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是几个人的。”
李乐给解释了一下,包贵来了兴趣,“你别说,我还真研究过万安这几年的兼并收购案例。”
“你研究这个?”
“可不,学习么,前人趟出来的路,都是经验。西北地区这几年悄然冒出来的一个大型能源企业,却又足够低调。不过....”包贵摇摇头,“学不来。”
“呵呵,怎么?”
“时机,踩点儿,节奏,好像每一步都踩准了行业发展的时机,一个逆周期投资布局,对未来经济形势的把握和理解,就不是我能操作的。做生意,能看到未来两年的形势变化都是天才了,万安这个,嘿嘿。”
“而且.....”包贵又说道,“万安靠的是大势,不是特殊的政策,不是私下里的暗箱操作,也不像我,说白了,靠的是关系。”
李乐瞄了眼包贵,心说,你倒是直白。
“其实也没啥,最近这几年,无论做什么,只要保证不贪心,不冒进,都能有的赚。”李乐笑道。
“那也只是大环境下的红利,不是自己的能力,真本事,还得看万安这种。哥们儿,我当时就觉得万安背后肯定有人出谋划策,只凭着那几位老矿主,肯定没这份能力,毕竟不是谁都懂资本运作和金融化手段的。”
包贵比划着,“你看,比如最初行情不好时候,万安搞的煤炭贸易,三成款把煤拉走,分月按揭,结七成款再供应煤的操作,还有高买低卖,看似没道理,其实在经济学上,就是用高价无息按揭购买的方式实现低价倾销,利用时间差,掌握充足的现金流,完成对其他矿的收购,然后再进行循环,之后能够准确预估到煤炭价格上涨的时机,我看到的时候,叹为观止啊。”
“也没什么吧,都是正常的手段。”
“别谦虚,我说我看万安矿业的股东名单时,还琢磨这一个李泉,一个李乐(le)是谁呢,怎么在万安的架构里,没有这俩人呢?”
“李泉是我大堂哥,不过他现在在沪海做高速公路服务区,在万安持股不参与经营。”
“所以喽,都是你在幕后,你藏的够深啊。”
“深么?真的深你也看不到名字。”
“可谁能联想到?”包贵笑了笑,“不过,布查矿,你还是出马了。”
“要不是遇到点问题,我也想不到不来找你。”
“找我?我还是金盛?”
“金盛不就是你?你不就是长风、通能还有鑫隆威?”
“哈哈哈,你也摸过金盛的底子?”
“互相了解么,心中有数,别到时候拉了谁,毕竟这是在蒙区,不是在麟州雍州陕北。”
“得嘞,都知道,咱们就好说了,怎么,遇到什么问题了?”
“金盛为什么没碰布查矿?”李乐问道。
“一句话,没钱。”包贵笑了笑。
“怎么?几个亿都拿不出来?”
“实话说,当时成立金盛,目标是冲着能源板块儿去的。不过,前几年开发了哈各达旗的新山矿区,才发现整个流程不是那么简单,开采、安全、销售、还有煤炭价格的起起伏伏。这几年一直在投入,也在踩坑,也是最近才好过起来。我们几家都不是做这一块儿的,他们就觉得不如换个方向。”
“电?”
“不。”
“光伏?”
“诶,哈哈哈....”包贵一拍手,“我就说么,你肯定能猜出来。”
“倒也是个好方向。”李乐点点头,心里却道,只不过,二十年后光伏产业的寒冬,可不好过。
“所以,金盛开始转向投资到光伏,手里那点钱就不够看了。再说,现在金盛手里的新山矿区,储量和开采难度,搞好了,比布查矿也不差。而且,金盛又不像万安,有了布查矿之后,还有煤化工的配套企业消化产能,如果单纯只是卖煤,没必要浪费资金投入。”
“有取有舍,想的明白,难得。”
“嗨,别捧,我们只是没那个多余的能力。”包贵往李乐身边凑了凑,“哥们儿,说吧,办谁?”
“金盛想要什么?”
“要你,怎么样?”
“我?”李乐咂咂嘴。
一旁正抱着膀子正闭目养神的阿斯楞,忽然睁开眼,看向包贵。
。。。。。。
金香园,城南一处小湖边一座类似垂钓园、农家乐一样的去处,地方挺偏僻,可风景还算不错。尤其夏天时,芦苇连片,水波粼粼,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是个用长焦镜头打鸟的好地方。
虽然不对外营业,但住在旁边的村民,经常能看到一些高档的轿车时不时开进来水边的园子里,都以为这里是哪位大老板开的私人聚会的场所。
黑色的揽胜在黄昏时分,从金香园缓缓开了出来。
“爸,这怎么连个饭也不留?”嘴上一抹胡子的孙龙说道。
“你就缺这一口?回家吃去。”
“嘿,不是觉得来了么,能混口饭吃呢。”
“呵呵,这里一顿饭可贵。”老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贵就贵呗,可连个准话都没。”
“事儿说了,玩意儿给了,也就成了,怎么,你还要人家给你立个字据咋滴?”
“那不能够,那不能够。”
老头叹口气,“人家点点头或者回一句知道了,就算有数了。你别拿生意场上那一套来比划,两杯猫尿下肚,就是开始吹牛逼。你啊,和这样的人怎么打交道,还得学。”
“那不是您以前老不带我么?”孙龙笑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是老了,该给的,该交的,还是得给你,这就算认了门。以后,我再带你多来几次。”
“诶,好嘞爸。那个,小虎......”
“不上台面的东西,心里没点数,带他来不知道哪句话就得罪人。”老头摸出根烟点上,“以后,小虎我是看不住了,你这个当大哥的,多管着点儿。”
“有个词儿叫向上社交,你得多琢磨琢磨这个,别老是成天和那些小老板们一起混。”
“嗯。”
“还有,记住一句话,小吏办大事儿。”
“小吏?”
“就是基层的小官儿。”
看到儿子在琢磨,老头笑了笑,“不懂了吧?”
“爸,您说,我学习学习。”
“就像今天来金香园,这是拿住大的,而小吏,就是下面的处长、科长、股长、办事员。”摁开车窗,老头把烟头弹出去,继续道,“都想着怎么巴结怎么为上面的大官,可你想过没有,是,这些人是厉害,手握大权,可具体的事儿谁办?”
“再有,你听说过二十年的科长,可你听说过二十年的局长、市长没?”
“没有,还真没有。”
“一个科长能够十几年在一个地方,管着一个部门一块儿事务,这种隐形的权力,对制度、对地方的熟悉,人脉的丰富程度,你觉得是一个只做几年,之后就不知道调到哪儿去的流官能比的么?”
“爸,你这么一说,我以前还真没这么想过。”
“所以,小龙啊,不仅要想着向上社交,还要想着为好一些关键位置的小吏,明白了?”
“您这话,太深了,我回去消化消化。”
“嗯,这点,你就比小虎强,他没脑子的,哎,也不知道随了谁。”
“嘿嘿,爸,我倒觉得小虎这干事儿冲动,不过脑子,在您。”
老头一皱眉,“怎么在我?”
“您惯的啊。”孙龙看了眼后视镜,打了转向,“妈走的时候,小虎太小,您又顾着矿上和生意,小虎是要啥给啥,惹事儿了您就拿钱、找人给摆平,对小虎,您也就骂几句,动手都舍不得。时间一长,可不就成这样了么?”
“哎~~~~”老头叹口气,没说话。
车里,就这么安静着,一路回了小区。
“爸,我走了啊。”看到老头下了车,孙龙说道。
“不在家吃了?”
“不了,我回家吃了。”
“行吧。”
“诶。”
“诶,等等。”
“咋?”
“呃......”老头想了想,摆摆手,“算了,这礼拜天,别忘了带孩子回家吃饭。”
“诶,知道了。”
孙龙等到老头进了屋,想了想,摇摇头,一踩油门,出了小区。
二十分钟后,揽胜开进了一栋门头上挂着“环亚矿业”的七层商业楼前的停车场。
进到大楼门口,看了眼直愣愣堵在大门口的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1,皱起了眉头。
“孙总。”一个保安迎上来。
“这车就瞎个眼堵着门?”
“小孙总的车,我们也.....”
“以后,就说我说的,不准这么停。”
“是。”
孙龙踩着一楼大堂的瓷砖地面,“咯噔咯噔”的进了电梯。
保安瞧见电梯数字往楼上去,嘴角一歪,“说的轻巧,你特么说去吧,我们可不惹那狗日的。”
电梯到了顶层,孙龙一直往里走,在一道防盗门上摁了一串密码,打开门,就听到一阵嘈杂的笑骂和麻将的噼啪声。
循着声音,看到一扇玻璃门里,烟雾缭绕的已经看不清人影。
一拉开,一股青烟顺着门口,冲了出来。
“来来来,都给我压上,今天别特么赢光你们的钱,老子的孙倒过来写。”屋里牌桌前,一个圆头大耳,眉骨高凸,额头低窄,中间显出一道沟槽,八字眉,一双螃蟹眼往外微凸,有着鹰嘴鼻的男人,嘴角叼着根烟,手里一边洗牌一边说道。
“虎哥,打牌行,可没吃饭呢。”
“就特么知道吃,等着,小四儿。”
“哎,虎哥。”
“去楼下的饭店,要几个菜过来。”
“好嘞。”
一个坐在屋里沙发上,抱着掌机的小个子答应一声,低头打着游戏,就往外走,一脑袋撞到门口孙龙的身上。
“诶,你特么.....啊,龙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虎哥,龙哥来了啊。”
“啊,来就来呗,叫什么。二条!!”
“嘿嘿。”小个子冲孙虎笑了笑,溜着边儿蹿了出去。
“小虎,你出来。”
“打牌呢,没看么?别动啊,碰!”
“出来,别特么废话。”
“等等,打完这把。”
“我说话没听见是吧。”
“得得得,谁让你是哥,等着,大伟,替我一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又从屋里叫过来一个胖子,孙虎掐着烟,起身提提裤子,走到门口。
“哥,咋?”
“昨天那个律师放回去之后,没什么动静?”
“没啊,能有什么动静,敢有什么动静?”孙虎的螃蟹眼一瞪。
“别特么说大话。”孙龙一扯,把弟弟拉出了屋。
“这么滴,明天,我给万安打电话,约出来谈事,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谈判啊,要带人带家伙事儿不?不行就艹他们。”
“这特么是谈生意,不是去干仗,你给我老实点。”
孙虎嘴一撇,“嘁!”
“还有,少说话。”
“那我不去了。”
“你特么爱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