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夜白似是要再说些什么,却如咽在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亦伸了手,在无名的肩头拂了拂,似笑非笑,凝望了眼跟前这个人。
“呃,这里掉了个柳絮。”
无名一笑,转身朝那绿衣小娘子而去,波澜不惊,淡云流水的样子。
夜白两只脚杆似是粘在了这长街之上似的,内心极度想要追上去,却身心不能合一。
属于夜晚与白日交替的颜色渐渐笼罩在长街之上,一切皆若隐若现。
眼睁睁地看着一白一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片颜色之中,直至不见。
天山何其大,又何其无聊,夜白活了万多年,那岁月又何尝不是无聊到了极点。
夜白又耐不住性子,在瑶池仙宫里半个时辰也呆不得,寒来暑往,那天山的犄角旮旯时不时的总会出现一抹红衣仙子的身影。
夏日里与山林里的野鸡,兔子,松鼠什么的躲个猫猫。冬日里又去刨雪狼与雪狐狸洞,再不济无聊得透顶了,就去端了那雪峰崖上那只秃鹫的老窝,害得那秃鹫成天介的在那天山的上空盘旋,吱哇地叫个不停,有时还来刨夜白种的雪莲,夜白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大多的时候,夜白也能找到回瑶池仙宫的路。
有的时候,却是贪玩得很,阴霾天的时候,不见得太阳与月亮,就辨不得东西。
耍得饿了的时候,就觉得该回去了。
腾了朵云在那山间转了又转,愣是没有打到回家的路,有一回,眼见着云雾缭绕之间,似是有一座仙气缭绕的山头。
夜白一喜,瑶池仙宫到了。
遂落下云头,仙山也确实是一座仙山,却与天山相去十万里,一溜的男神仙。
娘啊!这迷路居然迷到了昆仑墟,幸得昆仑墟的掌门与碧莲姑姑相熟。
留了夜白吃了饭,着了仙童将夜白送回了天山。
靠,瑶池仙宫里头的仙子都炸了锅了,一个二个地满天山的找人。
姑姑说过,这女娃子,经常迷个路,但七转八转地总能转回来。
今儿个却是乍的啦?这都一天一夜过去了,还不回来,莫不是这娃儿学艺不精,遇见个啥妖魔鬼怪,给抓去生吃了啦?
眼看着夜白好端端地回了天山,几位姑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之后,虞美姑姑下天山外出游历,回来的时候,就交给夜白一袋子光芒耀眼的迷榖花。
说那是她在南方的招摇山采回来的,话说这花似是专为夜白这种时常犯迷糊,又时常将自己给弄丢的人所开而来的。
只要佩带在身上,去哪里都不会迷失方向。
这花也来得珍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还是不要拿出来用。
是也,这次下得凡界来之时,夜白怕将自己个给丢在了凡界的哪个犄角旮旯,回不了仙界岂不是不划算,随身揣了两朵以防万一。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这花是为了那无名专门准备的。
天将亮未亮之时,空气中隐隐飘着那迷榖花的味道。
夜白掏出一朵迷榖花放在手指尖上,那花立刻放了光芒,事不宜迟,腾了朵云,顺着那迷榖花的方向急急而去。
最后的地方夜白很熟悉,她来过两次,正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漠。
此时那大漠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张开了笑脸徐徐升起。
茫茫大漠之中,只余一袭红衣在晨风中张扬。
只是这巫界的入口何在?夜白又乱了套。
好在,她还是十分相信这迷榖花的功效。
记得那会子夜白无意间拍了拍无名的肩头,实是将那迷榖花的花粉给拍到了他的肩头。
如若这里真有巫界的入口,那么一定能够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茫茫大漠之中,寸草不生,要找到花的香味确实容易了一些。
果然,当那轮圆日彻底从地平线上上来的时候,前方一片沙丘就闪着耀眼的光芒。
夜白走了过去。
没堤防脚下一空,如坠入黑暗深渊一般。
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那风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双脚总算是落了地。
没想到落入那地界,却是半棵草也没得,全是鹅卵石,铬得一双脚生疼生疼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地界?却是与上次来的地儿不大相同。
也与梦中的十八层地狱不大一样。
什么彼岸花,鬼门关,黄泉路都不曾见得,亦不见什么奈何桥,三生石。
上穷碧落下忘川,两处茫茫皆不见。
眼跟前一如凡界乌云滚滚暴风雨来临之前似的,昏昏然一片天。
下视茫茫然一眼望不到边的滔滔河水,犹如翻滚的热开水似的,一浪接着一浪,冒着腾腾的云雾。
铺满鹅卵石的河岸边,有一个渡口,那渡口边上立了一方条石,条石上字不大,却也清晰可见三个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
忘川河上并无奈何桥,至此,前方唯有过河才是出路,手指之上的迷榖花生生地朝着河对岸发出了光亮。
只是这渡口却无摆渡之人,这河如何过得去?
正踌躇之即,忘川河上腾腾的云雾之间飘来一叶扁舟。
舟行波上,顺风又顺水,舟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摇着橹,缓缓往渡口而来。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将舟靠了岸,并不说话,只拿眼梢瞅了夜白一眼。
夜白正欲上前问上一问,却不想,刚才这渡口还只夜白一人,那舟靠了岸之时,身边不晓得从哪里一下子冒出三个五个打扮诡异之人,男女皆有。
以往大宽姑姑话本子里头说过,那巫界之人,皆不成个人样,要么人面兽身,要么兽面人身。
如今看上去,却不尽然,一个二个跟个人没得啥子区别。
要说区别就是打扮略显暗沉了一些,不论男女,皆身着青衣或黑衣,再无半点鲜艳一点的颜色。
如此一来,夜白一身红得娇艳的红衣确实是有些格格不入。
夜白想着,巫人大概这么穿着是为了与这幽冥地界暗沉沉的天色匹配,倒也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