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问了男人曦儿在哪家医院,和与案件有关的一些事,出了小巷子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回来,对梁与肖点了下头,意为男人所说不假。
梁与肖忽然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同情这个男人,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甚至有些兔死狐悲了。
他们曾经或者现在也是因为仰仗着恒黑海的势力,才得以在安浮城横着走。
侯爵一个五分钟的电话能弄明白的事,这个人却要砸锅卖铁讨公道,还要跑到律师牙缝里抠消息,最后也只是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也是这样无辜无助的,但一定有因他们介入而与亲人、爱人阴阳两隔的。
毒苹果,他们不是制造者,却是推进者和搬运工。
梁与肖只能从现状安抚这个人,“如果你今天杀了朱俊,你也会因为杀人或偿命、或坐牢,到时候你的女儿谁来照顾?”
侯爵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猪笑,搭着梁与肖的肩膀,不留情面的说,“你这话说的也太给他留面儿了,就他这熊样的能杀谁?我跟你打个赌,他肯定连鸡都没杀过!对方有三个人,随便拎出来一个,腿都比他腰还粗!”
男人窝在墙边默不作声,深陷的眼窝藏在镜片后,车灯打过时,反出青紫的怨气。恨意和爱意都能给一个人带来勇气或是爆发力,但却无法给他能力和实力。
就算现在把朱俊单独拎出来,扔到这个人面前,给他一个机会报仇,估计也是白白给朱俊送了一盘菜。
侯爵抽完一根烟,蹲到男人面前,“怂货,我问你,你想了今天这么一出,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收场?
男人过了几秒后,才迟钝的抬起头,眼神迷茫涣散,好一会儿才说,“我能活到现在,支撑我的就是报仇,那个人不死,我女儿就永远走不出阴影。”
“是你走不出还是你女儿走不出?”侯爵冷眼相待,“他死了,你女儿就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男人肌肉紧绷,忽然歇斯底里的吼着,“至少她不会一直活在恐惧中,每分每秒都在害怕会不会再被伤害!那个畜生就是一个魔鬼,我女儿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侯爵出奇的平静,淡淡道,“你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你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保护她了,你就像她的保护伞,你现在要亲手把对她这最后一道防护也撤了吗?”
男人不说话了,红着眼看着侯爵、梁与肖、小龙虾,对他们每一个人绝望、疯癫的含泪笑着,末了嚎啕大哭起来。
他是爱她们的,妻子和女儿是他的底线,如今底线被一次次触碰、侵犯,甚至几乎被消磨到看不出痕迹,他除了崩溃,还能怎么样?
一句“你要坚强,日子会好起来的”,对他来说不过是连哄带骗,怎么坚强,日子怎么会好?
侯爵站起来,“我给你留条命,再送你一具尸体,你能带着女儿好好活下去吗?”
男人一停一顿的抬起头,困惑的看向侯爵,眼前这个人站在背光处,男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挺拔自信的身躯上,隐隐感觉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和一丝若隐若现的希望。
梁与肖走到侯爵身边,“你要插手这事?”
侯爵舒了口气,目光在那一瞬变得很温和,像是看到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我只是希望,以后如果我和明月能有一个女儿,可以让她少一分这样的危险,她小的时候也好,长大成人后也好,我都不可能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
梁与肖愣愣的看着侯爵,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一番这么人模人样的话,以前自己劝他一句“多交往几天”,他都会嫌梁与肖像老妈子一样啰嗦,这次竟然连生孩子养孩子的事都想到了,该不会连幼儿园和小学都联系好了吧……
这是接触了明月后,所产生的变态反应吗?
小龙虾不关心侯爵的事,对他说的这些更是没兴趣,在那三个人都各揣心思时上前一步,冷漠的看着那个男人,“朱俊是刚才走在中间的那个人吗?”
男人木纳的点点头,犹豫再三,才半信半疑的先把“丑话”说到了前面,“我……我一下没那么多钱付给你们,但是我可以写欠条,你们要多少钱当报酬都行,我慢慢还,除了给我女儿治病的钱不能动,剩下的我全给你们,我还一辈子!”
梁与肖瞥了那人一眼,“不用了。”
“不,不用了?”男人更迷惑了,“我之前打听过,一条胳膊、一条腿、眼鼻舌什么的,每个器官都有明码标价的,你们帮我杀个人,不要钱?”
小龙虾站到梁与肖身边,替他回道,“那种人的命不值钱。”
“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回医院陪女儿去吧。”侯爵捡起地上的匕首,视线从刀柄扫到刀尖,“明天记得看新闻。”
男人呆愣着,连点头摇头的动作都不会了,木纳的看着那三个人晃晃荡荡的走出巷子。
他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路走来,也遇到了社会上不少热心人士的慷慨解囊,有的给他捐钱,有的捐物……
但还从来没遇到要“捐”尸体的,现在敢帮他打官司伸冤的人都没有,怎么会有敢替他杀人报仇的?
计划被打乱了,凶器也被收走了,男人窝囊的从地上爬起来,今晚明明是来给女儿报仇的,结果却对着三个陌生人吐了一肚子苦水……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在走出巷子的那一刻,突然不想报仇了,不管那些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句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女儿现在只有他了。
男人耷拉着脑袋,身影在路灯下拖的又窄又长,他什么都没做成,却比来时坦然平静。
侯爵低头发了条信息给明月——“领导,上半场给您保个平安,下半场结束后马上回来,么么哒。”
“你刚才给摩羯打的电话?”梁与肖问他,“恒黑海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侯爵收好手机,活动活动筋骨,“她只说接了几个小case,多的没说,估计就是那些捞钱的大活。”
梁与肖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他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他现在拿利器人没辙,不能连钞票也不赚啊,集团上下多少人等着他养呢——疏通关系、稳定势力、收买人心,哪个不需要银子?”侯爵忽然笑了下,搭着梁与肖的肩膀,“对了,人家还问你最近怎么样呢!”
梁与肖没过脑子,“谁啊?”
侯爵“啧”一声,臂弯用力的勾了一下梁与肖的脖子,“你跟我装什么孙子!那小丫头才几天不见你,就惦记得不行,看得出来她对你挺有心的,关键她跟恒黑海走的太近了,不然我真会劝你考虑一下。”
“朱俊在哪?”小龙虾冷不丁冒出一句。
侯爵玩味的笑了下,也不认真回话,“嗬!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工作狂,着什么急要情报啊,我们小与的花边新闻不香吗?”
“有正经的没有?”梁与肖没了耐性,“跟摩羯打听到什么了?”
侯爵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十米外一间富丽堂皇的夜总会,“小与,除了在影视中,你还有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生日,就是他的死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