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过去,李乐在新华广场的彩电大厦门口,见到了电视台的导演包雅尔。
风衣长筒靴大丝巾大波,浪的长发披肩,体格颇大,红唇高鼻丹凤眼,经过打扮之后,把70分的颜值拉高到了90分的御姐风范。
而包雅尔见到路边车旁站着的俩人,也是一愣。
电话里听声音,加上对廖楠过往印象,觉得李乐怎么也得是个金边眼镜中分头,斯斯文文,细皮嫩肉软糯可口的南方小伙儿。
可真人,长了一张“秀丽”的脸,却有着北方大汉里都少见的身板儿,这反差让包雅尔又多打量了李乐几眼。再看到一旁比和陆巡都一般高的李乐更多出半头,宽出一截儿的阿斯楞,心说,这是俩门神?
“包姐,你好,我是李乐。这是我朋友,阿斯楞。”
“你们好,你好,还以为你是南方人呢。”
“在蒙区看国内不都是南方?”
“哈哈哈,这倒是。”包雅尔又冲阿斯楞一点头,“他散白弄。”
“散,散,他散白弄。”
“楠哥都和你说了吧。”
“说了,不过找我家宝贵儿干嘛?”
“就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找包贵,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生意?你做哪一块儿的生意,宝贵儿这几年弄了好几个摊子,我们都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做什么。”
“煤炭。”
“煤炭?哦~~~~”包雅尔点点头,一指身后的大楼,“我这还有半个多小时下班儿,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让宝贵儿老实待着,直接去他公司找他。”
李乐瞅瞅阿斯楞,“成,包姐怎么说怎么来。我们在车里等你。”
“这话,里面有会客室,别说廖楠哥的兄弟,就是好朋友,咱们两家也有渊源,大老远来的,能让你们在门口吹风?回头廖楠和家里长辈们知道了不得笑话我们小的不懂事?”
“那,谢谢啦包姐。”
“嗨。走走走。”包雅尔一看就是蒙族女子的大气性子,伸手一扯李乐,拉着进了大门。
把李乐和阿斯楞带到一间小会客室,倒上两杯茶水,包雅尔说了一声“等我啊”,上了楼。
李乐瞅瞅阿斯楞,“阿哥,这包姐的蒙语说的和你不是一个味道啊。”
“嗯,不是一个部的,她有喀喇沁的口音,我是达尔扈特部。”
“达尔扈特?就是给成吉思汗的守灵的那个?”
“是。我们家属于大达尔扈特太西格西克。”
“这还分大小的?”
“分。”阿斯楞点点头,“达尔扈特分十八个格西克,大小各九个。大达尔扈特也叫圣主达尔扈特,负责祭祀还有管理大、小伊金霍洛和额西夫人霍洛,小达尔扈特就是苏勒德达尔扈特负责汗陵的日常守护,管理着苏勒定霍洛和上下吉劳庆霍洛。我阿爸就是负责祭祀的哈斯卡。”
“格西克还有霍洛啥意思?”
“格西克相当于你们汉人的村,霍洛是宫殿的意思,那些霍洛就是当时建在成吉思汗陵周围的宫殿。”
“哦,我看民族志资料上有说,你们达尔扈特部很特殊?”
阿斯楞笑了笑,“也没什么特殊,就是不用纳税、耕作、狩猎,但也不能做官,唯一的职责就是守护汗陵。不受以前那些旗主王爷的管辖,算是一支独立的部落?。”
“那怎么生活?”
“以前就是在汗陵周边放牧,其他的就是到汗陵祭奠大汗的人的施舍。汗陵是我们蒙古人的圣地,凡来祭奠大汗的人,都是尽可能带足金银财宝。他们用金银购买祭品牛羊,剩下的就是捐献给汗陵和我们达尔扈特部。”
“还有就是大汗留下的苏勒德出巡,每十二年一次出巡,不过黄河,不越长城。苏鲁锭所到,凡蒙古人必须拿出牛羊、金银作为悼念,显示臣服。”
“有时候我们也去漠南漠北的草原上去募捐。”
“募捐?”李乐问道。
“嗯,带上文书,带上大汗的画像、宝剑、汗陵的一件祭器。牧民们见来募捐的达尔扈特人,也都要尽力拿出自己的牛羊金银。收到募捐除了换成祭品,剩下的就按照等级分给部落里的人。”
“那你们不是靠着蒙古各部的供养生活的?”
“那是忽必烈汗定下的规矩。”阿斯楞笑了笑,“现在也不用了,汗陵都转成正处级事业单位了,祭祀上的开销有国家拨款,我们达尔扈特人,除了有资格主持祭祀的三十多户,四十多个人在那里,其他的,都想干嘛干嘛了。”
“以后呢?这些负责祭祀的人走了之后呢?”
“从这些人家里里面再找,继承。”
“阿哥,你以后不去接班?好歹事业编制啊。”
“嘿嘿,巴特尔在和他爷爷学习祭祀礼仪,我就算了,学不会,太复杂,还得唱歌,我唱歌总跑调。”
“哈哈哈。”
“月底有查干苏鲁克大典,到时候你要是还在,一起去看看。你不是觉得自己行了么?有搏克比赛,你可以报名试试。”
“我能行?”
“可以匀你一个名额,第一名的奖品是九匹白马。”
“九匹?”李乐想了想,问道,“阿哥,你拿过几次第一?”
“我十八岁之后就不参加了。”
“为啥?”
“没有对手。就去参加全蒙那达慕大会了。”
“也是第一?”
“呵呵。”
看到阿斯楞的笑容里,带了一股豪气干云的味道,李乐就知道。
两人没聊一会儿,包雅尔就推开了门。
“诶,走吧,宝贵儿在公司等着呢。”
“谢谢包姐。”
“你看你,又客气。”
下楼,跟着包雅尔的小吉普,一路开到了国贸大厦,跟着上了二十七楼。
电梯门一开,就瞧见正对面的墙上挂着蒙汉双文的金盛集团四个鎏金大字,再配上大理石的背景,李乐只觉得,这包贵的品味和小雅各布一样,都喜欢金光闪闪的玩意儿,又土又俗气。
前台姑娘看到包雅尔带着两个壮汉进来,忙起身,“三姐,贵总今天不在。”
“呵呵,别给他打马虎眼,替他遮掩,能给你加工资怎滴?”
“真,真不在。”
“行了,我今天不抓他。瞧你吓得,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了,在屋呢。怎么,还给他报信儿?”
看到包雅尔表情不似作伪,前台姑娘明显松口气道,“没,没。”
“行了,忙你的吧。”
包雅尔一扯肩头的皮包,冲李乐笑道,“宝贵儿经常惹我们家老头生气,以前带人来这里抓过他回家。见笑了啊。”
“没,没啥。”
“走,里面。”
往里走,瞧见这公司规模还不小,占据了整整大半层。员工也不少,这时候都在收拾东西,看样子马上要下班,李乐瞅瞅手腕上的表,嗯,差五分到六点,挺好,能准定下班,就说明不是个牛马公司。
有熟悉的员工瞧见包雅尔,忙打着招呼,之后开始小声嘀咕。
分明听到,“小包总这是又惹事儿了?”
“完蛋,这回是三姐来的,小包总完了。”
“看见后面那俩打手没?小包总不得被装麻袋拎回家?”
“可不,噫,这秃头的真帅啊。”
“小声点,这是三姐招来的打手。”
我尼玛,去你六舅家的打手,老子只能这么知书达理,斯文的人了,咋成了打手?
最里面,一间挂着“总经理”牌子的屋门,包雅尔也不敲门,直接拧开推了就进。
李乐仗着个高,瞧见屋里一个秃头男人,真正意义上的秃头,在圆润的脑门上能映出屋顶三组日光灯亮光的秃头,正一本正经的坐在老板桌后面,和对面捧着文件夹,波波头,黑色丝袜,高跟鞋,妆化的特别浓郁的女秘书说着什么。
听到门响,亮光一闪,男人忙起身,“三姐,你来了啊。”
再瞧这男人,180的个头不算矮,除了秃头,鼻子有些塌,颧骨有些高,嘴的跨度有些大,嘴唇有些厚,如果不是那两撇浓眉,还有和包雅尔一样的丹凤眼拯救了五官的排列组合,配上紧身t恤勾勒出的重度健身爱好者在蛋白粉的浸泡下才有的大叽霸身材,整个一社会帮派组织的形象照。
“呵呵,我不来,你也不谈事儿是不?”包雅尔说着,瞧了眼那个妖艳女秘书,说了句,“出去。”
“啊是,三姐。”
“嗯?叫我什么?”
“呃.....包姐。”
女秘书带着一股香风,低头从李乐身旁经过,李乐的钛合金狗眼多凌厉,女秘书走过时,就瞧见那双黑色的丝袜,从大腿到脚后跟,已经带出了一条长长的划痕,露出里面白莹莹的皮肉。
啧啧啧,这小包,看来,也是个长得丑玩的花的啊,办公室里面就.....呵呵呵。
李乐刚想上前,就瞧见包雅尔手里的包以时速八十二点七五公里的时速飞向了秃头,而在包飞出去的同时,长筒靴紧随其后,也跟着踹了出去。
“啊呀!!啊,三姐!!你踹我干嘛?”
“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这是哪儿?这是办公室,不是你家卧室,诶,你还躲?让我再踹一下,今天没事儿。”
“哦,嘶~~~嚯嚯嚯,得了得了,还来?这有客人呢。”
“李乐不算,算自己人,别动!”
“啪!”包贵的脑门又挨了一下,包雅儿这才收了手,“呼,这大了,越来越不好下手了。来,李乐,给你介绍一下,这混子就是包贵,我小弟。”
“姐,我是董事长,总经理,不是混子。”
“这话你冲咱妈说去。”
包贵摸了摸脑袋,一脸幽怨的看向李乐。“哥们儿,你有姐姐么?”
“没有,我一根苗。”
“真好啊。”包贵叹口气,“你叫李乐?”
“诗书礼乐,长安人。”
一伸手,一个天赋加自然锻炼的壮汉的手,和一个健身房出来的大叽霸的握在了一起。
“啊,那咱们算四分之一个老乡。”包贵说道。
“老乡怎么还四分之一?”
“我们姥爷,也是长安人,高陵的。”
“要这么算,也成。”李乐笑了笑。
包雅尔一弯腰把地上的包捡起来,一边说道,“不止老乡,李乐爷爷是咱们姥爷当年在晋察冀时候的领导加战友。”
“您爷爷是......”
“李.....”李乐说了老老李的名字。
“呵呵,那还说啥,那咱们都是西北后代,一野自家人。”
说完,这大叽霸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包哥客气。”
“噫,尅气撒伲么。”包贵说了句半生不熟的关中雅言,开始拉近距离。
“行了,松手吧,这以为你俩咋了呢。”包雅尔笑道。
“嘿嘿。”
两人松开手,李乐忙转身一指门口,“哦,对了,包哥,这是我好朋友,阿斯楞,阿哥。”
等到阿斯楞微微低头进到屋里,包贵瞧见,愣了一下,“阿,阿.....”
“阿斯楞。”阿斯楞说道,办公室里一时间带了嗡嗡声。
“啊,我知道你,我认识你。”包贵确认完长相,忽然兴奋道。
“我没见过你。”
“那是,那是,我都在看台上的。金色狮子阿斯楞,全蒙搏克手比赛,三连冠,darqan abmryu。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怎么不参加了,偶像!!”
包贵一个箭步,蹦到阿斯楞身边,拉起阿斯楞的手,摸了又摸,嘴里念叨着,“赐予我力量吧。”
“......”
李乐一旁张张嘴,心说道,得,这还成搏克粉丝见面会了,不过,您这嘀咕啥呢?
“没对手了,所以不参加,留机会给后来的小伙子们,如果谁能再连拿三届,或许会再参加一次。”
“啊,那很难了吧,科尔沁有个叫朝云格日顺的还有苏尼特的阿拉坦吉日嘎拉,乌珠穆沁的额尔登扎纳怎么样?这仨有希望没?”
“乌珠穆沁有个叫巴雅尔的,有希望。”阿斯楞回道。
“啊,对,您这么看好他?”
“不怕摔跤手使一千种技巧,就怕他把一种技巧重复使用一万次,巴雅尔腰力过人,善于闪摔和提摔,这两点就已经......”
看到包贵和阿斯楞在那嘀嘀咕咕,李乐瞅瞅包雅尔。
“呵呵,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搏克,不过自己没什么天赋,自己练不出来,就只能天天追着这些有名的搏克手,到处看人比赛,赞助比赛。”
“这不也挺好?强身健体。”
“哈哈哈。”包雅尔笑了笑,“行了,你们先聊,我去楼下蒙餐厅定一桌,晚上一起吃饭。”
李乐也不作假,点点头,“那谢谢包姐。”
“你顺着宝贵儿说吧,叫三姐就成,不说了么,都是西北一野自家人。”
“是,三姐。”
“这就对了么。你们聊着。宝贵儿~~~”
“啊?人李乐找你有事儿,你那什么先放放,我去大青山,一会儿你们下来。”
“哦,知道了。”
包贵一招手,把李乐和阿斯楞拉到沙发上。
“哥们儿,说,找我啥事儿?”
“那个,我在昭盟那边有个项目,布查矿。”
“等等,不是,你说的是布查矿?”
“嗯,是。”
“那个万安,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