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很快如一块黑色幕布遮盖下来,天地间黑暗无光,繁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文菁四处游荡,根据记忆找到了王府。
王府门口摆着两座白玉石狮,威风凛凛,威猛霸气,彰显了主子的权势与尊贵。
文菁心里冷静了下来,她一看到水清漪那张脸,便没法理智的思考。如今,看着府邸门口的石狮,心想:许多皇上、太后的宠臣、贵胄,府邸门口都有石狮,而文成侯府却没有!
心里却一点也不嫉妒水清漪嫁给长孙华锦,不知睡觉的时候,对着那个丑八怪可睡得早?
更加坚定,她要嫁给花千绝的决心!
“我来找你们世子妃。”文菁上前叩门,对着门仆道。
“拜帖?”门仆认识眼前的女人,前不久还在王府门口大闹。心里留了个心眼,免得她心怀不轨!
文菁早就准备好了,忙递给门仆。
门仆打开一看,是世子妃给她的邀请函!怎么可能?
文菁轻蔑的哼了声,她早已知晓会被拦在门口,便伪造了水清漪邀来来府邸的邀请函。“磨磨唧唧作甚?若是耽搁了急事,你担当得起么?”说罢,不等他进去找人验证,一把推开了门仆,朝后院走去,却被拦住了去路!
门仆想了想,觉得不对啊!世子妃还在府外,不曾回府呢!便忙将此事回禀了管家,让他拿主意。
管家摸清楚了文菁的底细,不好得罪了,便将她安排在花厅等着。
文菁见人一走,忙支开了身旁伺候的丫鬟,偷偷溜进了后院里头,心里正茫然不知花千绝住在哪个院子里,便瞧见长廊里,伏筝与花千绝面对面的站着,两人交谈低语,花千绝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文菁嫉妒得发疯,花千绝还不曾这样对她笑过呢!
心中咒骂了伏筝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文成侯府收留她,如今都还不知流落在何处。如今,勾引她大哥不成,反过来抢她相中的夫君!
文菁疾步走过去,质问道:“伏筝,你怎得在这里?”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好啊!日子过得金贵了!所以在她面前也挺直了背脊!目光幽怨,泪光闪闪的看着花千绝,他怎得能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好呢?
伏筝看着文菁出现在王府,眼底闪过惊诧。看着她的眸光,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朝后退了几步,与文菁保持了距离,对花千绝说道:“我还有事,便先去忙了。”说罢,没有再看文菁一眼,打算离开长廊,却被花千绝唤住:“正好,我也有事不曾做好,与你一道去。”
伏筝一怔,花千绝说的风轻云淡,极其自然。她却蓦地心惊肉跳,下意识的看向文菁,果然她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星子。
文菁漂亮的脸上染着被忽视的愤怒,扬手快如闪电的朝伏筝脸上扇去。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啪——”宽大的袖摆蕴藏着内劲,刮了文菁一巴掌。
文菁捂着脸,被打懵了!难以置信的看向花千绝,没有想到他维护伏筝而打了她!触及他阴冷的眸子,似含着凌厉杀机,脸色愈发惨淡,紧咬着唇瓣。脸上的疼痛不及心里的十分之一,委屈的落下了泪。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花千绝冷声道。
“我……不是的,我只是气不过,她之前住在文成侯府,成日里勾引我大哥。如今,又与我做对来抢你,怒急攻心才要打她……”后面的话,文菁在花千绝冷若寒潭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消音。
花千绝极其厌恶,隐隐有些不耐,低垂着眼帘,理都不理会她。
伏筝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花千绝帮她始料未及。心底的深处那一处柔软,仿佛被轻轻的触动。红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骤然被文菁打断!
“我今日不是来闹,目地是问你可愿意娶我?”文菁不死心的问道,眼底充满了希翼。
伏筝一愣,文菁这样眼高于顶的人,竟喜欢了花千绝?为何心底只觉得有些荒谬?隐约中又透着一丝心慌?
“将她丢出去!”花千绝语气冰冷不含一丝感情,一拂宽大曳地的袖摆,风月霁光的离开,并没有因为文菁的插曲,坏了他的兴致。
“花千绝,你不能如此对我!明日我父亲便会来王府向你提亲……”文菁不管不顾的冲着花千绝的背影大喊大叫。
花千绝脑门青筋突突跳动,直至听不到她的声音,步伐适才慢了下来。随即,发觉伏筝没有跟上来,风情万种的眸光微转,又折了回去。
文菁都已经绝望了,看着折回来的花千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就知晓他不会拒绝她……
“还不走?”花千绝不耐的冲伏筝说道,见她无动于衷,冷声道:“你等着被她教训再走?”心想这女人脑子有毛病?方才上赶着离开,这下倒是不走了,看着文菁发疯!
伏筝眼底掠过一抹触动,显然没有料到他折回来是为了她。看了一眼撒泼的文菁,心里微叹,不过是被一个捧杀了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
“花千绝你不能走,我还有话没有对你说!”文菁挣扎着要从抓住她的侍卫手中逃脱,拳打脚踢。看着那一抹红影越走越远,文菁也被拉着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侍卫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文菁扔在门口,重重的摔在地上,文菁浑身剧痛,险些缓不过气来。
而匆忙赶来的文成侯夫人,看到侍卫扔人的那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的跑过去,冷声道:“倘若她有个好歹,小心你们的脑袋!”
侍卫冷嗤道:“花公子让属下带句话给文成侯夫人,下回要看管好令千金,若是再敢上门撒野发疯,便莫怪他不留情面!”
文成侯夫人心一沉,冷睨着文菁,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母亲……”文菁见到文成侯夫人,哇的大哭出声。想要把满腹的委屈给发泄出来,自从她来了帝京,便不再顺利,这短短半个月受的罪,比她这辈子都多。
文成侯夫人哪里见过她哭成这副模样,心里到底是心疼。轻叹了一声:“花公子不愿娶你,你便断了这份心思。”
文菁一边哭一边摇头:“女儿非他不嫁!若不是伏筝小贱人,花千绝又怎得会狠心对我……都是她的错!”
文成侯夫人柳眉拧成结,伏筝?她怎得在王府?
“好了,莫要再丢人现眼了!你父亲若是知晓,定会打折了你的腿!”文成侯夫人敛去心思,扶着文菁起身回府。
这头方才一走,水清漪的马车便稳当的停在王府门口。
门仆见着水清漪,便将文菁的事儿一件件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水清漪冷笑,文菁倒是心大,向花千绝求娶?摇了摇头,心底多少有些钦佩文成侯夫人,到底是怎样培养出这么没有脑子的女儿。恐怕今日之事,用不了多久便传遍帝京。
果真,不过一日,文菁向男子求娶的话,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文成侯下了早朝,看着众人怪异的目光,颇为奇怪。便问了同僚:“莫不是我衣冠不齐整?”
同僚凑到了文成侯的身旁,低声说道:“侯爷不知?令千金昨日在王府向花公子求娶,花公子恼羞成怒将令千金扔出府,并且告诫尊夫人管教好,若有下次定不会手下留情。”
文成侯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染着寒霜。
同僚便知他当真是被蒙在鼓里,讪讪的离开。
文成侯回到府邸,怒吼道:“将那孽障给带出来!”袍摆撩在腰际扎在腰带里,手中拿着棍杖。
护卫立即去文菁的院子里。
闻讯的丫鬟,赶忙向文成侯夫人通风报信。
文菁被带过来,文成侯手中的棍杖重重地打在她的背脊上,文菁不堪承受的趴倒在地。文成侯第二棍杖打了下来,文菁吐了一口血出来。
昨日被花千绝带着内劲的衣袖挥了一巴掌,已经受了内伤,被侍卫那一丢加剧了。这回文成侯两棍杖毫不留情的打下来,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喷洒了出来。
赶来的文成侯夫人可给吓坏了,连哭带喊的说道:“老爷!你这是要打死她啊!”
“你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都成了同僚的笑柄!”文成侯目光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你若护着她,我连你一起教训!”
文成侯夫人吓了一跳,没有意识到失态如此严重。底气不足的说道:“老爷……”
“倘若传进了太后的耳中,治家无道,如何有能力处理国事。”文成侯觉得前世造孽,才生出这样一个讨债鬼!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下这样重的手。事已至此,你打死她也无用。”文成侯夫人到底是松开了文菁,软声求情。
文成侯不吃这一套:“将她锁在佛堂,抄写四百遍女戒,面壁三天!”
文成侯夫人松了一口气,忙让人给文菁包扎了,才让人扶着送到佛堂。
文菁跪了大半夜,便昏倒在佛堂,文成侯将她放了出来养病!
水清漪听到文成侯府的动静,唇角掠过一抹淡淡的讥诮。文成侯夫人再如此娇惯下去,文菁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世子妃,大夫人唤您去一趟驿馆。”绣萍将驿馆传来的口信通传给水清漪:“大夫人的心情越来越好了,身边养着一只小兔,倒是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
水清漪颔首,想着也有一两日不曾见了,便立即动身去了驿馆。
方才到了门口,便瞧见长孙华锦骑着踏雪飞奔而来,快如闪电,不过转眼间,便已经停在了水清漪的身旁。
看着他眼底的焦急,水清漪温柔的擦拭着他额角的汗渍,笑道:“不是去庄子上了么?怎得一个人率先回来了?”赶得这样急,莫不是发生了大事?
长孙华锦宽厚的手掌上被缰绳磨出了硬硬的小茧子,握着她的手,水清漪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令人心安。“我陪你见母亲。”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
水清漪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此刻很紧张。什么事情会令他紧张?水清漪半眯了眼,抬头看着他眼角那一抹细致的温柔,牵动人心。“你骗人!”语气里不知觉的透露出小女人的娇俏。
长孙华锦心底深处的不安,被她这娇软的语气给挥散,眼底笑意浓郁:“没有的事。”
水清漪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同去了大夫人的屋子里。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令水清漪安定的心忽而躁乱了起来。揪紧了长孙华锦的衣袖,水眸四处顾盼,大夫人倚在窗前做衣裳。
水清漪走近,瞳眸一紧,这是给小孩儿的衣裳。
难不成大夫人又犯病了?
长孙华锦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背脊,温声道:“不会的。”
水清漪不敢确认,一瞬不顺的盯着大夫人,瞧着她看了过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清儿,你来了。”大夫人将衣裳搁在榻上,笑着起身道:“这是我为小外甥做的衣裳。”
水清漪一怔,随即,明白大夫人话中的意思,脸红如霞,羞怯的朝长孙华锦身后躲了躲。却被长孙华锦手臂一捞,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旁。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因着大夫人这句话变得暧昧,水清漪一颗心格外的燥。尴尬的说道:“还早着呢。”嘴里发苦,她都不知还能活多久。
虽然胭脂红有了解的药方,可她直觉药方怕是有些棘手,适才无双离开了东齐去寻药材。
而今她是将一日当成两日活,格外的珍惜。
长孙华锦捏了捏她的手心,突如其来的痒令她浑身瑟缩,看着大夫人眼底揶揄的笑意。水清漪掐了他的腰扭转,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别胡闹,乖!”长孙华锦无奈的语气,仿佛在诱哄一个小孩。拿开她拧他腰际的手,眼底蕴含着宠溺,拍了拍她的头。
水清漪梗着脖子,干瞪眼。
大夫人看着他们如此,心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凝重的说道:“今日唤你们来,是与你们说一件事。”大夫人看向门口,将妈妈把镇国老夫人给搀扶了进来。
水清漪心里的不安渐渐的扩散,抬眸看向长孙华锦,直觉他或许知晓什么。
可长孙华锦并没有看她,长而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蹁跹的颤动,深幽的眸子盯着地面,仿佛在思索着困惑住他的难题。
水清漪握着他的手加大了一分力道,长孙华锦依旧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片刻,感受到水清漪情绪的波动,侧头看着她道:“别担心,不是坏事。”
水清漪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心安,相反却掀起了汹涌浪潮,仿佛将有大事发生。
镇国公老夫人目光慈善的看着水清漪,向长孙华锦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水清漪知晓这话是对她说的,心一沉,仿佛半颗心都已经坠落到了冰潭,不由得浑身发冷。心里起了退缩之意,下意识的拔腿就要走,却被长孙华锦按压住。
长孙华锦眼底闪过一抹焦色,他也想带着她离开。可有些事不是避免,就能避免的了。终究还是要面对,所以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与到时候说服龙珏将水清漪留下来的话。
水清漪目光哀怨的斜睨着他:你不厚道,说好了要顺从我的呢?
长孙华锦挑眉:不许临阵脱逃,这是当逃兵。
水清漪气绝,她又不是上战场,当什么逃兵?扭过头去不看他,心里与他置气。
镇国公老夫人将二人的互动看进眼底,有着欣慰,夹杂着淡淡的哀愁:“清儿也好奇你在那僻静的小渔村为何你母亲能够将你找回来?那是因为太后传递来的消息,我将你找回来到底是存了私心,并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浑浊的眸子里泪光闪烁,有着忏悔。
果真不是好事!
水清漪心慢慢的沉沦,后面的话她不想听。可却又不得不听!
“你的真实身份也是我的小外甥,当年也是迫于无奈,你落在了太后的手中。为了保全镇国公府,我的私心作祟,隐瞒了你的去向,让你吃了那样多的苦。”镇国公老夫人捻着锦帕的手不断的颤抖,看着水清漪的眸子极为的复杂与沉重。慢慢的陷入回忆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西越皇来东齐国游历,碰到了参加诗会的镇国公府小姐,惊鸿一瞥念念不忘。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与长公主有了牵扯,倘若他回国向东齐提出和亲,必定是长公主。他便庆幸是隐瞒身份以世家公子的身份与长公主结识,向她承诺回家后,便向她求亲。
当西越国向东齐国提出联姻,求娶长公主时。长公主心里爱慕的是西越皇伪造的身份,不顾太后的施压,不肯远嫁西越国和亲。太后无奈,朝中有地位的人,才色双全的便是镇国公府的双姝。因此,便册封了身子骨好的大夫人为公主,和亲远嫁西越国。
可大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但是是圣旨不可违,便日渐憔悴削瘦。先天不足,一直小心娇养的乔若芙心疼妹妹,于是悄然代妹妹出嫁。
远嫁西越和亲,乔若芙身子骨本就弱,长途跋涉,便病倒了,一直缠绵病榻。以此为借口,避免西越皇的宠幸。
西越皇却愈发的怜惜她,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可后来不知是谁暴露出乔若芙一直在装病,为的就是避免与他圆房,便激怒了他,如野兽一般的要强行与她有夫妻之实。关键的时刻,却被摄政王救了出去。
西越皇岂肯善罢甘休?明面上不敢与摄政王撕破脸,强忍下屈辱,看着他抱着自己捧在掌心疼宠的女人的离宫,几乎一夜未睡。第二日的时候,摄政王亲自进宫觐见,给了两个选择。权利与乔若芙,他二择一。
西越皇自登基便是傀儡皇帝,手中没有实权,毕生夙愿便是夺回大权。而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而摄政王果真放手,不再插手朝政。而他大权得握,心里便又想起了乔若芙,随即便知她还有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妹妹,便再次向东齐国求娶,而这次却是点明乔若潇。
乔若芙知她妹妹不愿远嫁西越,便让摄政王将消息前一步传递给了乔若潇,乔若潇匆匆下嫁给了水守正。
而此时的长公主,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爱慕的男子便是西越皇,心里悔恨,当初错失了机会,反而将别的女人推送到他的身边。而今,有了机会,便义无反顾的嫁了过去。而瞧见是长公主的西越皇,早已忘了当初的恩情,便将所有的怒火迁怒到长公主的身上。
将她丢在冷宫三年不闻不问,看着他对乔若芙的痴恋,她疯狂的嫉妒着。长公主却将这一切的怨恨,全都加诸在乔若芙的身上。在乔若芙生产的时候,她寻了机会出宫去见乔若芙。在长公主离开后,乔若芙便中了胭脂红,西越皇大怒,便将长公主以不贞的之罪遣返回国。太后顾全大局,将长公主发落到了寺庙。
从长公主的话中太后得知一切都是经由乔若芙造成,心怀怨恨。终于,等来了时机。摄政王带着乔若芙来东齐国寻医解毒,便将人与带来的一双儿女放在了镇国公府里。乔若芙身子本就先前不足,后又中毒受了重创一直不曾好,虚弱的躺在床上不能动。温柔的看着一双儿女躺在身旁,唱起了歌谣。倏然,屋子里的其中一个丫鬟,将其余的三个丫鬟给遣走了,并且在屋子里点了软筋散,抱着靠边上的孩子打算离开。乔若芙求救的声音惊动了外头守着的人,镇国公老夫人看着丫鬟挟持着孩子离开,命人包围了。
可就在这时,宫里头传来消息,大老爷错手杀了二皇子。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但是那个丫鬟却说道:“太后娘娘仁慈,以这小孩的性命抵一命。倘若老夫人实在不舍这孩子,那也好,便莫要怪太后娘娘不顾念恩情,将镇国公府抄家灭族!”
乔若芙哀求的看着她的母亲,希望她能够救救她的孩子。
可镇国老夫人却是狠心的别开头,明知这是太后早已挖好的陷阱,却还是无力反抗,为了镇国公府的几百条人命,她将人放走了!
乔若芙悲怆绝望,激烈的情绪加快了毒素,刺激得突然暴毙。
镇国老夫人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早已泪湿了衣襟,愧疚的看着水清漪道:“清儿,外祖母愧对你们母女。”
水清漪浑身血液逆流,脸色白的煞人,滴滴泪水一串一串的滚落了下来,不受控制,止也止不住。
原来,她不是被亲生父母给遗弃。
而是为了换取镇国公府几百条人命,她的……亲外祖母舍弃了她,因此她病弱的母亲……暴毙。
这样的事实,她难以承受。
这样凸显出她被大夫人接回来养着的这些日子,心里的感激,那么的可笑!
明明是他们害她如斯,不过是在需要她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却让她感恩戴德。
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她不怨。可他们至始至终都知晓她的身份,利用她巩固大夫人的地位,她如何能不恨、不怨?
他们怎么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在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还有脸面来渴求她的原谅呢?
一句‘愧对’就能够抹杀他们的所作所为么?
长孙华锦紧紧的握着她控住不住颤抖的手,将她整个拥在怀中,轻声的安抚。
水清漪什么都听不见,她觉得自己很冷,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冰水中。“阿锦,我冷……”水清漪仿佛溺水的人一般,紧紧的攥着长孙华锦的手,将长孙华锦的手掐出了血痕都毫无所觉。
大夫人显然没有料到真相竟是如此,心里想着她过世的姐姐,看了看水清漪,泪如雨下。再多的愧疚都弥补不了,那些过往的伤害!
她没有料到母亲竟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让姐姐的孩子给她,再度将这个孩子推入火坑。幸而长孙华锦是清儿的良人,否则就是她死,也难以偿还这些罪孽!
镇国公老夫人没有看着水清漪沉寂如死水的眸子深处那汹涌的怨恨,令她险些招架不住。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真看着她的恨,不期然的想到乔若芙绝望悲凉的眸子,到死也没有闭上。
那是死不瞑目,带着对她这个母亲的恨离世。
站在窗外的龙珏、龙幽,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龙珏挺拔如青松的身影,透着沧桑与悲凉。那些不愿被回忆起的记忆,如开了匣子一般,汹涌的扑面而来。
太后拿着那个孩子设了陷阱,想要将他囚困。可孩子他救出来的时候,早已是被烫得面目全非的小女孩,凄惨的不忍多看一眼。他沉浸在丧妻之痛,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一心只以为孩子死了。可后来平复下来,察觉到异样,猜测孩子还活着,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
看着那相拥的二人,龙珏死水无澜的眸子,波澜微兴。他与她见过一面,当时便是听着她长相、年龄与他的女儿相似,便赶来了,当听到她是长远侯府的嫡女,只以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连验证都懒怠,便回了西越。
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他曾经与女儿那样近的接近过。却因一念之差,而险些错失。
龙幽看着情绪波动的父王,眸眼暗敛,阔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霎时一片寂静,连哭声都骤然停了。
大夫人与镇国公老夫人看向龙珏与龙幽,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龙珏自动的屏蔽了她们,眼底只有水清漪。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令他寡薄的心揪痛。上前了几步,在靠近她的时候,龙珏竟是有些怕了。
这是在失去乔若芙之后,第一次觉得他还有怕。怕她会怨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水清漪看着不动如松的龙珏,他漾着微澜的眸子里,隐匿着一丝小心翼翼。不禁心思一动,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她还以为她的父亲是西越皇,那个时刻要她性命的人。所以一直逃避着,不想要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却没有料到,她的父亲是摄政王龙珏!
目光错落在龙幽身上,目光竟出奇的平和下来。记起初见他时那惊怯的目光,软软的一声‘姐姐’。心都柔软了下来。
龙幽触及水清漪的目光,她眉眼间的温柔,令他冷若寒霜的峻冷面容柔和了下来,不禁回想起她初见他时的吃惊,到最后他掐她时的镇定自若,嘴角微微上扬。极浅的笑容,宛如冰川之雪融化,万物归春,眸子里流转的波光勾人摄魂。
“卿儿。”龙珏喉咙干涩,这个名字大约有十多年不曾唤出,颇为生硬。
水清漪怔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长孙华锦手指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鼓励她一般的捏了捏她的手。
水清漪想唤一声父亲,可到了喉间,却如刺一般给卡住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龙珏眼底掠过一抹失落,嘴角微扯道:“你与我们失散十多年,生疏是难免。待我们相处一段时日,培养出感情便好了。”
水清漪看着他如雪如霜的发,心里涩然,那一声父亲险些冲出了口,到了嘴边便是唇瓣微动了两下。
仿若心灵感应一般,龙珏却是瞧出了她的唇形。忽而一笑,清浅的笑如屹立山涧之上苍松迎接着朝阳,美得惊心动魄,又宛如黎明破晓的壮丽,透着一丝温暖。
水清漪看呆了,忽而,一只大掌搁在头顶,水清漪抬眸便看着宽大的广袖在眼前如莲散落,温暖的手心揉着她的头。这个动作,与长孙华锦带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龙幽上前,深若幽潭的眸子看了她几眼,也如龙珏一般摸了摸水清漪的头。
刹那间,那酝酿出的气氛,轰然消散。
龙幽仿若未觉,悠然收回的手,将一个锦囊放在她的手中。仿佛一个兄长的做派!
水清漪盯着手里的锦囊,哑然。
大夫人瞧着气氛有些诡异,便出声打断道:“不知姐夫打算何时让清儿认祖归宗?”大夫人看着龙珏那张没有留下岁月痕迹的脸,这声姐夫喊得有些僵硬。
随着大夫人的话落,空气瞬间凝结,温度降到了冰点。
水清漪被龙幽那一做派弄得完全没有紧张,随即便想起长孙华锦先前的古怪来。心里有了底,他怕是早已知晓了今日是认亲,所以赶了回来。想到龙珏与龙幽的态度,轻叹了一声,扣着长孙华锦的手,这呆子是怕她被龙珏强行带回西越吧?
虽然他们是她的亲人,可她明白孰轻孰重。亲人固然重要,可与她相携白首的却是他。
“此事不急。”水清漪终究是不忍让大夫人太难堪,恐怕她不接话,龙珏与龙幽定会让她下不了台。
大夫人眼角湿润,有些话想说,却觉得说了显得过于苍白。终于,还是将自己心底的念想说了出来:“我想见姐姐一面。”
龙珏脸一沉,冷冽的声音仿佛要将人冷冻成冰:“你们也配!”
大夫人脸色灰白,紧紧的揪着褥子,这是她强求了。
镇国公老夫人心里一直后悔,想到大女儿的双眸,便心中更是愧疚难安。乔若潇的请求,也是她心中夙愿,想要好好在她身前忏悔她的罪行,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摄政王,我们知晓这是强人所难,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并没有想到芙儿会暴毙。;老身跪下来求你,让老身临死之前见芙儿一面。”老夫人倏然起身,双膝跪地。
水清漪心中大惊,想要拦着却已经是来不及。手指根根收紧,脸色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