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斯城万金拍卖行的意外事件得到了大体上的妥善解决,失窃的拍品也被简单整理过相关信息,继而提交委托,等待追回。
然而,仅有少许隐约窥见真相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是,麻烦大了!
我实在无从得知最后出现的那个存在,究竟是否真的就是阿德里安教授本人,可唯有我边知晓的是,这天晚上光是能被我亲眼确认到的,便已是有不下四名可以被确认为阿德里安教授的存在。
仅是同时存在两名便已足以将其认作荒谬,进而引发某些麻烦的悖论,更遑论是几乎前后出现了四个外表看起来相同,但实际上完全不同的存在!
而且还不是分身!
这世界是要马上发疯了吗!
……好吧,不管眼下这个世界究竟是否真的发了疯,反正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嗯嗯,希卡莉不明白呢。”
看着一脸困惑脑袋上都已经开始冒烟了的少女,我不禁叹了口气,继而从沉思中脱离,将其推回房间睡觉。
这种情况下就别指望这笨蛋来给我添乱了。
“不是还有别的可能嘛。之前也说过,那家伙擅长幻术。”
[艾夏]小姐一脸忧郁地倚靠在窗台旁,本就有着淡淡倦色的面容上,就连眼圈也不免加深了几分。
我指出:“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那家伙会突然消失,并且不残留有任何其他物品在。”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不合理的,超出现实的事态。
画师小姐绞尽脑汁地提出了另一个可能的猜测:“……要是反倒是在最后消失的时候,才使用的幻术呢?”
但这也被紧随其后地否决:“那就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在同一时刻,但并非同一地点处,出现另一个有着同样外貌的人。”
不过,唯有一点是遵循某种常理的。
就好像曾有在诸多幻想小说中论述的那样,即便是乘着时间列车回到过去的人,也无法在同一时刻面见与那个时候的自己,至多仅能以其他载体传递间接的讯息,以此来进行提醒或是预警,否则就会导致其中一者出现无法挽回的崩溃。
因为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每一个人的存在性是独一无二的,而世界的本身又是一个大型的错误集合,只不过是恰巧还能流畅地运行,所以没有被生活于其中的人们觉察出异常。
倘若在这个世界上复制了某一个人的存在,将其拆散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之前还能勉强维持住整体系统运转的稳定,将这一错误以视而不见的姿态强行忽略。可若是令其真的面见了彼此,甚至还察觉出对面的存在与自身完全一致,那么届时,对于[我]这一存在的定义就将打上一个难以合理解释的问号。
世界或许也会因此而撕裂也说不定。
旁听了半天,却只顾着梳洗自己的长耳朵的爱丽丝,倒是在场面终于冷清下来之后,给出了十分简单的想法:“先别去管这一事件会出现的原理了,先从可能导致的后果去思考吧!”
它说得很对。
与其现在花费时间去思考暂时无解的原理,不如先从可能导致的结论入手,继而细细拆解这乱作一团的绳结。
无论如何,现有还在被使用的术式都比我所知晓的要多上无数倍,这一点光是从书库中的藏书数量中就能够窥见些许。
哪怕是能够通读,了解所有的名录,也无法将其从纸面上脱离,具体转化至具体的应用上来。更别说实际使用时还要思考现实的种种因素干扰了,在冰中燃起的火继而会引发爆炸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已知的是,今天在拍卖会现场出现过的阿德里安教授,有且至少有一至四个不等的数量。再加上记录中确认到没有移动过的阿德里安教授……当然,或许可能还存在有更多,并且活动于我们所不曾见到的角落内。”
我姑且伸出五根手指:“我们无从得知每一个的真假,并且所有和他相处的人,都确认他的身上没有可以简单判断确认的异常之处。因而不妨都先以‘每一个他都是真实的’,这一前提来进行判断。”
[艾夏]板着手指,接过后面的话:“第一个是和所有人约好在入场前会合的阿德里安。那个男孩和他一起待在一处好一会,至少可以确认的是,你在被几个女孩子架去更换服装的期间,他们都在一起。
“第二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后,从外界回来的阿德里安。他自称是和霜塔塔主碰巧遇见,并且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交流——这一点也在之后霜塔塔主的记录中得到了验证。而之后,在遇到突袭时,他选择前去破解入侵者的幻术,并且在霜塔塔主和入侵者的攻击互相抵消时带来的强光中,与塔主一并失去踪迹。”
“星象学和幻术相关的研究,应该是没有可能给他带来快速移动的能力的。”我指出疑点,“那么短暂的强光时间,想要完成快速移动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帮他,要么就是他手上有着其他这方面的术式。
“但是,一直都有在暗中关注他动向的我,并没有在其消失前,于那个位置附近,察觉到任何的位移或是施术所导致的魔力波动,这两点并不成立。”
“我也没有。”[艾夏]点头附和。
可以确定的是,无论通过什么手段进行施术,提前储存也好,勾画刻印也好,亦或是静默咏唱也好,只要选择进行施术这一动作,便是必然会产生一定量的魔力波动,也就是常说的前摇。
这一波动是可以控制的,因而也能够借此调整具体的施术情况。可无论再怎么细微,具有魔力波动这一点都是无法被完全掩盖的,区别也只有能不能从魔力之海中提前察觉到而已。
我深信我的感知没有出现差错,这一疑问也从先前一直遗留到了现在。
“那么,提前将第四个列出。”
[艾夏]适时地调准了列举的顺序:“当然,这是因为无法判断第二和第四个之间是否具备连续性才做出的判断,因为这是从外界和霜塔塔主一并回归的阿德里安。
“而根据塔主的表述,这个阿德里安,是自行选择搭手加入的对入侵者的作战中,而非由他协助带走的。他有可能是在说谎,又并不具备必须要说谎的理由,姑且也将其认作是真话。”
我说:“那么第三个就是之前被人发现晕倒在休息室内的阿德里安了。
“当时被人发现的他状态十分不好,不但被绳子绑住,还出现了脱水、呼吸急促、心跳过速的现象,嘴唇也泛着青紫,推测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脱水和缺糖所致。不过,当时他的身上穿着的服饰却是与我们会面时的穿着,甚至就连身上的装饰也没有出现任何不同……再加上之后格蕾也试着同商会内的工作人员进行过询问,可以确信在拍卖会举办前,那间休息室内都没有任何人存在。”
“难道他是被人搬过去的吗?”画师小姐疑道,又自行作了否定,“不,说不定就和之前其他的阿德里安一样,是自行出现,又自行消失的。”
“那他为什么又会呈现出昏迷和被缚的姿态?”
我问:“在目前见过的所有阿德里安中,只有这一个最为特殊。其余的都是处于清醒的可以对话和行动的状态,甚至第二个还与我们一起进食过。”
[艾夏]指出:“那你甚至还和第四个说了与第二个一样的话呢。”
我摊开手,试图辩解:“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是否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阿德里安。”
“然后他没有给出任何异常的回应与质问的表现,只是在和你微笑点头后就直接离开了。”
“这就说明不是。”
我说:“在前提的论证下,第二个和第四个都为真且是不同的个体,并且他们之间的意识不共通……或者说,少部分共通。”
“你是说,常识。”
“对,他明显认出了我,并且表现得认识我,但他不是十分清楚我和他之间曾经进行过的对话。如果两者之间是同一个人,亦或者存在意识共通的现象,那么他必然会对我无故重复同一句话做出少许反应。但我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确认到这种反应。
“格蕾就很明确地在我说那句话的时候给出了疑惑的反应,因而可以确信的是,她也对于阿德里安的存在性表达了怀疑。”
稍作停顿,[艾夏]接着抛出新的疑问:“那么,为什么他又能和霜塔塔主联手对付了入侵者和窃贼呢?”
我对于这一点的猜想也不太确定:“或许是常识中认定有那两者身上存在问题?”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我无法理解。
“那场战斗我没能亲眼确认到,只是偏听旁叙的话,是无法了解事件的全貌,进而继续推导的。”
“那就搁置意见吧。”
从稍远处书堆中走出的耀,向坐在窗边的我和[艾夏]靠近,随意地在一旁的空位上优雅坐下,平淡地抱怨道:“你们太吵了,都影响到我的工作了。”
她又转向我,一贯没有表情的面孔被明亮的月光所耀,令本就突显的面部轮廓平添几分圣洁的美感:“箱庭主,你应该没忘记两天前和阿德里安他们见面那事吧?”
我点点头。
“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情况。”
耀接着道:“我又查阅了之前的几本记载有他相关移动的书籍,除了两个月前最初的那几次外,最终也都得出了和现在相同的结论:
“阿德里安一直都没有做过任何的移动。”
“这显然不可能!”
画师小姐先我一步跳起,又在我和耀的目光注视中讪讪落坐,也不知她在激动什么。
“反正,现在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
随手将自己的右臂拆下,耀低下头,借着月光细细端量,又掏出布娟轻轻抚平其上的刮痕:“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幻术相关的知识是我没有过多涉猎的内容,但其他方面我或许可以给予参考。”
“你不懂幻术那为什么这屑兔子会懂?”我疑道。
“那当然是因为爱丽丝是爱丽丝啊!”
“……就是这样。”耀沉默了几秒,将目光从突然跳至窗台的爱丽丝身上移开,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一个提醒,箱庭主你或许对于堕落的法师没有清楚的认识。”
我摊手:“不如说有才奇怪吧?每个家伙会导致堕落的方式和途径都是五花八门的,造成的影响和结果也不一样……等等?也就是说,阿德里安教授真的是堕落者?”
耀平淡地表示:“这只是一种猜测,是最坏不过的结果。
“究竟事实如何,还需要亲眼去确认才行。”
“要是排除这种可能呢?”
“若是基于结果论,那么,他或许是在谋划着什么,并且以一系列的行动进行了掩盖。”耀顿了顿,忽然以刚想起来的语气,“还记得之前和阿德里安见过面的那几人吗?我在那几个家伙身上察到了新的线索。”
“什么?”
我和[艾夏]同步转向她。
耀明显地停顿了几秒,仿佛感受到压力般避过我们的视线:“那两个家伙在两天前的傍晚前后,和一名行迹诡异的男子接触了,并且对方在随后的行程中,似乎去往了学院。
“我本想着之后多找出些消息再和你提起这事,但很可惜,他之后就消失在了记录中。”
虽然她是这样说的,但我没有遗憾,反倒像是抽到了头奖般感受到了意外的惊喜。
不如说,在现下找寻到新的线索已经十足难得了,这使得解开这团混乱的毛线球有了新的可能和突破口。
“谢谢你耀!我现在就去找……”
“明天吧,明天再去。”
耀赶忙拦住了我,将我从即将开启的门前拖回。
她像是在犹豫,斟酌了片刻语言:“现在,夜已经深了。
“无论如何,明天总会有结果的。”
经她提醒,我这才恍然想起,明天正是将由阿德里安主导的秋季考察,提前进行的日子。
无论他最终的目的为何,明天总会出一个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