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人都是老人精,承王和秦淮关系不好,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工作散漫,遇到问题就推秦淮出面,吏部考核官员后要给御史台校验,御史台的人巴结讨好承王,给了不少脸色,小错误被放大了说,秦淮受了不少气。
然则,这次御史台的人参奏秦淮和承王无关,给秦淮穿小鞋的人多得很,承王犯不着降低了身份。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也这般与元氏说的,秦籽韵多讨喜的孩子,偏生因为有姐姐,下边有弟弟妹妹,元氏一直冷落她,最后还硬要把她嫁去那种人家。
黎婉听他们聊天,很快,就把衣服破损的地方缝好了,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看不出缝补的痕迹后才整理好衣衫,和秦牧隐离去。
听说元氏来了黎婉惊诧不已,只因紫兰说元氏来找她的,元氏和老夫人是妯娌,承王妃和老夫人关系好,她不认为能帮元氏什么。
回屋换了身衣衫,紫兰说元氏已经来了,黎婉对着镜子再三确认挑不出毛病后才出了屋子。
元氏比老夫人小,细眉鹅蛋脸,妆容浅淡,一身淡蓝牡丹底案的缎裙,身段窈窕,眼底有一圈浓浓的倦色,该是还在为二老爷的事发愁。
“二叔母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前边接您!”黎婉走上前,语声真挚道。
元氏听着声音抬头,嘴角抿着笑,眼神弯起来好像夜里的月亮,黎婉想二老爷真是好福气。
“你不说我打扰了你就好!”元氏已去过静安院了,老夫人的态度冷清,元氏迫不得已才来烦黎婉,就她所知,大嫂对这个儿媳很好,秦牧隐又是个孝顺的,说动了黎婉帮忙,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黎婉在她旁边落座,有眼色的紫兰退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黎婉视线落在今日穿的裙子的图案上,等着元氏开口。
元氏先道了谢,她还担心当着丫鬟的面不好开口,要她求一个晚辈本就拉不下脸来,还好,黎婉是个心思通透的。
余光见紫兰的影子消失在房门,她端起茶杯,试图缓解心中的别扭,“我去过静安院了,大嫂说她不过问外边的事了,让我找你拿拿主意!”
元氏语声缓慢,大嫂的意思她明白,不想管这件事,老侯爷死后她们就分家出去了,那时候正是侯府最艰难的时候,她向大嫂提的,上边的公公婆婆死得早,长嫂如母,大嫂当即入宫禀明了皇上,很快就分了家,往后,逢年过节两家才在一起。
老爷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外放了,不过,听老爷的意思,明年三年回京述职,三弟以后怕也会留在京里了。
她张了张嘴,正入主题道,“牧隐成亲后,韵儿那孩子也没回来过,我想能不能你给她发张帖子,请她回来一趟!”
黎婉心里一叹,自己生的孩子有朝一日要让别人请回来才能见着一面,当年的事怕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二叔母,您难得央我做一件事,按理说没问题,可是,承王妃毕竟要管承王府的大小事,贸然下帖会不会打扰了她?”
黎婉不想帮忙,秦牧隐说了御史台参奏秦淮是因为他在外边养了外室,还有一个儿子和女儿,快三岁了,同为女子,她不能理解元氏的做法。
至于秦淮为什么不把外室带回家,她问过秦牧隐,秦牧隐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年纪大了,被哄得晕头转向,假戏真做久了就开不了口了!”
上一辈子秦家也出过事,当时她忙着对付张妈妈和李妈妈没有多问,只记得老夫人出了一趟门,下午就回来了,吩咐关了大门,谁也不见。
她记得不错的话,秦淮马上要停职了,明年三年一满的官员考核,秦淮因为作风问题,被降了职,估计就是因为这事了。
元氏假装没听出她的拒绝,脸色苍白道,“不会,你嫁进侯府还没见过她的面,韵儿自幼疼爱牧隐,看在牧隐的面子上也会回来的!”
黎婉一听,微微蹙了蹙眉,元氏的意思要她吹枕边风打秦牧隐的主意啊,她抬起手,搁在桌案上,凝重拒绝,“二叔母,恕我不能帮您了,承王妃和侯爷不过是堂姐弟,哪比得上您生养了承王妃一场,您递了帖子,承王妃会见您一面的。”难怪秦牧隐对元氏评价不好,要她出面,承王妃回来见着元氏会不会高兴是一回事,侯爷肯定会不高兴,利用交情算计人,是侯爷的大忌。
之后,无论元氏怎么开口,黎婉都打马虎眼,顺便宽慰元氏,除此,死活不开口说给承王妃递帖子的事。
元氏一待就到了傍晚,黎婉瞅着外边的天色,心想秦牧隐该回来了才是。
而被黎婉惦记的秦牧隐在路上被秦淮堵住了,秦淮说的和元氏不同,元氏劝黎婉把承王妃叫出府是想亲自与她说,而秦淮则是开口见山说了难处。
完了,还一副你要不帮我你就不是我侄子的语气道,“牧隐啊,二叔这次也是糊涂了,你就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也不能叫我丢了秦家的脸面不是?”
秦淮当上吏部尚书两年不到,在朝堂人缘不太好,一则是承王妃和承王的事,当年,元氏要把秦籽韵说给武昌侯府的世子,武昌侯府在京里的名声不好,稍微为女儿着想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秦淮和武昌侯府的侯爷在酒肆中遇着了,二人喝了不少,之后被拉着去赌博,都是朝堂为官的官员,他也不怕大家说出去。
中途,不知谁兴致高了,说起儿女的婚事,他输得面红耳赤,脑子一糊涂,就提议,谁要是赢了,直接在几人中选女婿或者儿媳好了。
结果,武昌侯赢了,选了秦籽韵给他当儿媳。
秦籽韵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容貌又好,正逢到了嫁娶的年龄,京里好多人都存着求娶的心思,他当场就想驳回了,提了几个庶女,武昌侯看不上,旁人也开始起哄,他下不了台,脖子一梗就应了。
桌上还有两家也是因此成的亲家。
后边,才有元氏逼着秦籽韵嫁去武昌侯府的事,武昌侯私下找过他几次,说要将这件事抖出来,他心生惶恐,不知是不是秦籽韵看出了什么,躲进了侯府。
之后,就传他和承王不合了。
这件事只有当事人和元氏清楚,他不敢往外说,说了,以后下边的儿子和女儿就说不了亲了,至于外室,林氏长得好看,性子又温顺,什么都顺从他,他向她隐瞒了身份,说是京里一间铺子的老板,那间铺子本就是他的私产,林氏没有任何怀疑,如今都两个孩子了,他不仅不厌恶林氏,反而觉得她更有风韵,每日在家教导两个孩子,早早的做好饭等他回家,一家人和乐融融,他的心也跟着软了。
谁知,会遇到一个酒疯子,他不过急于摆脱他说了两句难听的话就被跟踪了还被抖了出来。
秦牧隐见他一脸不知悔改,夹了夹马背,冷冷道,“二叔怕忘了,多年前我们就分家了,旁人提起秦家是尚书府,却不是北延侯府!”
话完,策马离去。
秦淮的事他管不着,承王也不会管,他能做上尚书不过是借了皇上弥补堂姐的光罢了,真以为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
回到府里,全平说元氏来了,秦牧隐不以为意,全平说元氏来找了黎婉的时候,他才稍微挑了挑眉,逢元氏出来,秦牧隐站在拐角,等元氏走了他才出来。
黎婉应付了一下午元氏,将人送走她才舒了口气,疲惫不已,不由得想到上次,元氏也应该磨了老夫人很长时间,她和侯爷去的时候才会遇着。
叫紫薰给她揉了揉肩膀,不一会就来了睡意,半梦半醒间听到紫薰给秦牧隐请安的声音,她倏的站了起来,起得急了,脑袋发晕。
秦牧隐皱眉看着她,“急什么?”
黎婉缓过来了提脚上前,不好意思说她听着他的名字,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他的肩上沾了雪,黎婉转向窗外才知下雪了,服侍他进屋换衣衫,说了元氏来的事,“我没应,二叔母是承王妃的生母,没有人比她和承王妃更亲,我们与承王妃隔着一层呢!”
秦牧隐点头,垂眼,她眉色温柔的给他系胸前的纽扣,娴静似水,半垂的眼睑挡住了水波潋滟的双眸,失了一份灵动。
秦牧隐伸手,“我来就好!”手不自主触到了她的手,滑腻柔软,微微泛凉,他逡巡一圈屋里烧着炕。
黎婉抬头,自然的退后一步,“侯爷觉得我处理得如何!”
元氏和承王妃的关系没人越得过,元氏上门求见承王妃,承王妃不会拒见,拐着弯,承王妃多想了反而对两人不好,秦牧隐在中间也难做。
她桃眼圆睁满脸期待,而秦牧隐的视线落在别处,似敷衍的点了点头,她想问他老夫人叫元氏来是不是想试试她考验她处事的能力,在他一声不吭中垂下了眸,心底苦涩,再抬头时,神色恢复如初,挑开帘子吩咐紫兰传膳。
静安院,江妈妈伺候老夫人歇下时说起了这事,“二老夫人做事不厚道,您都拒绝她了还去找夫人,还好没被糊弄了,要是答应了,承王妃那儿就不好做了!”
张妈妈来与她说无非想为黎婉博一个好印象,府里老人就她对黎婉有所保留了。
“她心思通透着呢!”老夫人盖好被子,又添了一句,“以后你也别吓她了!”
江妈妈身子一顿,应了声好。
出去时她扯了扯嘴角,貌似对着生人她很难一笑,摇摇头,以后尽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