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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面,吴书琴正和她儿子说话呢,声音不高,隔着门板倒也能隐约听得清楚,吴书琴的口气有些不悦,正在尽量压低声音训斥自己的儿子呢。
“你这小子,一天到晚,就不能让你妈省点儿心么?你说你招惹谁不好,跑公安局来招惹警察!你真跟人家结梁子了,对咱娘俩有啥好处啊?”吴书琴说。
她的儿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得得得!你还有完没完了?一天到晚就会说我,一开始是我想来的啊?公安局是长得好看,还是里头好玩儿?那不是你自己心虚没底,不知道又捅了什么篓子惹柯有利不高兴,非得叫着我过来给你壮胆儿啊?妈你可真够没良心的,好歹我还是逃课陪你过来的呢!”
“行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吴书琴没好气的回应,不过她倒是没否认儿子说的自己拉人来壮胆儿这件事,“我是从哪儿把你找出来的?还不是学校外头的网吧里!你说你一天到晚,逃课,打架,惹是生非,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儿心?你看我这一脑袋的白头发,都是被你给气出来的。”
“哟,那要是这么说,我姥姥可被你气的不轻啊!”吴书琴儿子噗嗤一声,对母亲的训斥丝毫不以为意,已经是一副滚刀肉的架势了。
“你就是我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养大的!要不就冲你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德行,我都不要你!”吴书琴的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说一样是孩子,我看人家别人的孩子什么事儿都让爹妈省心,我能不羡慕么!远的不说,咱就说柯小文,你俩就差一岁,他学习上的事儿,什么时候用家里操过心?换句话说。家里谁有闲工夫操心他?我那一腔心血啊。都用在你身上了,结果你说说你,你也不争气。事事处处都被柯小文给比下去,你让我说什么好?”
“有啥好说的啊,跟一个死人比输赢,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出息。”吴书琴儿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柯小文的死。他显然是并没有任何触动的,“那小子早死早好,他活着咱们娘俩都受累,而且了。什么叫大赢家啊?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呢,半道儿就嗝儿屁了,那就是死鬼。我比他活的久,就是比他强!”
会客室里啪的一声。紧接着吴书琴儿子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然后吴书琴才开口骂他:“你可小点儿声吧!我就应该花钱给你嘴边上雇个把门儿的,省得你成天胡说乱说,给我惹麻烦!下回你再乱说话,我就不打你后背了,直接抽你嘴巴,看你长不长记性!行了,别说话了,呆会儿人来了你给我闭嘴老实点儿。”
“行啦行啦,知道啦!啰嗦!”吴书琴儿子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
之后,会客室里面就安静下来,方圆又在外面站了两分钟,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吴书琴和她儿子肩并肩的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吴书琴坐得笔直,她儿子倒是挺放松的,几乎是呈半躺着的姿势,歪在沙发上头。
“警察姐姐,在会客室里头放松一下身体,这不算犯事儿吧?”见方圆走进来,吴书琴儿子立刻开口调侃起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等方圆开口,吴书琴先狠狠的用自己的鞋底往儿子的脚上踩了一下,估计这一下力道不轻,她儿子疼得一呲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也立刻没话了。
“孩子,刚才不好意思啊,你可别往心里去,你看你这岁数也不大,跟我儿子差也没差上太多,这孩子从小就没大没小的跟谁都乱开玩笑,习惯了,他不是有心的,你别当回事儿,也帮忙跟你那位同事说一下呗?”吴书琴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对方圆说,末了还不忘了求方圆顺便跟戴煦也带个话。
方圆有些哭笑不得,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可以靠自己后天的努力来获得的,有些东西恐怕就算是在努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取得理想的效果,就比如说威慑力,自己太年轻,又是个姑娘,长得更不够人高马大,所以纵使把一张脸板得死死的,也不如戴煦那样的大块头戳在那里更能唬人。
不过这种就属于客观上的无奈了,方圆还是很能接受现实的。
她坐下来,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先天不足,后天补齐,戴煦那种身架摆在那儿,笑眯眯的算是平易近人,自己要是也笑眯眯的,那可就成了邻家小妹了,对态度好的人可以,对面前这对母子,显然都不合适,吴书琴一看就是个油滑世故的老油条,她的儿子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滚刀肉,不能不提起精神来。
“介绍一下吧。”方圆冲着吴书琴的儿子扬了扬下巴。
吴书琴心领神会的立刻开口说:“这是我儿子,叫吴学海,今年也高三。”
原来这个滚刀肉的名字叫吴学海。
这边吴书琴刚说完,那边吴学海又忍不住开了口:“怎么着啊警察姐姐?打听我那么清楚,你是看上我了,还是想打听清楚了以后,好打击报复我啊?”
“闭上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吴书琴连忙给了儿子一巴掌,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的冲着吴学海的脑袋招呼过去的,吴学海哎呦一声躲开了,呲牙咧嘴的揉脑袋,吴书琴这才又端着一脸局促的笑容,对方圆说,“对不起啊,孩子,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啊,脑袋里面没点正事儿,就会瞎胡闹。”
方圆点点头:“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直奔主题吧。说说柯小文的事儿。我知道你是柯小文的继母,不过你和柯有利结婚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吧?和柯小文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对自己的这个继子,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吧?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柯小文的个人情况?”
“哎,行啊,柯小文也是我手把手拉扯大的。虽然说不是我亲生的吧。可是我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和心血啊,一点儿都不比我自己亲儿子少,这么说吧。后妈不好当,我为了让孩子对我没意见,为了让外人也对我没意见,可能我花在他身上的精力。比关心我自己儿子还要多,但是毕竟我工作也是挺忙的。比较牵扯精力,再加上年纪大了,不如原来精神头够用,有时候难免会有点疏忽大意的事儿。不过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大家都能理解的,是吧?”吴书琴并不知道方圆在门外已经安安静静的听了半天了。所以还在努力的替自己剖白。
方圆也不打算戳穿她,点点头。忽然开口问:“你是医院里的护士吧?”
吴书琴被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方圆,一开口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了:“啊……是啊,我是护士,你……你怎么知道的呢?”
方圆笑了笑,指了指吴书琴脚上的那双白色牛筋底软皮鞋,通常来讲,在医院里面工作的人,尤其是护士,因为需要经常站立或者走来走去,因此会为了防止足部疲劳,往往选择穿平底鞋,而在病房活动,走动的过程中,不制造噪音,影响住院患者的休息,这也是一项常规要求,因此护士除了穿平底鞋之外,大多数也会被要求穿软质的,走路不发出很大声响的鞋子,再加上很多医院都会顺便要求护士选购白色的鞋子,以搭配身上的护士服,所以从吴书琴早先一从办公室门外走进来,方圆就已经注意到了。
吴书琴被她指了指鞋子之后,也意识到是自己脚上的“护士鞋”泄露了自己的职业,不过还是被方圆的观察力吓了一跳,讪讪的笑着,方圆也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吴书琴继续把方才的话题进行下去。
吴书琴意识到,方圆想听的必然不是她的自我表白,而是实实在在关于柯小文的东西,这让她稍微有些犯了难,毕竟关心不关心,装的再像,骨子里还是没有底气的,尤其是谈论起一个自己并不关心的对象,恐怕就没有那么多可以拿出来说的东西了。于是她思索了片刻,才比较谨慎的开口说:“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柯小文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也确实是打从心眼儿里惯性他,那孩子性格特别老实,小时候就感觉特别乖,大了以后呢……怎么说呢,往好听了说是乖,往难听了说,就是耳根子软,没主见了。我是一直很关心柯小文的,没事儿还总跟我们家学海说,你得跟弟弟学习,你看弟弟各方面的表现多好什么的,但是那孩子跟我始终不太亲近,这里头还是有个祸根的……”
“祸根你指的是……?”方圆隐约大概能猜到吴书琴所谓的祸根是指的什么,毕竟自己的家庭情况也比较特殊,所以她可能在这方面比其他人的领悟力反倒还要更高一点,更能设身处地的去联想,不过方圆还是需要吴书琴自己说出来。
吴书琴表现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还能是谁,唉,也对,你还年轻,有很多事可能想不到那么多。我和柯有利是再婚夫妻,再婚夫妻比不了原配,到什么时候,多多少少都还是有点隔阂,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隔阂,除了儿子有点皮,学习方面不太让我省心之外,其他方面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前夫那边我们早就没有往来了,所以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现在的生活,反倒是……柯小文的亲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离了婚之后,自己也没有再成家,也没再找个伴儿,明知道柯有利跟我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有事儿没事儿的,还总找各种借口联系,不光联系柯有利,还联系柯小文。我知道这事儿我也没资格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亲生的,就算离了婚,亲妈过问儿子总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每次柯小文的亲妈和他联系过之后,那孩子就会莫名其妙的疏远我,这我也确实挺伤心。”
“你的意思是,柯小文的生母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方圆顺着吴书琴的意思问,“当初柯小文生母是为什么和柯有利离婚的,这个你有了解么?方不方便透露一点?”
“我也没细问过,柯有利不爱提,就是我们俩刚结婚那会儿,他说过,好像是因为性格不合,总打架,到后来俩人都打累了,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然后就算了,俩人一商量,就把婚离了。”吴书琴回答说。
方圆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又问:“柯小文和他生母关系好么?”
“你要是让我说实话,我自己觉得好像也不怎么亲,因为他妈其实根本没怎么管他,我和柯有利结婚那会儿,柯小文才多大啊,小学还没毕业吧?他妈可是狠心着呢,把孩子扔给柯有利,就不闻不问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多久也没有联系,这一两年才又开始回头来找感情来了,估计是看孩子学习也好,快要供出来了,以后有出息了想分杯羹吧。”吴书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多少的不懈和鄙夷,“但是怎么说呢,血浓于水吧,再怎么不像话的亲妈,也是亲妈,我这个后妈,不管怎么真心实意,只要亲妈那边稍微扇扇风,立刻就都前功尽弃了,人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这算什么呢?前人栽了树,我给人家护林,等到眼看着林木长成材了,人家又回来宣誓所有权来了,我真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都没那么难受啊。”
“平时柯小文都是住校么?回家的次数多不多?”方圆问。
吴书琴摇摇头:“不怎么多,不放长假基本上不回来的。”
“为什么不回来?是不爱回家,还是没时间?”
“那我上哪儿能知道去啊,你得问柯小文本人。”吴书琴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当时就做出了反应,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妥,赶忙讪讪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啊,我是真不知道,那孩子也没说过,现在人都没了,我也不好乱说乱猜,你说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