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清一听,细长的眉峰一动,眼中闪过精光:“哦?既如此,那阮小姐想要我如何庇护你呢?”
阮小姐双手扶地,两侧耳畔垂下来的发丝将她的表情完美的遮掩。在她抬头的瞬间,眼中有狠历决然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后她又换上了楚楚动人的柔情:“睬颦,愿自请为妾!终此一生,侍奉三少爷左右,以偿您的大恩!”
啊?!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这如花似玉的阮家小姐竟然要自请为妾?这……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莫非这也是那个什么仙君的指示?
洛九清忽然冷笑,他一撩衣摆,蹲下身来,与阮小姐对视,低声道:“本少爷可不信你那什么仙君,说吧,你这样做目的究竟为何?”
阮小姐落下凄美动人的眼泪,微微哽咽道:“您不信,可是小女子却深信不疑。睬颦只是个长在深闺中的女儿家,平日里虽不谙世事,可是却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人算不如天算这两句话。如要免除我家人的灾祸,唯有获得您的首肯才行。至于睬颦,您若是看不过眼,便是为奴为婢跟在您身边,也是愿意的……”
洛九清自然听得出阮小姐的话里话。原来她猜到了昨日的大火是他所为。可是她却不是来报复算账的,而是来求饶的。也对,阮家有财无势,根本无力与他对抗。虽说昨日让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是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动动手指将他们碾死。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站起身,扬声道:“在下本就是怜香惜玉之人,况且阮小姐又求到了我的头上。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择日定让媒婆去府上提亲,阮小姐你只管安心待嫁便好。”
阮小姐重重的叩首:“谢三少爷大恩!”额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两颗愤恨的眼泪垂落地面。她紧咬着牙,将心中的愤恨与不甘统统咽下。洛九清,早晚有一天我会用你洛氏全族的血来洗刷我今日的耻辱和仇恨!
阮小姐被洛九清的马车送了回去。
楼上的华霜等人淡淡收回了视线,她忍不住微微的叹息。
坐在她身旁的萧念静静的握住她的手,似是在给予无声的安慰。
“她好可怜……”华霜低声呢喃。
萧念:“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世间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救得了她一时的病,却救不了她一世的命。”
华霜看向萧念:“那她以后的命运会如何呢?”
怀叔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还能如何?不外乎是忍辱负重,玉石俱焚而已。”正是因为料定如此。所以他才会暗中出手救下阮家。从此,阮小姐这颗棋子便掌握在了他的手中。洛家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依的女子。将会成为整个洛氏家族最大的一个隐患…..
转眼之间,盛夏悄然来临。知了声声在树梢啼鸣,使得原本就闷热的天气更加烦人。
熏风站在院子里,随手叫来一个奴婢,吩咐道:“你去找几个小厮。让他们把树上的知了捉了,省的吵着公子休息。”
奴婢点头应道:“是。”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拎着网兜在院子内外转了一圈,捉了一兜知了走了。
轰隆隆——
乌云上头,天际滚过一声闷雷。
华霜将屋里的窗户关好,转过身对床上的萧念道:“这六月的天变得可真快。跟小孩的脸似得。”
萧念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变天好啊,这都热了多少天了。我就盼着下点儿雨将这些暑热都冲走呢。”
一阵疾风扫过窗棂。华霜走回萧念的身边:“起风了。估计外面应该很凉爽,只可惜,你受了暑热,眼下却也不宜吹风呢。”
萧念:“我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回鹿鸣书院吧。”
两人说话之间,外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急促的雨水争先恐后降落人间。屋檐上,雨水凝成了手腕粗细的水柱垂落在地面上。
忽而。熏风推门走了进来,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急:“公子,鹿鸣书院的愚鲁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你。”
华霜:“外面这么大雨,也难为他了。”
萧念起身,华霜和熏风一起帮他更衣挽发,而后陪着他向前厅走去。
愚鲁一见萧念和华霜出来,就忙着走过去行礼。
萧念抬手制止:“无需多礼,究竟有什么急事?”
“是冉翁病了。”愚鲁一脸的焦急:“林老诊断为温病,可是治了好几天,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今日冉翁的病情忽然加重,林老也是急上了火,这才让我急急来请您和华霜。”
萧念听完,马上吩咐:“来人,备车!”说完,他又紧了紧华霜的手:“咱们现在就回鹿鸣书院。”
愚鲁听到,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对于华霜的医术,他是再信任不过的了。有她在,冉翁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吧?
冒着瓢泼的大雨,两辆马车和八名护卫艰难前行。
路上多遇泥泞将车轮困住,还是全靠护卫手推,才一次次从泥泞中脱困。
车厢里,华霜一脸的焦急:“这路太难走了。早知道,我就一个人上路,等雨停了,再让公子出来就好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横竖路也不算太远,况且这雨来的虽急,可是却不会下的太久。等天晴了,自然就会好很多。”萧念说完,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头还是晕晕的,身子也乏力的很。但是他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冒雨上路。算了,就当他是为人弟子,尽一份孝心好了……
天黑时分,马车终于赶到了鹿鸣书院。
此时大雨已歇,华霜几人一路快走进入了冉翁的院子。
一众学子们都守在门口,脸色担忧而焦急。
愚鲁将萧念和华霜请入了冉翁的房间。守在外面的学子们,心中一时多有不平。同样是书院的学子,为何萧念处处受优待?明明大家都守在门外,偏他一个人就被当成了座上宾一般请入内室!这实实在在的有失公允!难道师生之情也要分个高地远近不成?
华霜一进屋,先是给林老行了礼。
林老皱着眉头:“好了,别多礼了。华霜,快来看看冉翁吧,老夫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华霜点头:“好。”她大步上前,一边给冉翁切脉,一边仔细观察他的气色。
冉翁这病起因也是暑热,眼下他身上发着高热,大汗不止,但脉搏微弱,四肢冰冷,脸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
华霜问向林老:“您前几日是否按着热证的治法给冉翁开了药方?”
“不错!现下天气异常闷热,患热症的人居多。况且冉翁的症状也的确是热证啊!”林老解释道。
华霜站起身:“的确是热证,但是冉翁的阳气马上就要消失了,现在应该马上用人参附子一类的温热药物来回阳救逆!”
林老听了之后,脸上露出疑惑:“可是热证温病应该用清热之药啊?况且人参也就罢了,附子带毒,且药性至猛,还是慎用吧。”
“冉翁患的的确是温病没错,可是温病也有变症啊。病情变了,药物也要随之变化!”华霜据理力争,现在情势危急,多耽搁一会儿,冉翁就会多一份危险。
林老又想了想,反驳道:“不对!你看冉翁现在发着高热,而且出汗,这都表明他体内有邪热。邪热不除,再用人参附子,这不等同于是烈火烹油一般?”
华霜来不及再和林老解释那么多,她举起手掌,肃声道:“我华霜对天起誓,如果用了我的方子之后,冉翁病情加重,性命有碍,那我愿以命相抵!”发完誓之后,她又对林老道:“林老,我知您现在一时半刻很难相信我。但是现在情势危急,再拖下去,恐怕悔之晚矣,您就让冉翁试试我的方子吧!”
林老此刻的确被华霜的誓言震撼了!自古行医者虽多,可是愿意对病人起誓,并以命相抵的大夫着实不多!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差了小丫头何止一星半点?
罢了,反正自己也治不好冉翁,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好,就用你的方子治吧。”
华霜:“多谢林老。”说完,就去一旁的书案上,提笔写下了人参四逆汤的药方。
人参三至五钱、 炙草一至三钱 、干姜一至二钱 、附子三钱。
药煎好后,只一剂下去,冉翁的大汗就止住了,四肢也开始回暖过来。
林老给冉翁切脉之后,发现他的脉象也平稳了许多,当即大喜道:“妙!甚妙!华霜啊,这次多亏了有你在!”
华霜见冉翁有了起色,心中也很高兴:“林老客气了,冉翁是我家公子的师父,我帮冉翁治病,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林老看着华霜,心中暗道可惜了。这个小女年纪不大,可是却有皓月清辉一般的风仪,无论容貌资质都是最上乘的。最难得的,是她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济世之心。这样一颗璀璨明珠,却要屈居人下,为人婢仆,实在是可惜,可怜!
“华霜啊,萧念是冉翁的弟子,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关门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