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郎,恭喜你高中!”
夏绯含情看程玉景,眼中全是爱慕与欣喜。
“我有今日,多得你之功。”程玉景斟酒,举杯。
夏绯端酒,举杯与程玉景轻轻相碰,未及饮酒,已有醉意。
“这杯敬你!”程玉景殷勤劝酒。
夏绯双唇含住杯沿,缓缓倾杯,双眼却从杯底斜飞,窥看程玉景。
程玉景今日着了玄色长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滚了边,头上玄色双翅帽,如此装扮,更加显得俊眉星眼,叫人一瞧,移不开视线。
大晋朝是一个拼颜值的朝代,因皇帝喜欢颜值好的臣子,以至满朝文武皆是美男子,延展开去,长得好看的,便容易晋升。
程玉景身姿挺拨,俊俏异常,因知道只要努力考得进士,以他的相貌,在殿试上定会引起皇帝注意,搏得一个好前途。
如他所料,这一科高中进士后,在殿试上,皇帝果然钦点他为状元,御口亲封,提拨他为御前侍笔。
眼看他前程似锦,家有女儿的大臣便刻意笼络,有意联姻。
程玉景婉拒各大臣的美意,遂后,悄悄约了夏绯,在静安寺禅房见面。
夏绯父母早亡,九岁时被外祖母接进宋府抚养。虽是寄居外祖母家,因性格开朗,长得极美,却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料不到,她十岁生日那晚,被十四岁的表哥宋敏行强行拖进花丛,撕破了衣裳。
危急之际,朱奶娘来了,她才摆脱了魔手。
那晚之后,夏绯跟着朱奶娘学习易容,在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遮盖如玉的肌肤,又稍稍修饰眉毛和唇形。在宋府众人眼皮下,一日接一日,悄然改变着容貌,终是把自己易容成一个脸颊有小黑痣、面部浮肿、相貌丑陋的少女。
宋敏行本来觊觎夏绯,想候着机会再下手,待见她越长越残,不复小时候容颜,便失去兴趣,不再关注她。
夏绯摆脱了宋敏行,心里另有隐忧。
眼看快要十四岁了,因相貌平平,迟迟没有人向她提亲。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被草草婚配。
但这时候若露出真容,又定然逃不过宋敏行的魔爪。
夏绯和朱奶娘一合计,决定自谋生路,自己给自己觅一位如意郎君。
宋家是皇商,因自家子弟不肯上进,三代以来,并无人考得一官半职,便另生想法,拨了钱养起门客。
凡是相貌俊美,稍有学识的落泊才子,一时要专心读书,却又生计无着的,皆可投靠宋府。
宋老爷知道,这些门客中,若有一个两个高中,以后便是宋府的保护神。
门客不须宋府的人细说,也心知这点,因用着宋家的钱,用得心安理得。
门客中,却有几位特别显眼,其中之一,便是程玉景。
程玉景不光相貌出众,才华也过人。
只他太过出众,却招了别人的嫉恨,被下了慢性毒药。
他身子弱,一旦病发,便起不了床,看看已是病危。
这时候,夏绯重金请了名医,让朱奶娘带去给程玉景看病。
名医终是医好了程玉景。
事后,程玉景约见夏绯,要当面道谢。
夏绯戴了维帽,遮了脸容见程玉景。
程玉景见夏绯虽蒙面,但身姿窈窕,便心生好感。
过后,夏绯让朱奶娘告诉程玉景,若想报恩,异日高中,迎娶她过门便可。
程玉景知道夏绯其父曾是盐官,现虽寄居外祖母家,属于她那份家产,定然丰厚。且品度宋家其它女子的相貌,猜测夏绯相貌应当不差,便答应了夏绯的要求。
两人有了这重约定,相当于私定终身。
此后,夏绯拿出私房钱,大力资助程玉景,凡他所需,能用钱办到的,一定办到。
程玉景也私赠过诗词给夏绯,表达了爱重之心。
眼看考期将近,夏绯为程玉景准备行装,又上庙里为他祈愿,求得平安符。
朱奶娘把行装和平安符交给程玉景时,程玉景顺道提出,想在考前见夏绯一面。
来往已两年,夏绯认为,程玉景并不是那等只看重相貌的庸俗之辈,遂照常易容,在朱奶娘安排下,偷偷与程玉景会面。
这一次见面,夏绯揭下帷帽,让程玉景见其“真容”。
夏绯以“真容”见过程玉景后,本也心存忐忑,待得程玉景高中,第一时间约见她时,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此会,她持杯,酒液入口,顺喉咙而下,全身的血似乎燃了起来。不由暗道:这酒好烈!
她停杯,见程玉景虽举杯,并没有饮酒,便娇滴滴问道:“如此高兴,程郎为何不喝酒?”
“这酒过烈,不能急饮。”程玉景摇着酒杯,含笑看夏绯。
夏绯被这样的眼神胶住,瞬间失声,身子动弹不得。
程玉景见夏绯这般情态,心底里一个声音说:果然丑人多作怪!今日非是我要负你,实是你自己作死。
想我程玉景,十年寒窗苦,好容易高中,似锦的前途,怎能娶你这样的丑妇进门?
堂堂新科状元郎,不去娶王公贵族家的美貌小姐,却娶了一位丑妇,岂不是要成为全城笑柄?
但不娶,夏绯岂能罢休?
夏绯见程玉景眼神动作,似乎款款深情,没有丝毫嫌弃她相貌丑陋之举,心内感激,决定提前说出真相。
“程郎,其实我……”夏绯说着,拿帕子在脸上大力一揉,把粘在左脸颊上的几颗小黑痣揉了下来,继续开口道:“我易容这件事,还得从头细说。”
“你这是……”程玉景见夏绯把黑痣揉了下来,大为吃惊。
烛光下的夏绯,脸颊少了那几颗黑痣,眼波盈盈,似乎有了一点看头。
夏绯拿出帕子,倾茶壶,醮了茶水,在左脸颊上大力一擦,露出半边如玉的肌肤,朝着烛光,仰起给程玉景看。
程玉景瞪大眼睛。眼前人,半边脸娇艳如花,半边却丑陋不堪,乍然见之,颇为惊悚。
夏绯再醮茶水,在唇角一抹,瞬间,却觉腹内绞痛,不由捂住小腹喊了一声。
喊声未尽,整个人已是从椅上跌至地下,倒地不起。
程玉景扑过去,狂擦着夏绯另半边脸,待露出她如花似玉真容时,不由气苦说:“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若早早露出真容,哪里会死?”
夏绯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想:原来长得丑是没有活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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