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身红着脸,翻身掀起被单,被单下边湿润润的,“侯爷,叫紫兰进屋吧,下边垫的褥子也湿了。”黎婉弯着腿,翻身下床,双腿打颤地走到帘子边,撩起一小角,轻轻唤道,“紫兰……”
紫兰坐在桌前,这边的桌子是黎婉吩咐安置的,天冷了,外边风大,她们在门口守着很多时候皆是手脚冰凉,手插在手炉里全身上下都是冷的,黎婉便想了这个法子。
紫兰听着声音当即站了起来,透过帘子只看到黎婉的一截衣角,“夫人,来了。”走近了听到黎婉和秦牧隐说话的声音,紫兰垂着头,撩起帘子,只够她一个人进去。
黎婉躺在窗边大床上,窗户边拿棉被挡着,秦牧隐坐在一侧,唯一趴下高高叠起的棉被上,嘴里不时发出啊啊声响,紫兰不明所以,走上前,弯着腰身,恭敬地问道,“夫人?”
“小姐尿床了,你将床上的被单褥子换了。”黎婉抬起头,端详了紫兰一眼,从全安的事情后,紫兰心思沉重了许多,不如之前端庄,遇着事情容易感情用事了,黎婉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没有提醒,她私心里觉得全安配不上紫兰,换做二管家全康都是配不上紫兰的。
秦牧隐注意到黎婉的目光,装作没看见的移开眼,全安还是入不了黎婉的眼,全安性子不如全平稳重,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反应也快,他既然存心悔过想要求娶紫兰,秦牧隐终究是要向黎婉开口的。
紫兰将被子褥子换下,转身出去的时候听着黎婉叫了她一声,抬起头瞥过去,黎婉却和唯一说着话,她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幻听了,抱着弄脏的褥子,低眉顺耳地走了。
黎婉躺在床上便不想动了,秦牧隐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腿,听到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秦牧隐缓缓解释,“待会你舒服些,吃过午饭没?”
已经下午了,黎婉醒来的时候两人不在,等不到人,她叫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吃得不多,秦牧隐说起她就感觉肚子饿了,点了点头,“回过一些了不过好像又饿了,要不叫厨房弄几份糕点来就好。”
秦牧隐递给她一本书,抱着唯一出去了,不一会儿,一只手抱着唯一一只手提着食盒,黎婉闻到了清新的香芋味,眼睛一亮,扭过头,“是香芋饼?”
秦牧隐将唯一放下,往床上架起一张小方桌,揭开食盒,抿唇笑道,“我让紫薯去厨房的时候,紫薯说李妈妈想着你中午吃了一碗面下午会肚子饿便做了这些。”
食盒里有三碟糕点,香芋饼,玫瑰糕,冬瓜条,黎婉下不自胜,夹起一块香芋饼放进嘴里,瞬间,满齿清香,黎婉眉间不自主舒展开来,全是笑意,“李妈妈做的香芋饼最是好吃,侯爷要不要尝尝。”
估计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滚烫的热意,吃在嘴里暖胃得很。
秦牧隐前倾着身子,微微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着黎婉。
黎婉才发现只有一双筷子,她用了,秦牧隐要吃的话除非用手,或者,与她共用一双筷子,要秦牧隐用手是不太可能的,将手中的筷子递过去,秦牧隐双手撑着身子,一动不动,黎婉一顿,反应过来后脸色通红,刚才她还舔了舔筷子,上边全是她的口水,瞅着秦牧隐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尴尬的夹起一块香芋饼,凑到秦牧隐嘴边,待他含住后立即将筷子缩了回来。
旁边的唯一玩着自己的小脚丫,听到秦牧隐的笑声,好奇的仰起头,跟着哈哈大笑,黎婉好气,轻轻将她的脚压在床上,“你知道是什么事吗笑得这般开心?”
唯一不管,咧着嘴哈哈大笑,秦牧隐唇角的笑意加深,捏了捏唯一的脚踝,意有所指道,“唯一不明白,婉儿心中可是了解了?”
黎婉语噎,撅着嘴,不高兴地埋着头,有夹了一块冬瓜条,这次,无论秦牧隐如何示意,她铁着心装糊涂,以为秦牧隐没法子了,却见他揭开食盒上边一层,下边还有一个碗,旁边摆着一双筷子。
黎婉一怔,脸色发烫,她洋洋自得的结果便是秦牧隐不缺她这一口,顿时,心里边不高兴了,秦牧隐明知有一双筷子还故意逗她可不就是想看她出丑?
秦牧隐拿出碗,里边是厨房给黎婉炖的参汤,他抿了一小口,温度适宜了递给黎婉,“李妈妈说天冷了你身子凉,喝了这个对身子有好处,里边还有从张大夫那里寻来的草药……”
黎婉接过,将里边的勺子拿出来,尝了一口,味道极好,比昨晚的羊肉汤味道还要浓上两分,余光瞥见腿上多了只小手,肥腻心嫩,骨节像是莲藕似的,胖嘟嘟的憨态可掬,黎婉偏过头,问唯一,“唯一要喝吗?”
唯一啊啊说了两声,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碗,秦牧隐抱起唯一,道,“娘亲喝的汤是大人喝的,你太小了,大了张大夫都给你留着。”唯一身子骨强壮,脸颊粉嫩粉嫩,特别招人喜欢。
唯一又说了几句,之后仰起头,伸手抓向秦牧隐的下巴,秦牧隐反应快一把按住,眼神却是看着黎婉,“她可是生气了?”
一口气将汤喝完,黎婉后背出了一身汗,从张大夫那边拿来的草药非同寻常,黎婉擦了擦额角,慢悠悠解释,“她这般小哪有什么脾气,估计是跟你闹着玩呢。”
秦牧隐笑了笑,唯一哪会没有脾气,黎婉喂奶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唯一便会停下来瞪着他,他如果移开眼了唯一就接着吃,如果没有,唯一就将黎婉的衣衫微微下拉,挡住她的头和黎婉胸前的风光,还以为他多觊觎呢,秦牧隐拍了拍唯一的后背,“她心眼多着呢,别被她糊弄了。”
黎婉吃得差不多了,秦牧隐下床端着方桌出去,帘子掀开一瞬间无数风灌了进来,黎婉忙将唯一挡着。
傍晚,黎府的管家送了消息来,黎威从安远县回来了,原因是和其中一位副将起了冲突,黎婉心里一咯噔,黎威嫉恶如仇,走的时候她耳提面命,结果还是没派上用场,黎婉问秦牧隐,“管家可说了因着什么事?”
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黎威性子简单,去了安远县便是想着为朝廷做些事,与那些挣名声的人不同,起冲突的原因怕就是因为上边的人群不让他出去打仗吧,黎婉叹了口气。
秦牧隐手里拿着刘氏给唯一准备的礼物,还有黎城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小册子,将册子递给黎婉,道,“三弟性子憨厚,当初走的时候便该与他说个明白。”
朝廷上等着时候捞名声和功劳的人多得是,黎威性子单纯估计不喜欢这般被人算计了,不过,黎威这样的性子也好,以后真遇着事情了能抵半边天,安慰唉声叹气的黎婉,“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我走动走动,给二弟谋一份差职,你看是文职还是武职合适?”
黎威的心思从小便不在那些文绉绉的诗句中,和黎城性子截然相反,黎婉试探道,“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
秦牧隐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朝廷上的事情有皇上做主,黎威的差职要合适他的本事,哪能如她说的那般容易?笑道,“三弟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官职高了不是好事,待阅历够了,皇上心中自有主张。”
黎婉心底骂了句,脸上一副为黎威高兴模样,“侯爷,不若明日我们回趟府,三弟的性子不似二弟沉闷,黎府只怕会闹上几日。”
秦牧隐和黎忠卿正好有事要谈,应了下来。
黎婉说得不错,黎府,黎婉和秦牧隐一进门,刘氏便迎上来,满嘴抱怨,“你可回来了,你去看看你三弟,他自来听你的话,你好生骂骂她,你和侯爷为了他的前程到处奔走,他却在后边拆你们的台,回来还冲着我和你爹发火,越大越没个样子了。”
秦牧隐怀里抱着唯一,黎婉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刘氏小声点,刘氏望过去,才发现唯一晃着小脑袋,昏昏欲睡的模样,猛然捂住了嘴,小声嘀咕道,“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辛辛苦苦将你们三姐弟养大,女儿贴心然嫁出去了,剩下两个都是来讨债的,我看啊,养儿防老都是瞎说的,你二弟三弟怕是巴不得我死了不在他们身前唠叨呢。”
黎婉笑笑,不吭声,先回到她之前住的院子,将唯一放在床上,“全雪,你留下来守着,小姐醒来抱去三少爷院子找我。”黎婉给唯一盖好被子,和秦牧隐说了两句话,这些日子,黎忠卿忙得老毛病又犯了,这几日都在家里忙公务。
“你先去三弟院子,我找岳父说说话。”秦牧隐转身,刘氏笑着解释,“老爷在书房呢,你直接过去便是了,我先去厨房,盯着她们弄饭菜。”刘氏嘴里乐呵呵的,走的时候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黎威院子,小厮站在门口,屋子里的黎威骂着什么,小厮点头哈腰地说着话,黎婉上前,“三少爷在屋子里?”
黎婉故意抬高了嗓音就是让屋里的黎威听见,果真,大门立马被人从里边打开,黎威只穿了一件衣衫,探出个脑袋,风吹得他身子止不住哆嗦,黎婉皱着眉,沉声冷喝,“你身子强壮的话出来吹吹风,若是还不行去湖里游泳……”
黎威见她真生气了,急忙转过身去屋子里穿了件冬衫,一脸悻悻然道,“屋子里烧着地龙,哪里会觉得冷,姐,你怎么来了?”说着,朝黎婉身后看了两眼,没见着唯一,心底有些失望,“怎么不将唯一抱过来,我都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黎威离京城的时间不长,黎婉心底才气,刚走到安远县就和副将起了冲突,若是忍个几日,安远县的事情就尘埃落定了,那时候,秦牧隐给他谋差职的话也轻松些。故而,语气不甚好,“来干什么,看这个小舅舅能耐大,一去就和副将起了冲突,之后甩手回了京城?”
黎威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哪有那般,分明是他们蛮不讲理,姐,你说,我去安远县可是为了拼前程的,他们自己冲在前边叫我们跟在后边,功劳却算我们的,我堂堂七尺男儿身,哪能躲在人背后……”
话没说完,收到黎婉的冷眼,黎威耷拉着耳朵,驮着背,“姐,他们也不容易,在前边奋力杀敌,说不定都没命了,我哪能做那种缺德事?”
黎婉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形已经这样了,她能说什么呢,问他,“娘说你乱发脾气又是怎么回事?”
黎威听着这句就清楚黎婉不准备追究他和副将打架的事了,轻松道,“还能因为什么事,回来的时候窝着一肚子火,娘不问原因就说是我不对,还说生下我真是个错误,又念叨养大我们不容易,说二哥没有良心,都说亲了性子还冷冷淡淡的不理她,骂我不知好歹,有个好姐姐姐夫帮衬着不知感恩,尽知道扯人后腿……”
黎威听黎婉的话,却也清楚黎婉的性子,将刘氏骂他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给黎婉说了,最后,一脸委屈道,“姐,你说谁听着这番话受得了,况且,也不止我,爹回来也说了面娘一通,娘怕是心里不痛快。”
刘氏便是这样的性子,要她说两句好话还真有点难,黎婉也无奈,“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搭理她便是,你若是和她对骂,传出去了你的名声就毁了,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明年,二弟成亲后娘就要给你说亲了,没了名声,你还要不要说亲了?”
黎威嘀咕了两句,不满的别开脸,黎婉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上前一步,黎威以为她要动手打他,反射性后退一步,结果,黎婉想拍拍他的肩膀,黎威赧然。
黎婉不甚在意,“这件事就算了,这些日子安生在府里待着,过年了,侯爷寻思着帮你找一份差职,到时你可不能再像现在这个养足了。”
黎威展颜一笑,痛快地保证,“我绝不会再乱来了,一切都听姐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然后去院子守着唯一,刘氏过来叫她们吃饭了,屋子里还传来唯一的笑声,刘氏小声嘀咕了两句,心里不痛快,她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感情好,她倒像是外人了,走进屋,黎威抱着唯一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拨浪鼓晃着,黎婉坐在旁边收拾她之前穿过的衣衫,刘氏扯了扯嗓子,对黎威没好气,“吃饭了,唯一,来,外祖母抱。”
黎威扭开身子,“我抱着便好。”答应了黎婉会向刘氏道歉,现在,黎威却说不出口了,谁知,下一句刘氏就怒道,“还不快去吃饭,侯爷和你爹已经去正屋了,你要你爹过来请你不成?”
强行将唯一抱过手,左右晃着腰身,唯一在刘氏怀里颠簸,她哈哈大笑,黎婉在旁边看了好笑,“娘,别晃她,晃出习惯了以后还不得一直那样子?”
刘氏不甚在意,继续晃着,“外祖母的乖孙子,外祖母喜欢晃怎么了,你不也是我这样子带大的?”刘氏抱着唯一往外边走去,嘴里念着黎婉小时候的事,黎威朝黎婉摊了摊手,一副“她就是这样”的神情叫黎婉哭笑不得,比划了一个嘴型,黎威脸都黑了。
秦牧隐和黎忠卿谈论皇上任用世家侧房的事,这两天本来该歇息了,皇上还坚持早朝便是想将这次去安远县有功劳的人提拔起来,安插官职的时候却是个麻烦,内阁大臣有两人不赞成皇上的举措,六部尚书还没有明确表态,黎忠卿在大理寺,和这种事情无关,皇上宣他进宫商讨这件事,黎忠卿将心里想法说了,也不知结果如何,故而,问问秦牧隐他的看法。
秦牧隐没想到黎忠卿想法如此周全,他的法子目前保住了世家正房的位子,多年后就不好说了,可当下,的确找不到辩驳的话来,“岳父大人一番话叫人明知道有漏洞指不出问题所在,那些人全部放出京,来年,资历够了皇上召见他们回京,在京里边给他们排一个官职,那时候,无论谁都无话可说。”
毕竟,资历够了,皇上要任用谁便是看谁更有本事了。
黎忠卿笑道,“我当年进京是靠着王爷提携,当时没人反驳,御史台也没任何风声不就是看我在镇上县城待过吗,不过,担心他们不肯花时间熬几年,那样的话,皇上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秦牧隐挑了挑眉,“皇上挑选出来的人都有坚韧之心,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等着吧,明日早朝就该有结果了。”秦牧隐不爱早朝,黎婉和唯一爱赖在被窝里,带着他也变懒了,趁着没有官职的时候能偷懒则偷懒吧。
去正屋用饭的时候,黎忠卿想起一件事情来,“威儿的是给侯爷添麻烦了,你自幼是个性子野的,谁都劝不住,明早,御史台的一帮人怕会有动静了,连累到侯爷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御史台的人急于在皇上面前邀功,抓着点错处怎么会放过,况且,这件事是黎威做得不对,丢了他们的脸,御史台的人弹劾他一本也是正常。
“没什么事,婉儿心里惦记着三弟,若不将三弟的事情安排好了,她夜里睡不着觉。”秦牧隐嘴角微微翘起,黎忠卿对婉儿好,书柜上的书皆是黎忠卿送来的,有一些是黎忠卿抄写的,有一些是黎城,终究,黎婉高兴了,他也高兴。
两人边走边聊,正屋,刘氏抱着唯一坐在黎威对面,黎婉坐在两人中间,黎威闷闷不乐,刘氏絮絮叨叨,黎婉耳根子都快起茧了,刘氏说这些的话的时候在唯一耳朵边,怕是有口水喷进唯一耳朵里,她伸着小手一直挠着。
黎婉看不下去了,“娘,别说三弟了,这件事不怪三弟,我抱着唯一吧,她怕是不舒服。”本是缓和气氛的一句话,刘氏一听心里不舒坦,嗓音抬高了八斗,门外的黎忠卿蹙了蹙眉,刘氏说话从来就是个随性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往外边倒,越到后边越不依不饶了,黑着脸进屋,斜睇了刘氏一眼,刘氏一颤,乖乖闭了嘴。
吃过饭,黎婉抱着唯一要回去了,刘氏舍不得唯一,劝道,“吃了晚饭再走吧,你二弟要傍晚才回来,他也好些日子没见着唯一了,得知你们来了不等他,怕是要郁闷上一些日子。”
黎忠卿刚才的一撇极为有用,刘氏脸上堆着笑,难得好脾气地看着黎威,“你姐回家的时候少,你帮着留她下来吧。”
黎威心底也想和唯一多玩玩,不过,他就是不想顺着刘氏的话说,张口道,“姐,这时候回去天没傍晚冷,走吧,我送你们出去。”不管刘氏挤眉弄眼抱着唯一,率先踏出去了。
刘氏气得脸色发白,黎忠卿坐在上首她又不敢吗黎威,一副有气撒不出来的模样甚是有趣,黎婉牵着刘氏的手,“娘,过年后我与侯爷再回来,娘送送我吧。”
刘氏舍不得唯一,却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黎婉猜测她有话要说,果真,与刘氏走了两步,跟前边的黎威秦牧隐落下一段距离,刘氏便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婉儿,年后我琢磨着该和你三弟说亲了,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怕他年纪越大越没有人看上他,趁着明年尽早将他亲事定下来,你觉得如何?”
黎婉抬头,前边,黎威手搭在唯一头顶,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许是黎威说了什么,白色帽子下,唯一笑靥如花,黎婉点了点头,黎威却是到说亲的年龄了,“明年宫宴只怕会大办,到时你留意着就好,不过,别太过急躁了,三弟性子老实,若是知道您在这件事算计了他,府里只怕会闹翻天。”
想着三月份的时候方淑就进门了,黎婉顿了顿,“娘,三弟仪表堂堂,随了您和爹,说亲这件事怕是多少人等着,先不急,二弟亲事在即,您忙的事还多,成二弟成亲后再说吧。”
之前刘氏与黎城不对付,今时和黎威关系剑拨弩张,黎婉不想她将两人都得罪了,方淑进门,管家的人便是方淑,黎婉觉得方淑的性子不会委屈了黎威,毕竟,一个好的妯娌和婆婆一般重要,看周鹭和薛娥就清楚了。
刘氏以为黎婉另有打算,当然,安心欢喜地应下,年后黎城的亲事却是要忙上好些日子,刘氏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婉儿,侯府捐款的银子多么?”
刘氏对这种事情极为反感,当年她们家穷的时候没有人帮助她们,今时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不心疼是假的。黎婉不明所以,就听她抱怨道,“我让你爹随便拿点衣物就是了,你爹非要充面子,几百两银子就那么没了,之后还问府里下人有没有想要捐银子的,没人点头,他又拿出了几十两,你说,我们捐赠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刘氏不清楚外边人捐赠了多少,黎忠卿不想听她念叨便没与她说,京里大户人家多,刘氏大概估算了下,若是每家都拿出几百两,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想想,刘氏就更心疼了。
黎婉见她神情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郑重道,“娘,那些银子都是给安远县受灾的百姓送去的,不止安远县,还有一些地方秋天的时候发生了洪灾,朝廷速度慢,都入冬了才着手这件事情,那些百姓吃了不少的苦,娘,以后去了外边就别提这些事了。”
刘氏心疼银子的嘴脸落在旁人眼中不知道怎么想呢,黎忠卿官职升高了,定要有所表示才对,否则,在皇上跟前也落不到好处,黎婉拍拍刘氏的手,愈发觉得刘氏不是掌家的料子,为人抠门,银钱方面只想着进不想着出。
前些年黎府的银子大多拿去孝敬刑部尚书了,那时候的一点都不心疼,认为拿出去能给黎忠卿换来好前程,银子总有收回来的时候,黎婉掂量着,刘氏眼中,现在就是收银子的阶段了。
“都拿出去了我心里还能不清楚,过过嘴瘾罢了,你啊,现在也和你二弟三弟一起排斥我了。”刘氏感慨了句,黎婉哭笑不得,刘氏出了名的抠门,全府上下怕都感受到了。
越往后,京中过年的气氛愈重,静安院送了身大红色袄子和衣衫来,上边绣着大红色的牡丹,像是知道是给她的,唯一拽在手里兴奋不已,秦牧隐逗她要将其拿走,唯一拽着不放,黎婉在旁边给唯一缝补一个布兜以便过年往里边装点东西。
薛夫人旁氏送了帖子来,请她明天去兴乐侯府赏梅,推辞不过,黎婉琢磨着将唯一留在家里,秦牧隐在家,唯一不会哭闹得太厉害,将这件事与秦牧隐说了,“我用过午饭就回来。”
秦牧隐抓着唯一脚上的鞋子,粉红色的鞋面绣着一只白色的兔子,鲜活可爱,闻言,抬头打量了她一眼,“明日我倒是无事,唯一在家里会不会哭闹?”
“不会,你看着时辰,一个半时辰喂她吃点东西,肚子是饱的就不会哭闹。”黎婉想在布兜上绣一个应景的牡丹,故而,收了线后又重新穿针,边过线边回答秦牧隐。
沉默片刻,良久,才听到秦牧隐答应下来,“我带着她去静安院陪老夫人算了。”
黎婉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了一遍秦牧隐,全竹全雪留在府里,紫兰,紫熏跟着。从上次黎婉被人跟踪后,出门,身后都跟着好几个人,黎婉和紫兰紫熏一辆马车,紫兰不放心唯一,“夫人,您说小姐哭闹起来怎么办?”
紫兰听全雪说了唯一在静安院的那一晚哭得嗓子都哑了。
黎婉搓着手,蹙着眉头,“该没事吧,侯爷在府里呢。”
旁氏请黎婉过门最重要的还是想感谢黎婉,薛娥已经将茹茹养在自己身边了,连氏和周茹对薛娥也是好的,旁氏清楚,连氏和周鹭是看兴乐侯府跟黎婉走得近的份上,北延侯府什么都不缺,旁氏给唯一做了两身衣衫。
黎婉心底过意不去,“夫人客气了,三婶和大堂嫂跟二堂嫂投机不是因着我,二堂嫂性子软,待人和气,谁都喜欢那样的性子,要您这样,真是我的不是了。”
旁氏心里高兴,不过,不认为黎婉说地全对,“回去拿开水烫一下,小孩子皮肤嫩,容易伤着,得仔细些。”旁氏将衣衫休好就想吩咐人拿滚水泡一下,还是薛老夫人提醒了她,“北延侯府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衣衫拿回去必是要请你检查一番的,换做你,你不也得这样?就这么搁着吧,她们知道你的这份心意就是了。”
旁氏才反应过来,故而,送给黎婉的衣衫没有清洗过呢。
旁氏真闲不错,面前的一朵花栩栩如生,便是府里的绣娘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绣工,黎婉咧嘴笑道,“她最是喜欢艳丽的颜色,之前,她祖母给她做了身大红色的衣衫,她拿过手抱着不肯放呢……”
黎婉喜欢,旁氏心中高兴,“五个月的孩子已经能分辨美丑了,你若说两句重话她怕还会哭呢。”
说到孩子,黎婉话多了起来。
旁氏还请了旁家的嫂嫂,她们来的时候黎婉已经在屋里了,旁家嫂嫂年纪比黎婉大一轮,身边跟着的小姐个个貌美如花,黎婉讶然,旁其中两名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浅黄色长裙拖地,外边罩了件丝薄的纱裳,进了屋子还好,在外边怕是会冻得发抖吧。
“这位便是秦夫人了?”旁家几位小姐上前给黎婉行礼,黎婉摆了摆手,瞅着旁氏脸色不太好,心里稍微明白了,旁家人只怕瞒着旁氏想要飞上枝头呢,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懒得开口询问她们冷不冷了。
几位小姐有意无意往黎婉身边凑,打听侯府的情况,黎婉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并非每一句都回答,渐渐,旁四小姐察觉出黎婉的冷淡,轻蔑地撇了撇嘴,“秦夫人,侯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是皇后娘娘的堂弟,您想必经常进宫吧?”
旁氏坐在上首脸色惨白,顾忌着旁家人的面子没生气,语气却不太好,“秦夫人要照顾小姐,哪有时间到处走动?”
旁四小姐几日来兴乐侯府本就是听说黎婉会来,她才来的,想试试能不能见着秦牧隐,虽说,北延侯府传出秦牧隐不纳妾的话,旁四小姐是个心气高的,平时只认为秦牧隐外表好看,被身边的丫鬟一渲染,心思跟着变了,今日就是为着秦牧隐来的。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我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四小姐也是对宫里好奇?”黎婉给旁氏面子,嘴角始终带着笑。
唯一百日宴的时候邀请的宾客都是皇上过目后定下来的,旁家在京中根基深,自然也在邀请之列,黎婉才想旁四小姐那日想必也是参加了的,她打量着旁四小姐,鹅蛋脸,大眼睛,长相还算清秀,比起紫晴却是还差些,而且,看年纪的话也才十三岁,秦牧隐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会看上一个孩子?
旁四小姐不想她在黎婉眼中只是一个孩子,听黎婉愿意与她说话,旁四小姐来了精神,一边的旁三小姐也蠢蠢欲动,旁氏已经脸色发紫,“秦夫人,老夫人前两日还念叨你,不若你去和老夫人说说话?”
旁家人不要脸,她旁氏还要脸,明摆着打秦牧隐的主意,旁氏觉得脸都丢尽了。
黎婉顺势起身,“那我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黎婉本就是要去的,若不是陪旁氏说话之后来了旁家人她都已经到薛老夫人院子了。
远远地望着黎婉身形消失在白色茫茫中,旁氏脸色挂不住了,质问道,“大嫂带着她们来侯府丢脸是何用意?”
旁四小姐心气高,当即抢话道,“母亲能有什么意思,不过见姑姑和秦夫人相谈甚欢心里觉得奇怪罢了,听说,当时表姐和秦家说亲还是秦夫人先提出来的,秦夫人目光如炬,给表姐找的人家好,我们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母亲想与秦夫人取取经而已。”
“住嘴,长辈的说话有你插话的余地吗?”旁氏脸上一阵紫一阵白,“小小年纪说亲二字是能随便挂在嘴上的吗?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旁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毁了自己的名声,旁家的名声呢?”旁氏目光带着冷意,“大嫂,下边几个姐儿也该好好说道说道了,别出去败坏了旁家的名声,刚才哪一句话是该她作为一个晚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