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相比于离,此时蚩尤心中更恨的是姜连山,他怎么也没想到,姜连山会恶毒到这种地步,连自身的次妃都可以抛弃,只为了能接近他,毒死他!当然,也可能是任妫那个臭女人,毕竟这种耍弄阴谋的手段,更符合她一贯的做派,但不管是姜连山还是任妫,如今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蚩尤对这对母子心中是越发的憎恨
离的哭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没有恨这个女人,相反,此时他望着坐在地上哭泣的离充满了怜悯
“为何不杀吾?”
蚩尤的语气很平静,就好似在询问一件根本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般
而离听到蚩尤询问自己,哽咽着开口
“女,做不到,女自有父母早亡,被族人视为不详之女,此世上,除了元妃听訞与族领、族母等人外,唯有送女前来的石、黎文以及族领对女最好,女又怎忍心加害,族领,女自知命不可活,只希望族领能待女死后,把女之亡身交还赤帝,让赤帝带女回桑水域”
桑水河畔,是她的故乡,母与父,皆葬在那里,她想回去,哪怕只是尸体
蚩尤看着雨带梨花的离,陷入了沉默,按理说,对于想害自己的人,他是绝不会准许此人活下来的,但是对于离,饶是他心性狠辣,此时却罕见的下不了这个决心
最终,蚩尤长叹一声,把头转了过来,抬头望着房顶,低沉的开口
“汝离去吧,莫要再让吾得见,否则下次,吾不会再手软,必杀之”
离身体一颤,难以置信的望着蚩尤,虽然,她只来了短短数月,可是对于蚩尤,哪怕只听九黎族人和奴们小声的闲谈,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甚至很是弑杀,曾经九黎崛起之时,不知有多少部落覆灭与蚩尤之手,也因此,才有了蚩尤这极具侮辱性的蔑称,可就是这么个人,对自己却十分的温和,宛如那邻家的长兄般,对自己呵护有加,而如今,自己要暗害于他,他不仅不杀自己,却打算放自己离开?
可是,她又能去哪里?
离的力气宛如被抽干,从跪变成了呆坐,哭着想到,嘴里的苦涩则越发的浓郁,眼里更是充满了迷茫
她虽然不太聪慧,或者说单纯,但她也不是傻子,自己被派遣前来,就是为了杀蚩尤的,可如今,自己没有那么做,哪怕连山对自己却有情义,帝母呢?帝母是不会放过她的,就连赤帝都救不了自己,否则当初她也不会来到九黎
“呵。。。女,还能去何处?”
想到这里,离突然感觉自己还真不如一死了之,天地之大,可自己却无处可去,此时忍不住喃喃自语
蚩尤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本想不去离去,可最终还是没忍住,扭头再次看向她,皱眉开口
“汝不知言乃是姜连山那废物的次妃吗?自然是回到他的身侧,放心,吾九黎,绝不会对汝出手阻拦”
“次妃?”
离惨笑一声,摇了摇头
“女若是杀了族领,自然可做次妃,但女未杀,那么,就算连山依旧愿女为次妃,可帝母是绝不会允的,甚至,女之命,同样保不住,毕竟帝母并不喜女,就连元妃。。。亦不喜女吧”
最后这句话,离说的有些不确定,但语气还是有些酸楚
而蚩尤听到这话,尤其是当到帝母这两个字时,神色十分凛冽,忍不住冷笑一声
“姜连山那个废物,若是没有任妫那个臭女人相助,就凭他自身,岂能成事?自然只能听其母的,而且,汝实在太过纯良了,难道汝就未曾想过,哪怕汝杀了吾,也做不成次妃吗?难道汝认为自身能在杀了吾后,逃出九黎?姜连山亦或者任妫让汝来此,就是来让汝送死啊,还能借此杀吾,当真是好手段!”
这话,让离身体一颤,想了想后,脸色越发的苍白,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绝望,是啊,自己就算能杀了蚩尤,她又怎么出去?毕竟蚩尤的几个兄弟,每日都会轮番探望,且九黎部落外亦有人严密把手,她衣食无缺,且此时又是战乱之时,她连出去的借口都没有
“连山,汝怎可对女如此心狠!”
她从未细想过这些事,如今经过蚩尤提醒,她想通后,面如死灰,忍不住悲呼,原来,他们全都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蚩尤看着跌坐在地上,宛如傻一般,又是哭又是笑的离,张了张嘴,想要劝慰一下,可他长这么大,只会杀人,又哪里会安慰人,于是张嘴吭哧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反而把自己的脸给憋得有些发红
而就在他琢磨,到底该怎么安慰离的时候,离自己却用手臂胡乱擦了擦眼泪,再次跪在了蚩尤的面前,重重磕了一头
“多谢族领不杀之恩,离,这就离去”
随后,离缓缓站了起来,只是那瘦弱的身子,此时越发的单薄,让人看了心疼
当离转身,宛如行尸走肉般迈步离去时,蚩尤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一疼,充满了不舍,毕竟离可以说是他活了三十来年唯一接触最多的女人,自从来后,也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当他看到离与食铁互相打闹,咯咯笑着的模样,心中更是一片宁静与温馨,他从来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尤其是母死后,他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安静的感觉
所以,蚩尤在黎快走到门口,将要掀开兽帘的那一刻,终于开口了
“汝可留在九黎,吾。。不赶汝走便是,只要汝愿意,想留多久久留多久”
天知道蚩尤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付出了多大的勇气,甚至宛如杀神般的他,第二次因为一个女人而心中有些慌乱,而第一次,是巫!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蚩尤这么多年来屠杀的人又岂止一万,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他也当得英雄这一称谓,而离,论美艳,当论此世,能超过她的人也是寥寥,称一句美人,同样不过分,当离要离开这一刻,蚩尤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出声挽留
离去掀兽帘的玉手一僵,扭头看着依旧躺在炕上,却努力的把头抬起,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蚩尤,脸上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女,谢族领怜惜,但女不详,且做了如此之事,族领愿原谅女,但女,却无法原谅自身,女有幸结识族领,乃是此生之幸,死亦无憾,女。。。去了!”
说完这最后两个字,离掀开兽帘,哭着跑了出去,而蚩尤则拼尽了全力,颤抖着抬起了手臂,伸开手掌,好似想抓住离,可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本来还算红润了一些的脸色刹那苍白了下来,深入骨髓的剧痛更是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最终,手臂无力的拉拢在了炕上
“来人!快来人!”
无奈之下,蚩尤只能大吼,而在房子外顶着雨守护蚩尤的九黎族人,刚错愕的看着离女哭着跑开,随后又听到了族领的叫喊,对视一眼,立即扭头向着屋内跑去,但很快,他们又跑了出来,一人焦急的向着离离去的方向追去,另一人则飞快的向着黎文等人议事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