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川有些吓着,他未见过辛弃疾如此模样,到底是笑还是恨,抑或是怨。他伸出手抱住辛弃疾的肩头,低声唤道:“姐夫!”
辛弃疾一愣,旋即落泪,他看着成川,“你可知,我有负、有愧、有恨、有悔!”
“我一心只装着家国山河,有负她真心;明知前路千难万阻,放任她身处险境;我恨自己为何不把她强留在身边,就算禁锢起来,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番天人永隔,此生不见!”
“可许姐姐生来就飒爽落落、勇健娇娇,绝不是那羞手羞脚之人?”成川安慰道,许陵苕和他姐姐太像了,从来不会躲藏。
天渐渐飘起了雪,小朵大朵地,如柳絮般落入淮水,浮在身上,又瞬间钻入衣内消失不见。辛弃疾伸出手接住那纷扬的雪花,想起那年在历城,也是下雪时节,“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辛弃疾把发丝放入怀里,又把簪子插入泥中,“天地为媒,淮水作保,若蒙不弃,愿附姻好。今生来世,比翼连理,无惧人魂,此愿昭昭!”
成川陪着辛弃疾,二人就那样瘫坐在地,伸手触摸着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原这天地,纵是清浊不辨!”成川看着辛弃疾,“卫州乱言案,我爹被处极刑,姐姐沦入燕楼,我侥命以逃,流浪各方。”
“季宛之?你是···”
成川点点头,待他知道抱琴就是亲生姐姐时,她已命不久矣,眼见她坠入汴河,又再遭一番生死离别。“心非木石岂无感,我已然接受阿姐的离去,打算与你们一同戎马倥偬,哪知···”
“如此看来,老天也是怕硬欺软,顺水推船。”成川抹抹眼,他早已把许陵苕当成姐姐,可老天偏偏跟他过不去。
雪越来越大,二人发顶积起薄薄一层白雪,袁聪撑了把描着红梅的油伞,走到二人身边,替他们挡住落雪!袁聪微侧头,看着二人,谁人无过往,往事不可追,暗叹: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不似多情恼啊!
辛弃疾回到海州,一到军营便觉气氛不对,贾瑞扑过来,差点摔倒,“耿使相遭奸人所害,就在我们率表南下之时。”
抗金道路漫长艰险,前些日子刚率表南下,眼见抱负将来实现,耿京却被杀害,辛弃疾心情怎一个痛字了结,“何人?我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是张安国,”齐皓回道,“原来他早已投敌卖国,设计将耿使相诱出,然后杀害献于金人,谋求权贵。”
辛弃疾怒火中烧,刚得知许陵苕的死讯,军中又出叛贼,他抽出剑,“张安国这狗贼如今在哪?”
“他因杀害耿使相有功,做了那济州的知州,还诱骗了一万义军叛附金营。”齐皓又道。
辛弃疾听完齐皓的话,扭头出了军营,他要去拧回张安国的人头,为耿京报仇。贾瑞、王绪宁、齐皓等人忙追出来,拦住他。
“幼安兄弟,你怎可独身前往,双拳难挡众手呀!”贾瑞死死拽住他。
“是呀,姐夫!”成川劝道,“金人如今定有防范,须从长计议,耿使相之仇必然要报,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一起!”齐皓附声。
辛弃疾点点头,看着眼前众人,“济州是金人军事重镇,我们只身前往寡不敌众;若去的人太多,未免打草惊蛇。”
“王统制,我挑数十精干壮士,夜袭金营,定将那狗贼生擒。”辛弃疾心意已决,王绪宁和贾瑞也同意他的做法。
辛弃疾在军中挑选了五十精兵,简单地作了一番部署,只待夜色降临。
辛弃疾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儿,帮它搓了搓身子,顺了顺皮毛。“乌龙驹呀,你累不累?”
乌龙驹扭了扭脖子,它享受了一番主人的伺候,很是舒服。“我们马上又要出发了,这次是去济州。”辛弃疾一边说着又摸了摸乌龙驹的鬃毛。
成川拿出一把干草料放到乌龙驹跟前,“你的剑!”
辛弃疾一愣,接过劲雨,方才他在淮水边,连剑都忘了拿。他二人离开淮水后,是袁聪捡了这把剑,送了过来。成川一想到那个行事大胆的女子,就吓得吞口水,她连还把剑,都能趁机摸他的手,还有她那眼神,每次盯着他就像能透过他的衣衫看到皮肉一般。
辛弃疾骑上马,身后跟着成川、齐皓等五十精兵,众人皆佩好刀剑,向济州金营策马狂奔而去。
济州金营的时候,已是半夜,辛弃疾下令众人下马,把马拴在树旁边,乘黑悄悄地靠进张安国所在的金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