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里有着实权,负责地级市老工业基地的国企改革改制工作的企改办主任,被调到气象局当局长,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体制内的和妇联文联、宗教档案,史志老干图书馆并称八大清闲衙门之一,双规的中转站。
朱运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会开完第二天就找人谈了话,三天后就走马上任。说是连个交接的空档都没有。”
“联系他了么?”
“联系了,没接电话。”
“没接电话?”朱运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开了免提,打过去。
“嘟嘟嘟”三声之后,一个冷清又夹杂着些许不甘无奈,略显颓废的声音说了话,“哪位?”
“汪主任,我,朱运。”
“哦哦哦,朱总啊。”声调高了两分。“朱总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汪主任,这不是后天去奉天,想着拐个弯儿,去拜访一下您么?”
“拜访?”那头传来椅子的嘎吱声,然后就听到,“算了吧,拜访我干什么?怎么,朱总又有想法涉足气象预报大气治理行业了?”
“气象局?您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气象局?”朱运转头看了眼一脸苦笑的姜鹏翔,继续道,“汪主任,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朱总啊,看来我这小门小庙的,您不怎么关注么?”
“这什么话,春节时候,姜总不还去看您了么?我还让他带了几瓶好酒过去?”
那头叹口气,呲笑一声,“朱总啊,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在这官场上,可是朝登天子堂,暮为田舍郎的,一夜之间无可奈何花落去哟~~~~~”
“汪主任.....”
“呵呵,别叫我主任了,叫局长。”
“局长?”
“气象局汪局长,怎么样,气派吧,哈哈哈~~~~”
“那您这是?”
“就是这么回事。”
“那不能够啊,这是不是里面有什么.....”
“朱总,记住,老话怎么说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呵呵呵,不好意思,有些事儿,哥哥我可没法给你们递话儿了。您二位,多费费心,再重新联系联系?或者,有什么关于气象的业务,咱们以后还可以合作么。行了,朱总,青山不改露水长流,山一程水一程的,就到这吧。”
“诶,汪主任,汪主任?”
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忙音,朱运瞅瞅姜鹏翔,重新拨号,就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艹,这特么的死胖子,想干什么?”姜鹏翔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不行,我这就去抚城,问问他去,太特么地道了。”
“姜总,坐下。”
“朱总,您说这还.....”
“坐下。”朱运阴柔的声音让姜鹏翔心里咯噔一下,看到那张冷峻的脸和三角美人尖的败顶,阴鸷的眼神,忽然一冷,忙坐了回去。
“急什么?这才哪到哪儿?逢大事必有静气,何况还不是什么大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哦,您,您打。”
朱运捏着手机,瞄了姜鹏翔一眼,上了二楼书房。
翻了个号码拨过去,没一会儿,接通,脸上瞬间带了笑容,“何师兄,忙什么呢?哈哈哈哈,没呢没呢,在沪海,嗨,您可是大忙人,我哪敢随便联系您,这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个朋友,他在抚城有个业务,年前一直是和那边的企改办汪主任对接的,这不过这后来,怎么说是职务调动?就想.....哪能呢,正常接触,是,是,嗯,哦~~~那意思是.....明白明白,好嘞好嘞。”
“谢谢学长,呵呵呵,过几天去奉天,我拉上小郑咱们一起,没问题,好好,身体很好,过春节时候还说起您了呢,是,叫什么?那,您看,谢谢,谢谢何师兄!”
挂上电话,朱运撕下桌角的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个名字,想了想,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捏着便签纸下了楼。
“朱总!”姜鹏翔忙起身。
“这个事儿,和今年大会的组织机构调整有关,现在是那边省里统一部署,由上面下来一位省GZw主任,下面各市区的调动,属于正常情况,别沉不住气。”
“是,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
“这个,是抚城新来的主任。”朱运把便签纸递给姜鹏翔。
“方回?”
“你这两天亲自去一趟,我这边联系一下,你们见个面。”
“能行?”
“你问题挺多啊。”
“没,没什么,那我明天就去。”
“见了面,你知道怎么说?”
姜鹏翔点点头,“知道,先谈情怀,再谈过往业绩,谈起死回生,最后探口风。”
“记住,先别谈其他的,你是正经的公司代表,按正常流程程序来参与。后面的话,等接触了,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嗯。”
“还有,汪主任,不,汪局长那,也别忘了去。”
“姓汪的?还有必要么?我们这白扔了几十万进去。”
“别乱讲话,记住,有人成事有余,败事更有余。别做人走茶凉的人。”
“我明白了。”
“还有,我再找找机会,看看能把主管的市里的头头约出来,或者到沪海来不。”
“好。那我先走了。”
“嗯。”
等到姜鹏翔开车走人,朱运又回到书房,翻了翻报纸,找到这几天大会的媒体报道和政策、机构调整的内容,找了几张纸,写写划划的研究起来。
。。。。。。
千里之外的抚城,虽已三月开春,但零下的气温,依旧占据了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
还挂着原来牌子,却已经注定将成为历史的企改办的会客室里,一身蓝色羽绒服的傅当当,把手放在暖气片前来回搓了搓。
仍然是一身西装,易拉得领带,却已经知道把袖口的商标撕掉的钱吉春看见,笑道,“傅律师,您这,身体有些寒啊。我这鞋底都冒汗了。”
“哈哈,女人么,不都手冷脚冷的,习惯了,一会儿就好。”
“傅律师别不当回事儿,这可大意不得。老话说冬病夏治,我们麟州那边有个三伏贴的法子,对女子冬天体质虚寒有不错的效果,我家儿媳妇也试过,效果不错,不行,您试试。”
“行,回头我问问,看看燕京有没。”傅当当觉得手暖和了些,坐回桌前,一遍摆弄包里的资料,一边问钱吉春。
“诶,钱总,我听说,前几天你去吉省当了回人贩子?”
“噫,傅律师可说笑了,哪是人贩子,是异地招工。”钱吉春呵呵着。
“怎么样?”
“年前就联系了,这不,节后开了几场招聘会,一共招了四百多,矿上的,厂子里的,都是过往国家培养的好工人,光六级钳工,焊工,车工,还有带证的高低压电工、锅炉工,就有好几十个,这次,我们万安可算是捞着了。”
“那不挺好?你们招到人,人家也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挣钱养家。诶,那边不得给你发个奖状什么的?”
钱吉春摇摇头,“诶,要那玩意儿干啥?您是没看着,招工时候,还担心没人愿意来,可一开门,门口乌压压的,路两边都是人,得有上千,可这次第一批带来的岗位只有两百多个。看着那些师傅的眼神儿,我这心里啊,诶......”
“后来呢?”
“加名额呗,公司的人事总监又和麟州那边联系,临时把想着六月份开工的焦化厂的岗位又给拿了一部分过来,先签意向合同,一人给五百签字费,让人家心里有个底儿。等五月份,我们再去招人的时候,一块儿拉走。”
“签字费?”
“昂,淼弟给说的。”
“哈哈哈,这么抠的一个人。”傅当当想起李乐的抠搜样,笑道。
“嘿嘿,淼弟抠也是对自己抠,对其他人可不抠。等着,等着布查矿那边拿下来,加上焦化厂、洗煤厂、化肥厂几个厂子,还能再有个几百岗位,不过,也就这么多了,我们当地也得就业不是?”
“行了,这就可以了。万安还是有社会责任感的。”
“噫,可不敢说啥责任感。淼弟给额们几个人说过,做企业,不能都想着把钱揣自己口袋里,那样走不长远的。”
傅当当点点头,“这倒是。诶,布查矿那边,张凤鸾干的咋样?”
“张律师和我们万安是老搭档了。这不马上就要和法院那边一起,进行重整了么。里里外外,都是张律师给设计安排的。算了算,要是走重整拿下来,能省不老少的。”
傅当当盘算盘算,“这要是布查矿加这个钢铁厂,还有那个焦化厂的二期项目投入,万安今明两年投入可不少,那你们的资金盘?”
“如果不算账上的现金流,只算县里能源公司提供的一部分资金,还有今年加上煤价上涨带来的利润,最少有八个数的资金可以托底,淼弟那边前两天来电话,今年还能再通过富乐那边融到四到五个。只要钢铁厂并购这边不出什么岔子,不成问题。”
“呵,这财大气粗的。”
“嘿嘿。”
两人正说着,会客室门被推开,一中等身材,穿着灰色西装,眼下时兴的鸡心领毛衣配领带,剃着小平头的中年男人,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傅当当和钱吉春对了个眼色,两人起身。
“两位,这是我们主任。”
“方主任,您好,这是麟州万安矿业的总经理,钱吉春。我是这次意向并购项目,万安矿业的并购律师,傅当当。”
“傅当当,钱吉春,当春来。”中年男人打量着两人,喃喃一句,随即笑着伸出手,“欢迎欢迎,你们好,我是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