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这次并没有猜对,献策在浠水和蕲水设伏的人并非张必先,而是康茂才。
陈友仁领了陈友谅命令后,又找兄长要了几名善于水战的将领听用,其中就包括了康茂才。
康茂才不仅善于水战,而且防守集庆时,曾和江都军交手过。
他最清楚对方的优势在于射程,这才献出此策。
只可惜他当时交手的是旧式火炮,他觉得就算伏兵被发现,也能坚持到救援。
所以当陈友仁得知浠水船队被发现后,听去了他的建议,率领六万主力大军,直奔浠水而去!
张必先站在甲板上,目视着江面,忽然问道:“现在吹的什么风?”
陈友仁伸出手感应了一下,道:“好像是南风。”
康茂才赶忙道:“大帅,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对我军更有利一些!”
陈友仁顿时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听说敌军统帅是朱元璋,此人骁勇善战,会不会使出什么诡计,在咱们赶到之前,就消灭了浠水船队?”
康茂才道:“朱元璋擅长的只是陆战,并非水战,大帅不必太多虑。”
陈友仁沉默了一会,又问:“朱元璋既有防备,为何只查探浠水,放过了蕲水?”
康茂才冷笑一声,道:“此人太过贪心,他肯定在想,如果咱们两地都有伏兵,只探蕲水,浠水的人马就会逃掉!所以才没有在蕲水探查!”
张必先忽然道:“他既然敢打两支伏兵的主意,说明心中颇有把握,咱们是否该再谨慎一些?”
他看起来粗矿,其实外粗内细。
康茂才赶忙道:“兵贵神速,水上交战,更加如此!眼下咱们不能有任何迟疑,只有在朱元璋消灭浠水船队前赶到战场,才有取胜机会!”
张必先却沉着脸道:“这一战事关重大,怎能不多加考虑?江州之败,咱们败的还不够惨痛吗?”
康茂才心中大骂,奈何官职太低,不敢骂出声。
陈友仁眯着独眼,道:“我觉得康将军说的对,狭路相逢勇者胜,朱元璋现在就是在和我们赌时间!谁心中先产生迟疑,谁就会成为败者!”
张必先冷冷道:“我军生死存亡之战,五王殿下却视作赌博儿戏,若是将士们听到了,只怕都要寒心!”
陈友仁心知这支人马是张必先从湖广带过来,不敢轻视他意见,遂问道:“那依张帅之意,该当如何?”
张必先沉吟了半晌,道:“立刻返回大治县江域,然后派斥候探查情况!”
康茂才忍不住道:“浠水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等候着我们赶到,张大帅此话,才会教将士们寒心!”
张必先冷冷道:“也有可能他们已经被消灭了!”
“那蕲水船队呢?他们也正赶至浠水!”
“让他们弃船登岸,来大治县与我们汇合!”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时,岸边奔来一斥候。
陈友仁让斥候上了船,询问军情,斥候说道:“江都军船队撤出浠水,沿着下游去了,马上就会和蕲水船队撞上。”
康茂才惊愕不已,瞪眼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怎能这么快击败浠水船队!”
张必先冷冷道:“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陈友仁忽然问:“江都水军伤亡如何?”
斥候道:“只剩四十多只战船,折损近半!”
陈友仁独眼中爆出一阵精光,大声道:“他们定是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才取胜!如今损失过半,定是打算逃跑了!”
张必先沉吟了许久,点头道:“看来浠水将士们死战到了最后,五王殿下,传令追击吧!”
陈友仁一声令下,四十多只大楼船径直朝着下游方向全速追去。
半个时辰后,船队经过浠水。
又过半个时辰,斥候传来一个消息,江都水军竟然短短时间内,就击溃了蕲水船队!
康茂才简直难以置信,怒声道:“这不可能!蕲水船队也是两万伏兵,江都军一万人怎么可能击败他们?”
陈友仁也呆愣住了,问道:“江都军伤亡如何?”
斥候咽了口唾沫,道:“没、没有!”
陈友仁一把抓住他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
斥候战兢兢道:“江都军还是四十多只战船,似乎没有折损!”
张必先一张脸仿佛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调头!”
陈友仁猛地转过头看,死死盯着他,道:“调头?一万水军你就怕了?”
张必先并不理他,只命传令官赶紧把命令传达下去。
待船队开始后撤,他才解释道:“五王殿下,你也瞧见了,江都军一万人就可以消灭我军两万,浠水船队根本不可能消灭他们一半!”
陈友仁愣道:“那他们怎么只剩一半的船?”
康茂才脸色一白,颤声道:“我明白了,剩下一半都留在浠水!”
当汉军船队朝浠水返回时,斥候果然探知一支人马出现在浠水入江口。
陈友仁面若死灰,原本想夹击对方,谁知竟被对方夹击了!
如果这十万人马葬送在对方手中,几乎也宣告着汉军的灭亡。
武昌只剩下两万多守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江都军。
而且,没了这十万人约束,武昌的文臣武将们都会起异心,整个汉军将从内部崩溃!
就在他一颗心不断下沉时,忽听一道惨叫声响起。
陈友仁猛地抬起头,只见康茂才倒在血泊之中。
张必先将带血的长剑在手甲上擦了擦,然后将剑插回鞘中,沉声道:“殿下,眼下只有一条路了。”
陈友仁此刻哪还有功夫管康茂才死活,忙问:“什么路?”
张必先冷冷道:“弃船登岸,走陆路返回武昌,还能守住武昌!”
陈友仁深吸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然而在停船时,两人又发生分歧。
张必先要将船停靠在北岸,陈友仁不解道:“停在北岸的话如何过江?”
张必先却道:“黄州的三座造船坊还有二十多艘楼船,咱们先去黄州,然后一部分士兵坐船返回武昌救援,速度更快一些!”
陈友仁这才同意他的意见。
朱元璋得知天完军弃船后,并未上岸追击,与杨三枪汇合,直奔武昌。
一日之后,船队便来到了武昌城外。
陈友谅早已得知陈友仁战败,也知道陈友仁率领六万大军正在返回的路上,所以传下严令,死守城池。
朱元璋来到水门下时,汉军早已严阵以待,甚至将缴获的元军火铳也架在了城墙上。
陈友谅原本并不喜欢用火铳,然而瞧见江都军火炮威力后,也只能改变想法了。
朱元璋知道陈友仁很快就会赶回,也不多耽搁,当即传令攻城。
“轰轰轰!”一轮火炮齐射向了城墙。
城外响起炮声后,城中的百姓们更加惊慌,一个个封门闭户,没有人愿意去帮忙守城。
伯爵府中,梁荣听到门外响起火炮声,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前几天,他已拜访过王老夫人,偷到了笔迹。
后来便想和黄千户一起串联那些有异心的将领,推翻陈友谅。
不料黄千户派人用隐蔽手段给他送消息,说陈友谅重新加强了对他的监视。
梁荣知道可能是他拜访王老夫人的事引起陈友谅怀疑。
于是这几天乖乖待在家里,除了陈友谅召见外,不与任何人见面。
江都军攻城的第三天,黄千户派人送来消息。
暗中策划的政变失败,那些有异心的将领被一网打尽,军情署也死了不少密探。
梁荣暗暗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朱元璋攻破城池了。
等到攻城的第四天,正午时分,梁荣正在家中吃午饭,一群军士突然闯入府中,将他径直带走,一路押到了菜市口。
梁荣只觉后背发凉。
菜市口竟然搭了一个法场,数十名文臣武将跪在法场上,背后都插着亡命牌,等候处斩!
梁荣也被押到法场,插上了亡命牌。
他又惊又怒,一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左右一看,竟然还看到了陈友谅的侄子陈广谦!
“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何要处死我们?”他急问。
陈广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未回答他的话,嘴里喃喃自语:“不会……五叔不会背叛……不会……”
梁荣暗暗心惊,陈广谦说的五叔应该是五王陈友仁。
莫非陈友仁也背叛陈友谅了?
就在押到法场的人越来越多时,大街上忽然又奔来一队军士。
领头将领高声道:“皇后娘娘有令,召梁荣觐见!”
监斩将领走了过去,与那名领头将领交流了几句,然后梁荣就被转移到皇后这支人马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