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死里逃生,被带入皇宫,径直来到娄玉贞的露辰殿。
抬头看去,只见娄玉贞坐在一张锦榻上,正紧紧凝视着他。
梁荣赶忙跪地道:“末将梁荣,拜见皇后娘娘。”
娄玉贞挥了挥手,朝侍卫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娄玉贞又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然后站起身,绕着梁荣走了一圈。
“梁将军,本宫想再问上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江都军细作?”
梁荣正要回答,娄玉贞又道:“如你肯承认,我也许会饶你一命,我希望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梁荣哪里肯信,昂首道:“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娄玉贞凝视他半晌,轻轻一叹,道:“你确实厉害,本宫无法分辨你身份!也罢,我就当你是好了!”
梁荣愣了一声,没有说话。
娄玉贞回到塌上坐下,幽幽道:“我这次并非试探伱。说实话,我其实从未完全信过你,不过我却依然把你留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荣心中一惊,道:“为何?”
娄玉贞道:“自从你们江都军击败朱元璋后,我心中就一直有种不好预感。虽然不愿承认,但我其实明白,陛下不是江都军对手。”
梁荣默然不语。
娄玉贞又道:“如今局面的发展,果然印证了我的预感。我军败局已定,陛下不打算离开武昌,我也只好跟着他了。”
梁荣忍不住道:“五王殿下的人马呢?”
娄玉贞冷笑一声,道:“五王已和张必先造反啦,驻兵黄州,没有来救援的意思。”
梁荣难以置信道:“五王殿下竟会背叛陛下?”
娄玉贞摇了摇头,淡淡道:“兵败如山倒,背叛的又何止他一人?正因这事,陛下才勃然大怒,对谁都不再信任。下旨将许多官员处死!”
梁荣擦了擦冷汗,道:“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救我?”
娄玉贞瞟了他一眼,道:“陛下共有两个血脉,其中一个还是我亲生,我已命人将他们送走……”
顿了一下,接着道:“倘若……他们将来落入贵军手中,还望将军能念在我今日相救之情……出手助上一助!”
说完站起身,福了一礼。
梁荣心知娄玉贞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的试探自己,站起身回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娄玉贞已明白他意思,道:“我会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地方,你躲上两天,后面的事,我也管不了啦。”
说完拍了拍手,刚才那名将领又走了进来,把梁荣带出去了。
娄玉贞说的安全地方果然够隐秘,是一个寺庙。
梁荣躲在寺中,百无聊赖之下,思考最多的一件事,却是陈友仁和张必先为何背叛陈友谅!
张必先与陈友谅是结拜兄弟,任侠好义,陈友仁更是陈友谅亲兄弟,一只眼睛就是为陈友谅丢掉的。
这样两个人竟会一起背叛,令他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
陈友仁已经在牢房关了六天了。
到了黄州后,他才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张必先突然以战船不足为由,命大军在黄州修整。
陈友仁去找张必先质问时,却连人都见不到,就被关起来了。
这支人马本来就由张必先从湖广行省带过来,而且自陈友谅去了江州,黄州就慢慢变成张必先的大本营。
陈友仁这才意识到张必先要造反,在牢中破口大骂,想要见上张必先一面,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天清晨,陈友仁刚刚睡醒,猛地一惊,只见牢门外站着一人,不是张必先是谁?
“张必先,你个王八蛋,我皇兄如此器重你,你竟然背叛他,你忘了你们当年的结义之义了吗!”陈友仁怒骂道。
张必先听到陈友仁的痛骂声,也不生气,盘腿坐在牢外面。
“陈友仁,你骂我别的可以,最好不要把结义的事拿出来说!”他语气平淡。
陈友仁一愣,随即更加愤怒。
“我为何不拿出来说?你这个无义之辈,将来不得好死!”
张必先冷笑一声,道:“说到无义,天下没有人比得上你兄长陈友谅!”
“放屁!我皇兄若是无义,还会给你封公爵?”
“那是因为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我也和定边兄一样变成个死人,那么也会和他一样,连个侯爵都封不上!”张必先冷冰冰道。
陈友仁脸色微变,强自道:“伯爵很低吗?他张定边也没有多少功劳!”
张必先冷冷盯着他:“定边兄立的功劳,至少比你们四个废物加起来要多!”
“你放屁!”
张必先冷冷道:“哦?那你立过什么功劳?是给你哥哥献了一张金玉床?还是帮他搜罗无数江南美女?”
陈友仁顿时哑口无言。
张必先接着道:“陈友谅已经完了,你这个五王也永远变不成真王。我要去和左君弼商谈结盟之事,没功夫和你废话。等你兄长死后,我就送你去见他!”
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对了,有件事忘了和你说。我对外宣称和你一起造反,还找了个和你很像的人,让他登坛称王。陈友谅得知后,把你妻儿都杀了!”
陈友仁气得说不出话来,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必先淡淡道:“你不必多想,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你兄长还没死,我也不想背叛将之名,所以只好让你背个锅!”
陈友仁气的浑身打颤:“张必先,你干你祖宗!”
江都军攻打武昌的第六天,城门终于被攻破。
朱元璋率领大军冲入城中,与守军巷战。
汉军早已失去战心,一战即溃,朝着皇宫方向撤退。
朱元璋与杨三枪站在大街上,正在指挥作战。
江都军严禁扰民,入城后的军士们只顾攻打汉军,无人侵扰百姓,所以大街上虽然一片狼藉,却看不到百姓尸体。
朱元璋出身贫苦,自己的军队也总是禁止扰民,但有时却约束不住手下将士。
此刻看见这一幕,心中十分既感欢喜,又十分钦佩。
“杨将军,你去攻打皇宫,我去打下其他城门,你觉得怎么样?”他提议道。
杨三枪笑道:“这一战全凭你指挥,大家才能打下武昌。最后这个大功劳,我可没那么厚脸皮去拿!”
说完转身朝诸将道:“韩将军,你领两千人打东门,孙将军,你领两千人打西门。我领两千人打南门!李将军,你领两千人捉拿汉军官员!”
又回过身,笑道:“朱将军,皇宫就交给你了!”
朱元璋也不再推来推去,道:“也好,你们打下三门后,来皇宫与我汇合!”
皇宫,大义殿。
陈友谅呆愣愣坐在龙椅之上,宽阔的大殿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依稀还记得,刚刚登基时,望着下方群臣朝拜,是那么意气风发,心潮激荡。
转瞬之间,这一切都将失去。
他突然想起了徐寿辉。
那个被他亲手捶死的皇帝,死前是否也是他现在的心情呢?
徐寿辉临死时的面容,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似乎还在嘲笑陈友谅,嘲笑他费尽心血,却落得和他一般下场。
突然,徐寿辉的表情一变,张牙舞爪的盯着陈友谅,厉声怒吼,似乎要找他索命!
陈友谅眼神一厉,拔出腰间长剑,朝着徐寿辉的幻影斩了过去!
“啊!”
一道惨呼声响起。
陈友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被他砍中的是一名内侍。
陈友谅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慢回到龙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