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是传闻东阳郡主的尸体是千杯公子抱走的,那日东阳郡主咽气之后,千杯公子后一步就赶过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起她转身走了,谁也不敢上去拦。
没人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他目光已如死水,再不能动起一丝波澜。
“可是哭的够了?”
听到问话,唐瑜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满是湿湿的泪水。
她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醒悟过来,左看右看,最后惊愕地张大嘴。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你看得见我?”
与她说话的正是抱着素禾的慕迟。
慕迟点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待你此般离去,将自己的血滴在那颗珠子上。素禾,她会明白的。”他忽然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回眸间已是眼含热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令人沉醉的磁性,却也难掩他深深悲痛,“她,会明白我的心,我,一直等她。”
唐瑜半晌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影,慕迟说完话便抱着素禾走远了,一步一步向遥远的天际。
唐瑜仍留在原地,仿佛还未曾反应过来。
觉得眼前忽然一晃,继而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唐瑜下意识地闭上眼。
半晌间,渐渐的感觉周围已经平息,她慢慢悠悠地睁眼看去,慕迟早已不知去向,眼前是一身素裙的素禾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她,而在素禾身后站着一身黑袍的男子,面目俊朗,倒是个人间绝色。
“怎么哭了,过往一切都都看见?。”
唐瑜一愣,随即又去摸自己的脸,果然,到那里落了泪,现实中竟也湿了眼睛。
方才想起临时慕迟的话,唐瑜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水晶珠子。
那些画面仿佛还在眼前,素禾的爱恨,慕迟的无奈与不甘。唐瑜当下便抹干了眼泪,另一只手握紧素禾的手,手心毫无温度,她声音沙哑道,“你可知你这样离去,解脱的是你,受折磨的却是他。素禾,你怎么会不知慕迟对你的心意,你的心太过逞强,只想慕迟像你爱他那般爱你,却不明白他有多少无奈和苦心。”
唐瑜皱着眉头,“素禾,他爱你,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爱你了。”
素禾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中的错愕与隐痛一点一点蔓延。她的唇有些颤抖,被唐瑜握紧的手也在一点一点颤抖,她觉得自己仿佛要把持不住,那千年来已死去的心在一寸一寸的还原,一寸一寸的复苏。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如何而来,又从何处来,自己不是早已死去了,人死了,心也随之死了。
本以为千年了,自己已经不再动摇,早便麻木了,早忘了心碎是怎样的感觉。
却在如今这一刻,仿佛整个身子都又活了过来。
回忆竟是那么苦涩,那么撕心裂肺。
唐瑜静静看着她的反应,她知道素禾已经开始动摇了。她想起慕迟的话,随之收回自己的手放到嘴边,忍着痛用牙齿用力一咬,血腥即刻充满唇齿。
唐瑜蹙了蹙眉,将鲜血一点一点滴往手中的水晶珠子。便是在霎那间,水晶珠子忽然光芒大盛,充斥整个玄墟。
飘渺的却又真实的。
浓雾散去,现实中缓缓隐现慕迟的脸,那是素禾千年未见的容颜。慕迟还是当年,当初的模样。
他一身青玉衣衫,临摹般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如墨般的发丝散在身后用一条青色缎带松松束着。
他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而来,脚下凌乱地搁着好几坛酒。此时眼前的慕迟静静地躺在一座小小的土堆前,身子斜斜地倚靠着一旁的墓碑。
整体看起来倒像是谁的墓冢。
他的双眼阖起,面容安详,红润,宛若十里桃花。
他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墓碑却像是贴着心爱女子的脸。
却见墓碑上用热血刻上去的几个字,爱妻,宿河。
慕迟的怀中忽然飘起一张画纸,那张画自空中展开,画中女子一袭牡丹金丝流纱裙,她的秀发在头顶绾成一个好看的花髻,用金丝冠束起,剩下的如数散在身侧。
她的腰素若柳条,面上覆着一条薄纱。她青黛娥眉,一双清冷的眼,眼尾一点赤红朱砂。
这赫然是素禾的样子,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的样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
画的右下末处,缓缓升起一行字。
霜迟缠梦,一坛醉百年。你若不来,我便长醉不醒。
***
唐瑜也不知这画面何时散去,只见再回过神,素禾已然不见了,手中的水晶珠子亦不知踪影。
她回头,亭外的几株桃树果然抽芽散叶开出一朵朵鲜艳的桃花。
想来素禾已经想通,解了自己千年心结,轮回转世去了。
她要去找她的慕迟,千年来一直等她的慕迟。
唐瑜怔怔地,仿佛看到素禾一身素裙袅袅向慕迟走去,面若桃花,倾世盛开。
等等,素禾不见了,那她呢,她自己怎么办,要如何从这玄墟走出去。
“你助她解开心结,渡她过苦海,入了轮回,她也自然会善待你。”
闻声回头,这才真真注意到,那自她睁眼便在素禾身后的黑衣男子,终于说话了。
方才便一声不响,还以为那俊美的男子本不会说话。
唐瑜仔细瞧他,不曾见过却也觉得分为熟悉。似乎,似乎觉得很亲,理应本该认识一样。
“你……”她不由自主喃喃出声,“好像我的一个朋友。”
那黑衣男子忽然一愣,唐瑜看他错愕的眼神,连忙摆摆手,讪讪笑,“你别慌,我也就这么一说。”她呼出一口气,蹙了蹙眉,“不过你又是谁,我记得素禾说过这玄墟不是任何人想进来就进得来的。”
没错,这个地方是鬼君当年设下的结界,只有素禾和自己进得来,而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他又是如何进来的呢,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说话,自己也是只顾着素禾的事了,没有太在意他,话又说回来,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难道……
唐瑜眼眸登时一闪。
“怎么,想到我是谁了。”
黑衣男子不慌不忙,弯起嘴角轻笑。
“莫要告诉我,你,你是……”
黑衣男子眯起眼睛就要点头。
“你也是一只千年的鬼。”唐瑜惊呼,“想不到素禾也瞒着我,这玄墟除了她一只千年女鬼之外,还有一只男鬼。”
黑衣男子血都要吐出来了。
他无奈地摆摆手,有些力不从心,仿佛是对眼前的人再不报任何希望。
“我便是鬼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