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兆佳氏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她非常能分得清,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可以暂缓的小事。
“我知道你生气,不过你总要明白,孩子们是要长大的。身为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他的职责是让王府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而不是听话。你若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咱们可以再生一个。”说着怡亲王的手就握了过来。
兆佳氏又羞又恼,一开始听着还挺正经,到最后就显了原形,果然是正经不过三句话,一把甩开他的手,“王爷。”
怡亲王留了宿,弘云得着消息轻搂黛玉的腰肢,“阿玛会有办法的,明天,我陪你一块去见额娘。”
“不要,你要进宫好好办差。”黛玉缩到他的怀里,弘云为了她留下表面上她是很有面子,但实际上,不论额娘还是皇上,恐怕都认为,她这个福晋不识大体,不堪大用吧。
“可是……”弘云想到额娘便有些头痛,他不明白,明明额娘是那么的爱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作主自己的事情呢。
“没有可是,你的战场不在内宅,你要明白,我只需要你的支持,却不需要你被困在宅子跟一群女人作耗。只有你在皇上眼里越重要,我的地位才能越高,以后,你说出来的话,才能被人重视和尊重。”黛玉的手顺着他的背慢慢滑下,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升高,气氛旖旎起来。
屋外准备送宵夜的白露安静的退了出去,拦住其他人,小声道:“把宵夜分了吧。”
第二天一早,黛玉送走弘云,自己去了兆佳氏的屋里请安。今天人人都到的极早,乌兰更是等到黛玉去的路上,一脸焦急,“大嫂,要不然,我忽然得个急病,你把我送回去请御医吧。再顺便把阿玛和大哥都叫回来,你就没事了。”
“傻孩子。”黛玉摸摸她的头,忽然发现乌兰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小少女,不再是以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了。
“大嫂。”乌兰抬腿跟上,很是急切道:“额娘她一直对我们很好的,但是,她……”绝容不得晚辈不听话,这是她的底线。
“我明白,谢谢乌兰这么想着我。可是,我已经是大人了,做错了事就要面对,不可以躲起来。”黛玉轻握乌兰的手,带着她一起进了兆佳氏的院子。
富察氏是第一个到的,她昨日的马屁拍的很成功,齐妃貌似也有意于她的娘家侄女。加上听说兆佳氏被儿媳妇顶撞,心里痛快的很,一早就过来看热闹了。
“哟,我们少奶奶怎么和格格一块过来了。”富察氏抿了嘴笑,一脸的快活。
“给额娘请安。”黛玉和乌兰齐齐上前,先给兆佳氏请安。
“嗯,坐吧。”出人意料的,兆佳氏轻轻放过,富察氏错愕之余很快回过神,兆佳氏这么爱面子的人,就是罚自己的儿媳妇,也不会叫别人看了去。
乌兰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兆佳氏现在发作,她还能装疯卖傻帮帮忙,如果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发作,岂不是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了。心里将大哥骂了个半死,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掂记着办差,男人真靠不住。
“路上遇到了,就一块过来了。”黛玉这句,是回富察氏的话。
“这可真是巧,听说皇后娘娘病了,我还想问问,福晋要不要去宫中探望。”富察氏偷偷朝黛玉溜了一眼,心道我看看你们怎么回答。
“大阿哥昨天已经看望过了,说是没有大碍,让我们不用挂心。”兆佳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富察氏,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会跟儿媳妇斗气的婆婆,而是一个维护儿子利益的母亲。
富察氏挑了下眉,看样子昨天晚上王爷歇在正房果然是有原因的。王爷对长子长媳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维护,想到这里,她争强好胜的心思一下子意兴阑珊起来。
再转念想到自己的二阿哥,已经快要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将兆佳氏得罪的狠了,在二阿哥的亲事上使绊子,自己得不偿失。
讪笑一声,“那就好了,不然大家都很担心呢。”
富察氏鸣金收兵,其他人便不再开口。另一位侧福晋沈氏只有乌兰一个女儿,她只求女儿能嫁的好,以后有大阿哥给她在娘家撑撑腰,别的统统不求。
其他两个阿哥的生母都是庶福晋,说的好听也有福晋两个字,其实是上不了皇家玉碟的,只是因为生了儿子抬举他们罢了。他们历来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伸头主动说什么,这会儿,更不敢在里头挑嗦。
等他们一走,黛玉站起身来,“我伺候额娘用早膳。”
兆佳氏看着她摆碟,摆筷,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王爷本准备上折立弘云为世子,因为这件事,又要拖延了。”
黛玉手一颤,添上一碗热粥,“媳妇定谨言慎行。”
“嗯,去吧,这段时间呆在你自己的院子,不用来请安了。”
“是,额娘。”黛玉知道,这是兆佳氏下的禁足令,她不声张是因为不想连累弘云,但不罚她又咽不下心里这口气,所以暗中禁足大概是最好的处理了。
黛玉伺候完兆佳氏吃完扬,安静的福礼退下。
兆佳氏身边的吴嬷嬷上前扶住自己的主子,“福晋略走走再坐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要保重好自个才是。”
“是啊,我不保重自己,谁还会在乎。”兆佳氏扶着吴嬷嬷的手,略走几步才坐下。
吴嬷嬷不料一句话叫兆佳氏生出这种感慨来,知道她心里还有气,赶紧闭了嘴,不敢再说话。说多了成了拱火,离间母子之情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黛玉被禁了足,她却觉得没什么不好。还对杏果调侃,这下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又唤了沉香,“趁这个功夫,好好查查帐册,也叫你们家的出城走走,无论铺子还是田庄,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也是,整日忙着,自己的嫁妆都没空打理,这不是正好。”沉香知道事已至此,看开些为好。
可院子里的丫鬟却个个如丧考妣,垂着头惶惶不安。黛玉倒是有些了解,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大户之家,极讲究面子。说一句不夸张的话,很多时候,他们宁愿丢了命,也不愿意丢了面子。
哪像黛玉这样在前世锤炼过的人,脸皮总归是厚些。别人觉得禁足是奇耻大辱,她倒是袒然面对了,将心里的不安和羞耻压到了最低。
沉香从黛玉屋里出来,看到白露还算镇定,点了点头,“我这几天要替少奶奶理帐,你们把院子管好,少奶奶都放宽心了,你们还摆出这种样子来做给谁看。”
“是,我知道了。”白露说话间,杏果也过来了,闻言咬着嘴唇也跟着点头。
杏果主动帮黛玉磨了墨,笑着上前讨好,“少奶奶好久没画画了,不如画几笔吧。”
“好。”黛玉正想找些事打发时间,提笔脑子还没转,手已经抢了先,弘云的轮廓跃然纸上。
琼花树下,一个仰着头的小男孩,看着满树琼花一脸惊叹。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只花花绿绿的风筝,所有的风景都是水墨,只有男孩用了水彩,尤其是手里的风筝,鲜艳的夺人眼球。
弘云提前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安静的室内,黛玉身穿一身粉蓝的居家常服,头上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插戴着一只烧蓝的钗子。衣袖挽起,露出一截婉如白玉的手臂,手指之间握着一支笔,轻轻描绘着。
鼻尖隐约有一层薄汗,眼眸低垂专注的看着笔下的画纸,目不转睛。就连弘云进来都没有注意到,只到有人从背后抱住她,一只手握住了她执笔的手,才微一怔后,露出微笑。
也不回头,直接靠向他的怀抱,“怎么这么早。”
“想见你,想立刻见到你,看什么我眼里都是你的影子在晃动。”
“真没出息啊,这样的男人。”黛玉的头轻轻仰起,眼里的狡黠和轻挑的眉尾都散发着她的笑意。
“嫁给这么没出息的男人,一定,很辛苦吧。”弘云低头去看她画的画。
“虽然很辛苦,却一点也不想让别人分担呢。属于我的东西,就是辛苦,也不想分给别人。”黛玉的手被他握住,拖着她的手,在画面的右下方题了一行小字,“相思入骨,寄情书画。”然后题上黛玉的名字。
“这也太直白了吧,没文化。”黛玉“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风格。
“你笑了就够了。”弘云取出笔放下,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委屈你了。”
黛玉抿嘴甜笑,脸上没有一丝勉强,“一点都不委屈。”只要后院不进新人,她便没有什么可委屈的。她还没那么天真,以为什么都不用付出,就真的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到老。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弘云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摇摇她的手,“我饿了,让他们开饭吧。”
吃过了,弘云才去了兆佳氏的屋里,兆佳氏冷冷看着儿子,“怎么,是来替你媳妇求情的。”
“求情,求什么情,她现在好好的,儿子没什么不放心的。”弘云拱手,笑嘻嘻的坐过去。
儿媳妇居然没有告状,兆佳氏心里舒服了一点,只要他们乖乖听话,这事件她也愿意揭过不提。
“额娘不是希望你们夫妻关系不好,只是把应氏接回来做个侧福晋而已,影响不了她的地位。实在不行,庶福晋也行,以后生了儿子再封。”兆佳氏觉得自己算是退了一步。
“额娘,你知道吗?很多皇室里头的老人出面,话里话外大约是说皇上太过无情。十四叔守皇陵也就罢了,但八叔、九叔和十叔都不该被圈禁。毕竟是手足,总该优待。”弘云说着说着,语气沉重起来。这件事,将皇上气的够呛,又没办法拿这些老头撒气。
兆佳氏蹙了眉头,“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圈禁一下怎么了。我们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哼。”
“按着儿子的看法,这几年事局不会一下子稳定下来,许多人家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真扯上了什么关系,不是我们难不难看,而是皇上怎么看。”
“应家是谁的人。”兆佳氏听懂了儿子的意思,立刻反应道。
“儿子不知道,但是,不管是谁的人,又或者不是谁的人,儿子都没有必要现在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弘云撩开长袍,跪了下去。
“额娘,不是儿子不肯听话,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三阿哥为了放出几个叔叔,四处努力,宫中尚且如此,儿子越发不想添乱。”
“你起来吧,我知道了。”兆佳氏有些恍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等他一走,便合衣躺到了床上,面朝墙壁的那一面,眼角有泪缓缓淌下。
她知道儿子说的都对,但她同样也知道,儿子只是单纯的不想后院多一个女人。他和他的阿玛一个样,从小就一样,他们的骨子里没有敬畏过任何人任何事。真是自己想要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得到。
说的再简单一点,如果今天的秀女里头有一个黛玉,就算她是八爷铁杆追随者的女儿,他也要定了。
但她不能当一个不讲道理,不识大体的额娘,她是亲王福晋,是未来世子的额娘。只能安静的掉眼泪,再自己擦干,假装接受了儿子说的一切理由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