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时也站在其中,秦妈妈看到了他,张了张嘴想叫他,却又没有开口。
“各位姑娘高贞大义,实在令辛某佩服!”辛弃疾看着这些燕楼女子,眼中全然敬意与尊重,“杜牧曾有诗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若他今日有幸得见姑娘们这般峻节清风,定会为彼时所言而悔!”
“辛公子真是过誉,燕女位卑,却不敢忘那家毁国破之恨。”扶柳的思绪飘回那一夜京兆府的柳家大火,久久地,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今日撷芳居众姐妹就在街边弹奏一曲,愿各位旗开得胜,早日收回失地,复我河山。”
扶柳抱着琵琶,画棠抚着箜篌,落英拨着筝弦,撷芳居其他的姑娘或坐或站于她们身后,开始了一场临别唱曲。
扶柳轻启朱唇,唱起了词,“暖风抚琴弄箫,青雨斩花断蕉。刀剑催得春梦乱,莺啼蛙急赤水寒,后庭隔江弹。纵闻笙歌载舞,休道旧衣南渡。今生恨未生作男,驭马弯弓射飞雁,沙场裹尸还。”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我们的家仇,我们的国恨,终将要报了。扶柳的眼神穿透了前方的人群,看到了京兆府华原府昔日的柳家,娘亲研磨,爹爹作字,蓉蓉晒书,曲芙洗池,曾经多么完满幸福的家呀!一行泪从扶柳眼角滑落,她伸手,指腹轻轻抹去泪水,抱着琵琶回了撷芳居。
新宋街的人潮慢慢散后,在街口处伫立着两个人,夏荞和成川。不,是三个,夏荞还牵着一位小男孩,五、六岁光景。
辛绩看见了夏荞,欢喜极了,小跑上前,抱住夏荞,“阿荞,你可回来啦!你不晓得我多担心···”
辛绩太过于激动,忽略了夏荞那下巴上杂乱丛生的胡渣和憔悴的黑眼圈,只是觉得夏荞那抚在他肩上的手有些沉重生冷。
“我们没事,”夏荞轻拍着辛绩的后背,“只是连夜赶回开封有些疲累。”
“这是?”辛绩看着夏荞牵的小孩,又蹲下身,“跟你倒有些挂像。”说完又仰着头看了看夏荞。
“承均,”夏荞蹲下身,把承均的手放到辛绩手中,“叫十二叔。”
“十二叔。”夏承均的嗓音生脆生脆地。
“真乖!”辛绩揉了揉承均的头发,又一把把他搂在怀中,抱起来,“小子身体还挺壮实呢!”
“成川哥哥,我要吃水晶角儿。”承均朝成川伸过手,谁叫成川在卫州时一直跟他念叨开封的美食,鸡丝面,水晶角儿,荔枝膏···
“他叫你哥哥,叫我十二叔,哈哈哈···”辛绩喜不自禁,平白地比成川长了一辈。
“承均,明日三叔再带你去好不好?”夏荞从辛绩手中抱过承均,说道:“阿绩、幼安,我先回府,成川,你也小心。”
看着夏荞带着承均离开的背景,辛弃疾脸色凝重,他的眼神盯得成川有些发毛,成川怯怯地别开辛弃疾的注视,然后脚底摸油,要开溜。
“喂喂···”成川的领子又被辛绩提着,“我都快十八了,不准再揪我。”
“那你把卫州之事,全予我们道来。”辛绩松开他的领子,双手抱胸杵在成川面前。
“唉呀!”成川缩着背,趁二人不注意,丢下一句话,从旁边溜出去。“你自个去问他!”
夜至不久,夏府也越发静谧起来,夏荞好不容易将承均哄睡,揉搓着额头,关上房门朝祠堂走去。
夏元汶背着手站在祖宗牌位前,像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夏荞推门而入,提起下裳,跪在祠堂中央,双掌贴地,磕头。
“承均睡了?”夏元汶依旧未转身。
“是,承均年幼,又连夜赶回开封,体力有些不支。”夏荞直起身子,还是跪在地上。
夏元汶也不说话,夏荞思索许久,终又开口道:“大哥有话想跟父亲说说。”
听到有关夏茂的话,夏元汶这才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几日不见,除去沧桑还多些了深沉。
夏荞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嘴巴紧抿着,鼻头很酸,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男儿不可轻易弹泪。夏元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那块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