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家造物有一禁忌——禁用元神。
造物者在打造利器物件时,为保证其稳定性,会加入自身的精气,但如果动了元神,造物者死后会尸身不腐,元神无法归位。
羽远在制造银羽时,动了元神,骁管事在制造开启寒峰媒介的圣器时,也动了元神。
宋庄义在焚尸的过程中,一直想要的那件圣器陡然出现,但它只是一个悬浮于骁管事尸体上方的幻影,而羽远尸体上方也悬浮着一对玉佩的幻影,细瞧去,还能看到玉佩中有一对羽毛样式的利器。
一直用元神震慑圣器和银羽的两具尸身上的大火,瞬间熄灭,然而燃烧了一炷香的时间,尸体竟然丝毫未损,众人惊讶之余,却忽然看到两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败……
霎时,地动山摇,乌云滚滚而来,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块漆黑厚重的绒布……一时间,狂风骤起,天雷电闪将这块巨大的绒布,撕开了一道道刺眼的裂缝。
骁管事的尸身腐败后,圣器骤然失控,因此打开了寒峰的媒介。
其儿子羽远生前所造的分布在各城的所有利器,在同一时间,也像被什么神秘力量“召唤”了一样,全部脱离了主人,纷纷悬浮于空中,并且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些利器的原持有者瞬间神志失常,凶性大发,无目标无目的攻击身边的人,一时间,三城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之中,而在寒峰里的人,因有所在的圣器空间庇护,才免遭此劫。
但寒峰的媒介已经被打开,一些不曾拥有出自羽远之手的物件的人,神志尚清,发现了寒峰可以避难后,便一涌而至,此举将那些神智不清的人也引了进去,寒峰顺势被牵连。
花岸一行人,也陷入了乱战之中。
但寒峰的温度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除了在乱战中死于刀下剑下的人,也有一部分人是被活活冻死的。
在一个个疯魔失控的人倒下后,空中那些悬浮的利器,竟像一盏盏灯一样,陆续被点亮了。
“花岸哥哥,为何会如此?”九月惊讶的指向空中。
“主人死后,元神被他生前拥有的利器吸走了!”一个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
花岸回过身,看到骁管事的幻影站在他身后,九月惊呼,“骁管事!”
骁管事说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站在寒云山的洞穴中,骁管事看着洞穴外正周旋于众人之中的羽晚澄,林湾,温叶,问花岸,“那三个人是何人?”
花岸将数字人的事告诉了骁管事,骁管事听后勃然大怒,将花岸痛斥一通。
九月连忙解释,“骁管事,这不是花岸哥哥的错,其实是……”
“不必多言!”花岸制止九月,淡漠的看着骁管事,“我就是喜欢滥杀,凡不入我眼之人,皆可杀!”
“你!”骁管事抬起胳膊,幻影挥下的这一巴掌,竟然结结实实的打到了花岸的脸上,那副从未摘下的青铜面具也掉落在地,骁管事怒斥,“魔鬼!”
九月被吓得不轻,肢体也不听使唤了,像个木头一样,杵在花岸身后。
花岸抬起头,冷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眼底的凶戾更浓烈了,他直直的看着骁管事,话里带着刀子,“怎么,现如今后悔当年救我了?无妨,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骁管事看到花岸的脸后,知道了他已经逼出了一支银羽,一时气的浑身发抖,刚想说什么,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九月慌慌张张的问,“骁管事,可是要雪崩了?”
“这里是圣器所造空间,不会出现那种自然现象。”骁管事神色凝重的看着洞穴外,“羽远还是没能封住通往外界的屏障。”
话音刚落,一个椭圆形的黑洞赫然显现在高空中,那个方位也是那些悬于空中的利器最初所指向的地方,下一秒,那些周身有着亮光的利器,像有了意识一样,纷纷向黑洞冲了过去,继而仿佛被吞噬般的,消失在了黑洞中。
九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外界?那是何处?”
“另一个空间——安浮城。”骁管事说道,“那些利器带有原主人的元神,到了安浮城可化成人形人貌,但利器原属凶戾之器,元神极其容易受其影响,从而行凶作恶,伤害无辜。”
九月不安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骁管弯身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事神色凝重,“羽远的元神已经追去安浮城了,但凭他一人之力,恐怕难挽局面,倘若不慎再将利器人引回沪城,势必又是一场劫难。”
九月自告奋勇道,“那我们也去帮忙!”话语间,他的眼里闪着澎湃的期待,似乎对那个叫安浮城那个地方,充满了憧憬。
骁管事看了一眼这个猎奇的小鬼,没好气道,“你以为此趟是去玩乐的?”
“我去。”花岸拿过青铜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
骁管事怒气未消,冷冷的看着花岸,“外界复杂,此行艰险,你留在这里,切记,不可再伤人性命!”
说罢,眼前的幻影消失了,一道刺目的冷光闪过,在它冲向黑洞的那一刻,黑洞也消失了。
那些疯魔失控的人,一时间都顿在原地,片刻的恍惚后,每个人都如梦初醒般的茫然环顾四周,下一秒,便冷的直哆嗦,纷纷寻着出路,想逃离寒峰。
但寒峰的媒介已经恢复正常,这些人因为没有禁步令,而被困在原地无法出去。
九月看向花岸,这位尊上从刚才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即便自己没得罪他,还是无端的生出了一股怯意,就连脖子上的小白蛇,这会儿也把脑袋埋进了蛇身里。
九月向后移了半步,伸个头,轻声问道,“花岸哥哥……外面那些人……如果处置?”
花岸冷言道,“扔出去。”
“扔……哦好……”九月马上跑出去,安排管事卫们,一人带一个,把无关人等都带离出了寒峰。
良久,九月又跑回洞穴,看到花岸背对着他,站在一个一米多高的八方青铜烛台前。
九月走过去,“花岸哥哥,已经……”
九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花岸抬着手臂,手里攥着一支银羽,鲜血顺着手掌中的羽尖一滴一滴的落在蜡芯根处,烛光不灭,反而燃的更旺了。
“九月,你说我真的是一个魔鬼吗?”花岸的声音缥缈近乎虚无,“魔鬼的血为什么是红色,不是黑色呢?”
九月抓着花岸的手腕,想把他拉离烛台,但九月越是拉开他,花岸攥着银羽的手越是用力,眼下血滴已经形成血注。
九月急道,“谁说你是魔鬼?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不要听骁管事的话,他老糊涂了,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这么多年,若不是你替我扛下这一切……”
花岸摇头,像是没听进去九月的话,眼睛黑沉无光,他自顾自说着,“有些事,终究是见不了光的。”
九月扯回花岸的胳膊,“你给它喂再多的血,它也不会变成禁步令的!”
“它可以成为我们的联络工具。”花岸看着烛台中的石蜡,之前还是象牙白色的蜡身,现在已经被浸成了血红色,“以后若有什么紧急之事,就将禁步令放置在此盏烛火上烘烤,我会感觉得到。”
“花岸哥哥,你要走?”九月的肩头颤抖了一下,拉着花岸的袖子,“你要一个人去那个什么城的地方?骁管事不是说那里很危险吗?”
“你信他的话?”花岸问道。
九月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花岸淡淡的笑了笑,“他还说我是魔鬼,你信吗?”
不知怎的,这个笑看得九月心头一紧。
九月想起曾经的一个深夜,他看到花岸独自一人站在数字人厮杀的那片雪地中,那个坚硬如铁的他,在那一刻,柔软孤零的像一片飘雪,任一阵轻风,都可以将他连影子都不剩的卷走。
那时,九月才意识到,其实,他的花岸哥哥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失去最多,又承担最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