听听,就算我不能帮上你什么,将压在心头的事情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些的。”叶薰浅莞尔一笑,五指在祁玥发间穿过,凤眸里盛满了爱意。
“薰浅,祁王府势大,惹来皇室忌惮,并非一朝一夕,大齐建国三百余年,皇室无时无刻不想将祁王府的财富、势力收入囊中,并借此招兵买马,一统九州,奈何多年来夙愿未竟!”祁玥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
叶薰浅稍稍点头,左手绕过他的腰,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示意他继续。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谈起祁王府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为了守护先辈留下的王府,他殚精竭虑,没有一刻放松过,而他不愿她为这些事情伤神,所以一直都没和她说。
“齐皇害我父王母妃,强娶姑姑,企图‘名正言顺’占有祁王府的一切,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因此,他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我死在生死咒下,更恨不得祁王府断子绝孙!”
叶薰浅静静地听,她能真切感受到祁玥满腔的怒火,更为他多年来如履薄冰而怜惜不已,她轻吻着他略显冰凉的唇角,有些羞赧地安慰道:“祁玥,不会的……我们以后会有可爱的孩子……”
想到“孩子”这个美丽的词,祁玥脸上冷硬的线条似乎也因此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和薰浅的孩子……肯定长得像他们两个,皮肤粉粉嫩嫩的,可爱到了极点。
“嗯……薰浅,能够娶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倘若能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此生无憾了……”祁玥轻声一叹,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冰火两重天有多凶险他不是不知道,光从典籍上看便已叫人不寒而栗,更别说是亲身经历了。
“祁玥,我说过会陪着你,踏碎荆棘,在我心里,即使是我们将来的孩子,也比不上你……你是我的无与伦比!”叶薰浅心知肚明,祁玥并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去雪月山,但她决定的事情,同样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
“薰浅,你明知……”祁玥心中满是感动,能与他共享富贵荣华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和他一起步入绝境的人却少之又少,而她,竟是那般毫不犹豫。
“祁玥,你听我说!”
叶薰浅打断祁玥的话,心中早有计较,“倘若你离开齐都,而我独自一人留在祁王府,并不见得就安然无恙,齐皇不会放过你,难道就会放过我吗?”
这一瞬,祁玥的心猛然一震,他没有想到,她对形势竟然看得如此清楚,哪怕身在他羽翼之下,她也没有让双眼被浓雾遮住,看不清远方的路。
“我若死了,恐怕连贤王府也是他囊中之物!”
叶薰浅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名义上的妹妹叶怜香,如今可是齐皇的宠妃!
“祁玥,我宁可和你一起经历生死考验,也不要独自一人待在祁王府中,望穿天涯等待你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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