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呆愣愣的坐在灶台边,好似很冷一般,双手环抱着双腿,望着灶台前面的火堆上那咕咚咕咚翻滚的陶器内的草药汤,眼泪忍不住漱漱而下
她出生时便因为难产丧母,父在她幼时而去,从此被当做不详之女,所幸,她后来认识了族女听訞,这才艰难的活了下来,甚至要不是听訞,自己就被饲了桑水神,可以说,听訞对自己有不止一次的活命之恩
可是,因为赤帝,听訞却要杀她,她不知是真是假,那个对自己宛如姐妹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赤帝就要杀自己,可理智上认为不可能,可这件事却宛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她的心里,所以,她很想回去,亲自问个明白,若她真的想杀自己,自己把这条命给她又如何
但是,她虽然很努力的下定了决心,如今听到赤帝要自己毒杀蚩尤的时候,她依旧下不去手,她无法做到去害死一个人,而且,不管别人怎么说蚩尤,可对于她来说,蚩尤对她很好,真的很好,不仅是她,蚩尤的几个兄弟,都对自己十分好
就例如,如今吃食短缺,她知道,整个部落都在吃人肉,可是,王缘没来之前,她,是唯一一个没吃人肉的,因为,蚩尤不让!部落内仅剩的一点点谷物,本来是黎文留给蚩尤的,可是,蚩尤却全给了自己,甚至,还让翟驭禽去捕兽,同样,也都让自己吃,而蚩尤,却是在吃人肉!因为蚩尤笑着对她言,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吃人肉这种恶事,还是莫要做了
还有食铁,那个可爱的,毛绒绒的大貊兽,别人都言它十分的凶残,可是,对于自己,它却异常的亲昵,以前每次安眠之时,它都要上炕,紧挨着自己睡,就宛如一个粘人的稚童一般,而且,她是整个部落内,唯一一个,除了蚩尤外,能骑在它身上的人,而且,谁要只是敢欺负自己,它甚至会保护自己,她清楚的记得,有一名九黎人,推了自己一把,最终活生生被食铁咬死了,要不是蚩尤到来,它依旧不松口,鲜血、内脏,当时流了一地,很是血腥!
也从那以后,整个九黎部落,再也没人敢因为她是奴,而对她有所不恭,甚至很多人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一切都因为,自己身边有食铁的保护
而且,她长相还算美艳,很多人都对自己有觊觎之心,那种赤裸裸的目光,让离十分的厌恶,但是,蚩尤却没有,眼神很纯净,这让她开始担忧无比的心,在后来终于慢慢放下了来,甚至偶尔还会望着水面的自己怔怔发呆,觉得自己是不是并没有那么漂亮,否则蚩尤怎就不觊觎自己呢
总之,自从她来到九黎这几个月来,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无法去害死蚩尤,害死这个对自己很好的男人
可是,她是赤帝的次妃啊,赤帝与帝母让她来此,就是为了毒杀蚩尤,而自己也同意了,因为,她想有个安宁的居所,有个呵护自己的男人,和这个男人有个子嗣,没人欺负她,没人厌恶她,安安静静的活过这一辈子,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可是,在她自认为找到了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却让自己来杀蚩尤,他说心仪自己,可自己当初离开时,都不愿送自己一面,只是给了她一颗牙齿的配饰
想到这里,离把脖颈上一直带着的牙齿项链拿了起来,死死的攥在了手中,可是眼泪却越发的汹涌,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她?
就在她无声痛哭的时候,忽然问到了一丝焦味,这让她一惊,发现草药都快被熬干了,赶紧顾不得哭了,胡乱擦了擦眼泪,往里面又放了一些水,随后找了个陶碗放在一旁的地上,用兽皮护着双手,把草药倒进了陶碗之内
随后,却又望着黑褐色的草药,怔怔出神
最终,她回到了内屋,拿来了自己当初带来的小兽皮包裹,又找到那个小小的兽皮袋,抿了抿嘴,走了出去,随后,把里面那株枯草,放进了煮草药的陶器内,又把草药倒了回去煮了片刻,这才重新把草药倒了出来,可此时的草药,已经蕴含了剧毒!一种当初赤帝尝百草救母之时,辨认出来的一种剧毒无比的不知名毒草!
然后,离就端着这碗毒药,顶着蒙蒙细雨,向着不远处的蚩尤的房子内走去
很快,她就到了,只是在外屋时,她望着手里的草药,再次充满了挣扎之色,但最终,她还是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努力撑起微笑,掀开了兽皮帘走了进去
“族领,该喝草木汁了”
正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其余都埋在草木灰中的蚩尤听到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睛,而趴在地上的食铁,此时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离十分虚弱的低声叫了两声,算是打了招呼
因为外面依旧在下雨,因此屋内还是有些昏暗,蚩尤并没有发现离哭过,可她的声音却明显有些不对劲,带着浓重的鼻音,这让离走到炕边时,蚩尤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开口询问
“离,是否有何事?可是有人欺辱于汝?”
离正打算拿起小木勺喂蚩尤吃药,听到这话,心底忍不住一颤,甚至连陶碗都差点拿不住,泪水再次弥漫了眼眶,这个痴傻之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一个本打算杀汝之女作甚!
“没,族领,无人欺辱女”
可是,她那不停颤抖的肩膀,以及不停颤抖的手,却表示她内心并不平静,许是委屈,许是愧疚,许是两者都有吧
蚩尤是何许人也,他若是痴傻之人,也不可能拥有如今这种地位,此时他越发觉得,离今日十分不对劲
“到底怎了?跟吾何必如此,这些时日,皆是汝侍奉于贪和食铁,吾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汝吾之人,吾还未死呢!”
对于离,蚩尤真的很是喜爱,毕竟且不论相貌,光说这性格,就让人讨喜,表面柔柔弱弱的,却又外柔内刚,而且十分聪颖,刚来时,扶风之语很差,可是她却能在短短时间,越发的流利,加上黎母只诞了他们九子,未有一亲妹,所以,蚩尤对于她真的拿亲妹妹般对待,毕竟就算世人传言他乃弑杀好斗之人,可是亦拥有自己柔软的一面,毕竟他是人,不是变态!谁不想一身疲惫的归来后,有个可人儿照顾自己,这种温馨,他其实也想拥有,如今,甚至有些迷恋这种感觉
可是,他越这么说,离内心的愧疚就越浓,终于忍不住了,哭出了声,却不停的摇头
“族领,真的未有人欺辱女,真的未有,快食草木汁吧,否则都要凉了”
看到离死活不说,蚩尤心中无奈,琢磨着等黎文或者其他哪个兄弟来看望他时,自己让他们去打探一下,竟然敢欺辱他的人,简直就是找死!他一日不死,就容不得别人放肆!
“好吧”
蚩尤心中有了定论,可当他微微张开嘴,却发现离却纹丝不动,根本没把草木汁往自己嘴里送
于是苦笑着催促
“离?吾在等呢”
离的身体一震,颤抖着用木勺舀了草药,随后慢慢往蚩尤的嘴边送,可在半途,药就洒没了
这让蚩尤皱了皱眉,无奈的询问
“离?汝到底怎了?”
而离看着目光担忧的望着自己的蚩尤,内心的防线终于破碎了,把陶碗放在了炕边,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哭嚎道
“族领,离对不住族领,离乃是桑水域之女,且为赤帝次妃,之所以前来,乃是为了毒杀族领,这草木汁。。。有毒!”
说完这句话,离瘫软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而蚩尤听到这话,明显身体也是一震,眼睛瞪的老大,呼吸急促,扭头难以置信的望了望炕边的陶碗,又看着嚎啕大哭的离,目光变得越来越愤怒
她说什么?她。。。竟然是姜连山的次妃!之所以来此,是为了杀自己?而且,这草木汁,竟然是有毒的?
“姜!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