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画皮故事的威力持续的时间远不止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到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大家不约而同就都会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画皮的梗,连镜子都没心情照了。本来孙佩昨天洗脸的时候还惦记着今天要把眉毛画成昨天阿青姐画的那样子,现在可一想到个画字就条件反射的想把眉笔扔掉。
锦国公夫人一早打发人来接三公主和李思敏,要一同返城。三公主不舍得走,好不容易遇到了投缘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宫外的日子和宫里实在是天差地远。城外连风的味道都不一样,更没有那么些烦人的事情。
李思敏小声劝她:“还是回去吧,正值多事之秋。本来出来散心不算大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再挑拨一二,麻烦就大了。”
“好吧……”三公主还是比较听得进去李思敏的话的。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孙家姐弟也好,吴姑娘也好,她们也是在这儿小住,很快会回京的,到时候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尤其是吴姑娘,她不久就要嫁进安郡王府了,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吴姑娘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见识谈吐都与众不同,昨天夜里那个故事虽然听得人害怕,可是……奇怪的是还想听。就是下次要听这故事,不能在晚上听了。
她昨天帮她画的那眼妆也挺好的,下次有机会再跟她请教。
上了车之后,三公主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外头骑在马上那个人,又有些悻悻的放下帘子。
“看着他就烦。”
锦国公夫人为了给儿子多多制造机会,打发人来接公主回去。让儿子也一块儿来了。
这孩子被锦国公夫人自小娇惯到大,脾气也不太好,半大小子,也不懂得在漂亮姑娘面前做小伏低的讨好,两边儿都没这个心,锦国公夫人的一番苦心安排就这么打了水漂了,从头到尾两人除了打个招呼。一句话都没多说。
三公主往后一靠。现在就回城还是让她高兴不起来:“有时候我真想不长大,小时候日子多快活,吃好睡好天天玩的高兴。长大了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可有时候又想快点长大嫁人,不管嫁了谁,总归是能自己当家作主了,不用象现在一样。事事都受旁人管着自己做不得主。”
这倒是,出了嫁的公主。自由确实是多了。象文安公主,爱开个花会文会,想出个门登个山,哪怕夜半喝酒喝到烂醉都行。乐安公主的事儿闹的虽然不象话。可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未必不羡慕她的肆意和作派。
她毕竟是公主嘛,驸马又死了。谁也没规定说公主得给驸马守节啊。和一二文士来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做的隐密一点儿,大家面子都过得去,谁管你私底下到底怎么放纵呢。可是乐安公主就是不会做面子活,这次也赶上她倒霉,偏就大庭广众之下死了人,把她的名声彻底搞臭了,让御史抓着了把柄。赶明就算她想再嫁一回,估计也不好嫁了。
御史这种东西,真是可恶之极。一双眼总盯着他们这些宗室、皇女,为的什么?不就是吃杮子就净捡软的捏吗?宗室一般没实职上不了朝,就算听到这些话也不好为自己分辨。公主们更是倒霉,招他们惹他们了?动不动就拿公主开刀,说她们骄奢淫逸,因为公主好欺负,除了有富贵,手里并没有权力,就算攻讦不成,他们自身一般也不会有损失。
什么言官,简直就是一群眼盯着肉,嘴上乱咬人的狗。
三公主想了一会儿,心思又转回宫里。
皇上这次出来秋猎本来也没多带人,三公主是顺带被捎上的,能出宫她倒也高兴。可是谁想到半途闹出坠马的意外来,皇上震怒,这秋猎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坠马的美人是谁?以前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御驾前伺候的宫女吗?可宫女怎么能骑御马呢?
这事儿水太深了,说不清楚。御马每天有人轮班的眼不交睫的看护伺候,这种情况下会出“意外”的机率真是微乎其微。皇上当时没带多少人,是在小山坡那一边射猎的,除了御前的人,外面的人其实全都没看见事情经过。
秋猎的时候是御马苑的奴才最谨慎卖力的时候。平时皇上不会天天想着骑马,一年两三回出来围猎才是他们的表现机会,绝不会在这时候敢懈怠差事。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也挺不容易的啊。
三公主原本在意外发生之前就说要跟着锦国公夫人一起逛两天,这桩意外,皇上已经下了严令,外面的人一概不知情,就是三公主,也是隐约打听出来的信儿。
虽然知道事不关己,但是宫里眼见风波暗涌,三公主也心事重重。
孙家的庄子上,这会儿大家还是挺乐呵的。送走了公主,孙夫人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公主来当然是赏脸,可是弄不好就成了招祸。现在太太平平把公主送出门了,怎么说也是件高兴的事儿。孙夫人教着孙颖孙佩和阿青看庄子上的账,孙哲被孙夫人派了差事,让他帮着抄账本。
孙哲的字是天天写,哪怕出了城他也没把写字扔下,可是临的贴多了,抄账本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用种多少,施肥多少,产粮多少,人工多少,字倒没有半个不认识,就是全加在一起他就不大明白了。
帮着抄了一本账,越抄他头越涨,这是以前写字从来没有过的。
孙颖过来的时候,看着弟弟一脸茫然,就知道他不懂。
“抄完了吗?”
“抄好了。”
“我看看。”孙颖翻看了一下抄好的账页。孙哲的字当然比庄子上的账房要好得多了,他的字格外工整端正。
“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孙哲老实的摇头。
“今年春天雨水少,你记得吧?”
“记得。”
“因为雨水少,所以要引渠灌水浇地,请人的工价就格外多了些。”孙颖仔细解释给弟弟听:“去年春天就只有两回请了短工来做活。今年比去年添了一倍还多。”
孙哲隐约有点儿明白了。
“最后这一页是写的今年的收益,虽然出产的东西与去年比不差多少,可是因为支出的多了,所以算下来,今年不如去年。”
这孙哲就听懂了。
当然了,账上的东西也不会全都对,总会有人想从中揩一点。但是总体上看来不会差太多的。不然就说不过去了。孙夫人可是个精明的主妇,想在她眼底下玩花样可不容易。比如今年,除了春旱之外。没有别的麻烦了,既没有夏涝也没有大的虫害,所以庄子上的人不能昧着良心瞒报产出,做手脚也有限。
孙夫人现在就想让儿子多分分心。了解了解这些油盐柴米,对他将来也有好处。不然将来纵然有了功名。却对民生稼穑一窍不通,那也做不了官哪。
阿青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孙夫人一视同仁,把她和两个女儿一起教了。如何看出账本里的关键之处。如何防止庄头弄鬼等等。比如庄头自己肯定也有产有地,但这地可不会挂在他自己名下,又想免了钱粮赋税。这中间就有很多讲究了。主人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人不想给自己攒私房钱,就连皇上也有个内库呢,每年户部为了给宗室和内库划拨的那一块大饼,都要扯皮很久的。就有个户部尚书曾经说过,宗室都不过是一群蠹虫,躺在祖宗基业上白吃不干活不说,还欺男霸女造孽成堆。
做主妇可不是件轻易差事。要把家里的钱财管理清爽,每年能收进多少,必须的支出多少,能存下多少钱,这些钱又要如何规划,都要做出合理的安排。
“钱放在库里除了生老锈,生不出更多钱来。手里当然要留钱,不过也该置些有进项的产业。有人置地,开铺子,也有人入股别人家的生意吃出息。一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以后你们慢慢就明白。”
这话连孙哲都听的很用心,圣贤书上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书院里也不教,但是听母亲这样说起来,里面的学问也不小哪。
在城外住了六七天,孙哲的脸色比在城里的时候好看多了,孙夫人也不能长久的待在城外,一家人动身回城。孙夫人给阿青装了两车的东西,让她一起带回家去。虽然多,不过东西都是庄子上的土物,都不算名贵。比如苹果、大枣儿、新稻打出来的白米糯米等等。
好几天没回家,阿青可想坏了!想娘,想小石头,也想爹,想大妞。唐妈妈笑着招呼人搬东西,阿青脚下不停,直接去了吴婶的正屋。
“快过来我看看。”吴婶伸出手,阿青快步走到她跟前,吴婶仔细的上下打量她,那个仔细就象怕她少了一根头发似的。
“玩的高兴吗?”
“挺高兴的。”阿青笑着跟吴婶说:“庄子上地方大,走着想绕完一圈儿只怕得小半天。那片地方是孙伯母的陪嫁,不过听她说,她出嫁那年,那庄子只有现在的一半大,现在的地都是后来慢慢买的,她还教我们看账呢。”
“看得懂吗?”
“能看得懂,一年大概能有一两千的净收益吧,粮食、菜蔬、水果和鱼塘,还养了猪羊鸡鸭,平时供着府里的吃喝,年底还盈余不少。”
吴婶点头说:“你孙伯母是个会持家的人,孙颖就象她,不过孙佩就不大懂事儿了,看着还没开窍呢。”
“孙伯母不是为了查账去的,还是为了孙哲的身子,想让他出去散散心。这几天可能是走动的多,饭量也见涨,脸色也比去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
“那就好啊。”吴婶十分欣慰的说:“你孙伯母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会读书固然要紧,可要是人没了,那一切就万事皆空了。那孩子挺懂事,就是心太重了点,这少年人心血耗的多了,怎么能长得康健呢?”
“说的是,我看吴伯母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儿子要是多,那还折得起。只有一个可是万万不能有闪失。”
“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你坐了大半天的车累了吧?快去换了衣裳歇着去吧。这几天吃的合口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要有你就告诉我,让赵妈妈给你做。”
“庄子上水比城里好喝,煮的饭也挺香的,吃的不错。”不过说起吃来呢,阿青还真有想吃的:“有点想吃赵妈妈做的面条儿。”
“好好好,”吴婶当然一迭声的答应着:“我这就让她做。”
等阿青换完衣裳,又去抱过一回小石头,吴婶就打发人来告诉她,面条儿煮好了。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辰……好吧,权当下午茶。
阿青把小石头放在一边儿的椅子里,夹了一点面条吹凉送到他嘴边,小石头见了姐姐倍儿高兴,给一口吃一口特别的配合。
“别喂他了,你先吃吧,等会儿面都糊了。”
阿青挑了一筷子面自己也吃起来:“看着他吃,心里就高兴。”
“他够能吃的了。”身上肉团团的。原来人家说,这都是奶膘,掐了奶就好了。现在吴婶已经不喂孩子了,乳娘也只有夜里喂一回,他还是生得肥面大耳,一动身上的肉就颤乎乎的。
不过阿青估计,他自己会跑会跳了,这些肉很快就会甩下来。小山小时候并不算瘦,奶汁、米糊、肉羹蛋羹的都吃了,肉也不少,可是到了三岁左右的时候,那瘦的小脸儿上都没肉了。不是没给他吃,是他运动的太多了,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停不下来,小胳膊小腿儿都可结实了呢。
“对了娘,我爹这两天回来了吗?”
“没有回来。”吴婶说:“就打发人回来一趟取替换衣服,传了个话,也不知道忙的怎么样了。”
阿青一口面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看来是真出了事。(未完待续)
ps:婆婆给了俩西瓜,结果切开后瓜瓤跟棉花套子似的,还有一股不新鲜的酸味儿。按照通常的说法,这应该就属于那种死秧瓜吧?反正是没法儿吃,只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