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秦牧隐将黎婉放在床上转身拿药膏,黎婉趁机坐起,偷偷往旁边瞄了两眼,踩下地,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抬起的脚还未放下就听到一声压抑的笑,“飞不动的鸟走路约莫就是这般模样了,养着的这些日子你学了什么?”
黎婉转身,直起身子,秦牧隐左手拿着瓷瓶,右手握着一只玉杆,她脸色发烫,慢慢退到帘子边,红着脸道,“您不是说妾身的内伤好了吗,永不这敷药了。”
这几日他上药都是用手,想到羞人的情形,黎婉脸红了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妾身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下边估计擦伤了,那晚他刚开始穿着袍子,力道大,摩擦着得紧难免破了皮,现在那里长出了新的皮,好得差不多了。
秦牧隐唇边漾出了笑,将她的别扭看在眼里,声音都透了笑意,“那我检查了再说。”
黎婉气恼得瞪了他一眼,动作慢了当即被秦牧隐圈在怀里,结果就是半个时辰后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拽着秦牧隐的衣衫往她胸前咬了两口留下了印迹,心里不解恨,说好了检查,结果呢,竟然拉着她,大白天做如此羞人的事,帷帐间两人坦诚相对,黎婉再有心闭着眼不该看到的也看到了,难怪她会受伤,他那般厉害,她怎么承受得住。
情…潮退去,黎婉脸色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秦牧隐抱着她去洗漱,大白天沐浴,旁人当然知道她们做了什么,黎婉躺在床上,翻身拿后脑勺对着他,秦牧隐失笑,拉着她的手抚摸上他被咬的地方,两排牙齿印有轻有重,“现在好了,我也受伤了,你甭气了,再过些时日给你找个懂药膳的厨子回来,之后,我们好好处,我轻点,你也不咬人。”
黎婉抽回手,他说得好听,到了那个时候她怎么求都没有用,她才不信他了。
晚上的时候,江妈妈来了,黎婉心里奇怪,江妈妈极少来,每次都是因着老夫人有话要她说,像这种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情况真是少见。
秦牧隐坐在临窗的桌前,眉色正经,“可是老夫人有什么话要你说?”
江妈妈微微思忖后摇头,她入侯府已经好些年了,老夫人和侯爷尊敬她,她在下人面前也有两分体面,故而才敢来找秦牧隐说这些事,她与老夫人商量过了,老夫人没答应,可她想再劝劝侯爷。
秦牧隐还年轻,黎婉生得漂亮,难免被她迷了眼,然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年华逝去黎婉的容貌也会老,侯府的子嗣却不得不抓紧了,她上边有个哥哥前两年因病去世了留下一个侄女,比起黎婉,江汀雁更容貌更清秀,没有黎婉的娇艳欲滴俏皮动人,可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了,故而她才动了心思,秦牧隐眼界高,没有两分姿色他看不上,江汀雁长相不算出众,比起黎婉更有一番韵味,小家碧玉楚楚可怜的韵味。
故而,恭声回道,“不是,是老奴家里出了点事,之前老奴的哥哥死了留下一个孩子,这两年那孩子张开了又到了说亲的年龄,老奴想把她接进侯府来好生照顾她,侯爷怎么看?”
秦牧隐心里微微不悦,江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做事之前肯定问过老夫人了,如果真的只是把人接进府,老夫人不会不应,江妈妈定是提了其他惹得老夫人拒绝了,从容问江妈妈,“老夫人怎么说?”
江妈妈面色一紧,垂目,道,“老夫人的意思担心她年纪小冲撞了侯爷和夫人,老奴特来问问您的意思……”
黎婉回味过来,老夫人没答应怕是明白了江妈妈的心思,住进侯府来说亲,未出阁的姑娘遇着秦牧隐要么名声坏了,要么存了心思进侯府,或许是后者,江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怎么会不明白,或许她就是存着这个心思才会向老夫人开口的吧。
江妈妈一直不喜欢她,怕是早就想给秦牧隐纳妾了,因着身份不合适才想着和老夫人说。
“江妈妈,你来府里多少年了?”秦牧隐侧目,目光落在她黑丝渐白的头顶,江妈妈对他和老夫人的心思他一直都明白,然而再怎么明白,一些事她管不着。
江妈妈黑色的瞳仁骤然一缩,低着头,秦牧隐这句话已经给了她答案了,她心里也是为着北延侯府着想,偌大的家业没有子孙继承,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老侯爷,猛地,她弯膝跪在地上,秦牧隐目光渐冷,“江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江妈妈匍匐在地,声带哽咽,“侯爷,老奴也是为着北延侯府的将来着想,夫人性子好,会明白老奴的心思的。”说完抬起头来祈求的看着黎婉。
黎婉身子一僵,张了张嘴,秦牧隐抢过了话,“江妈妈,你是逼着夫人要你侄女进府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江汀雁那个孩子侯爷您早些年也见过,那时候老奴的哥哥还在专门来府里给您磕过头,她心思单纯没有坏心眼一定会好生侍奉侯爷和夫人的,还请夫人看在秦家的血脉上,劝劝侯爷,不孝有三……”
语声未落秦牧隐插过了话,“江妈妈,我看你是在府里过得太久糊涂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始终是奴才,老夫人未曾过问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你有什么资格?伺候老夫人这么些年你也累了,明日我在京郊找一处宅子,算是感谢你多年来的追随了,至于你说的那位姑娘,你要是舍不得她我差人一并将她送去宅子,你们姑侄一起也好说说话,至于亲事,可以让老夫人帮你物色一位,其他的可还有什么不满的?”
江妈妈完全愣住了,这么些年秦牧隐从未与她说过一句重话,甩脸色更是没有,她料想她开了口侯爷百般不愿看在她的面上也会应下,没成想,她错了。
秦牧隐果真像极了老侯爷,不愿意的事谁开口都是枉然,不由得,一些往事慢慢浮上心头,老侯爷与老夫人年轻时感情深,两人也会争吵,老侯爷性子直不会说话,老夫人迟迟不怀孕心思暴躁,怀疑老侯爷在外边有人两人没少争吵,后来才知老侯爷在外边有事,老夫人才歇了心思,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深了,怀孕后,老夫人担心老侯爷熬不过,想要提身边的丫头起来伺候他,纵然老夫人开的口,老侯爷立马拒绝了,连问问那个丫鬟是谁都没有问。
记忆涌来,江妈妈一脸悲戚,秦牧隐却没有半分动容,黎婉垂着眼当没有看见似的,江妈妈纵然是府里的老人,不能欺负到她头上来,此时她开口帮她无疑与秦牧隐做对,而秦牧隐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黎婉心思一转垂头不说话了。
屋里半晌静默,再抬头,江妈妈眼里恢复了清明,给秦牧隐磕了头,又朝黎婉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字道,“是老奴越矩了,老奴一时糊涂还请侯爷夫人不要见怪。”
秦牧隐微微摆手,“类似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江妈妈走了,黎婉注意到她出去时步履蹒跚,背也微微驼着,和以往的冷静严肃截然相反,她心有不忍,“侯爷,江妈妈会不会伤心?”
秦牧隐斜了她一眼,今日的事不仅仅是为了黎婉,若是给江妈妈开了先例,府里的人仗着资格老倚老卖老侯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江妈妈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夫人拒绝过她了她还不死心,换成别人心里定会以为江妈妈不把她放在眼里,江妈妈依仗的就是老夫人好说话罢了。
黎婉心里明白,叹了口气,上辈子她并不知道江妈妈有没有这个想法,依着今日的言行来看上辈子该是也有过的不过没传到她耳朵里罢了。
虽说江妈妈是来敲她墙角了,黎婉却恨不起来,她心里明白,江妈妈是真的为了老夫人和秦牧隐心中没有二心,上辈子,老夫人死后,江妈妈尾随而去,没有丝毫留恋,侯府被抄家,一百多条人命一夕之间全没了,江妈妈不似老夫人有人为她收尸,江妈妈的尸体被人扔进的乱坟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侯爷,不管江妈妈说了什么,您都不要计较,妾身心里虽不愉快心里也清楚江妈妈没有坏心。”刚才秦牧隐说的那番话的确伤了江妈妈的心,上辈子江妈妈就是为了秦牧隐和老夫人而活。
秦牧隐没说话,黎婉不再劝了,她从进了侯府的大门江妈妈就不喜欢她,中间或许试图接纳过她,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失败了。
“侯爷,以后再遇着这种事,妾身与江妈妈说,放心,妾身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上次江妈妈被老夫人罚闭门思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想清楚了与其秦牧隐伤了江妈妈的心不如让江妈妈以为是她。
秦牧隐挑眉看她,好笑道“你心里不怕了?”
以往见了江妈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能躲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模样,秦牧隐摇头。
黎婉羞赧,她因着江妈妈时常板着脸面容冷峻才会心生恐惧,见的次数多了她已经很坦然了,瞬间,她抬起头,面色羞红,“您都知道啊。”
她刚来府里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江妈妈,她以为将心里的情绪藏得好,没想他都看在眼里,黎婉心里不舒坦,岔开了话题,“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何?”
皇后娘娘德才出众为人正派,当日的事不偏帮任何人,能在后宫中立于不败之地不是没有原因,几十年膝下无子也没从旁处抱养一个孩子,在后宫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黎婉对皇后存着好奇,上辈子,到黎婉死也不知道后宫中情况怎么样了,靖康王当了太子,母凭子贵,德妃该会一步升天才是。
“你若进宫别到处走,下午的时候去,出宫时等着,我与你一起。”秦牧隐抿着唇,侧目看着她。
黎婉当然高兴,在宫里她与锦妃熟络些,承王和秦牧隐走得近,锦妃对她也不错,黎婉问秦牧隐,“要不要去云锦宫给锦妃娘娘请安?”
秦牧隐思忖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德妃怕还嫉恨着黎婉,闻到风声少不得要为难她,德妃娘娘有本事在云锦宫闹事,在皇后娘娘寝宫她却是不敢的。
黎婉明白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黎婉往宫里递了帖子,中午时,皇后身边的宫女送了一封信来,黎婉心中狐疑,打开一看,心中更是觉得奇怪,吩咐紫兰,“去叫一声张大夫,我有话与他说。”
张大夫以为黎婉身子出了问题,急急忙忙赶来,“不知夫人叫老奴来有何事?”
“皇后娘娘说近日身子不舒服,觉得走太医院不合适,想你与我一道进宫给她把把脉,你看如何?”皇后娘娘信中主要提及张大夫,张大夫医术好,在京中甚有名气,皇后娘娘听过张大夫的名讳也不足为奇。
张大夫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不召太医院的人,除非就是皇后娘娘的私事了,张大夫进了侯府好多年了,他要是不去,担忧黎婉在宫里遇着什么事,故而才应下。
一路上没遇着文宁宫的人,黎婉松了口气,笑着对张大夫道,“上次的事谢谢了。”
若不是张大夫医术好,那场大雨后,小鸟肯定死了。
张大夫心里奇怪,反问道,“不知道夫人说的哪一件?”
“张大夫医术精湛,那晚下大雨,若不是有你出手相救,小鸟怕就死了。”遗憾的是大鸟现在都不见踪影,也不知还记得它的孩子不。
张大夫奇怪,“我并没有见过什么鸟儿,夫人是不是记错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鸟就在了,秦牧隐说了是张大夫救回来的,张大夫怎么会一点不知情?她的目光陡然一缩,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紧,是了,那么大的雨,鸟即使没被冲走也被淹死了,第二天她去看的时候怎么还会好好的,当时她看着三个脑袋没有多想,今时内心震撼不已。
张大夫心中莫名,心想难不成侯爷还懂得暗渡陈仓讨佳人欢喜了?
两人心中各存着事,到了皇后寝宫才回过神来。
皇后的寝宫布置简洁,比起文宁宫,少了一份奢华多了一份雅致,黎婉弯腰,上次来太过紧张,看仔细了才看出皇后寝宫的布置,一草一木错落有致,花草萦绕,姹紫嫣红中素净雅致。
皇后由宫女扶着从内室出来,面露喜悦的看着黎婉,“秦夫人来了?”
黎婉从上次出宫后一直称病在家,她容貌好性子沉稳,嘴角微微上翘,闻言上前屈膝行礼,“夏季了,雨水多,夜里风大,一不注意惹了风寒,这两日身子骨好些了想着皇后召见,故而今日才来,还请娘娘见谅。”
“既是身子不舒服又怎么能怪你,身子养好了才是正事。”皇后眉梢尽是笑,又问张大夫,“听闻张大夫医术精湛,本宫今日找你来也是想让你把把脉!”
皇后敛下思绪,若不是听黎婉说起中毒伤了身子她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生没有子嗣的原因,早些年她问过太医院的人,她身子骨没有问题,皇上的身子骨也没有问题,怎么会怀不上呢?如果有人陷害她甚至买通了太医院的人一切都好说了。
如果真是那样,皇后目光一泠,瞬间又掩饰过去,笑嘻嘻道,“你只当平常把脉就好。”
黎婉心里不安,总觉得皇后意有所指,她想了想,余光扫过张大夫,他正躬着身子,态度拘谨。
皇后摆手,“张大夫,起来吧,你先出去,我与秦夫人说说话,把脉的事待会再说。”
张大夫躬身退下,皇后上前拉起黎婉的手,接触到柔滑细腻的肌肤,她脸上的笑蔓延至心底,“牧隐是个有福气的,你啊,手就比旁人有福气。”
黎婉脸色羞红,秦牧隐最喜欢捏着她的手,说她手上的肉软光滑,他最爱拇指食指正反捏着她的骨节,夜里趁她半梦半醒间偷偷拽着她的手伸进他的裤子里,她不敢睁眼,一是不好意思,二是羞涩难挡,被皇后一夸,联想到夜里秦牧隐做的那些事,脸红了透。
皇后当她面子薄,好笑道,“见过不少人的手,像你手指白皙带肉的真是少见,你啊也别害羞,多少人想有你这种手呢!”
黎婉愈发不好意思了,想了想,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我平日吃得多长了些肉,穿衣服都比平时要大些了,哪里像娘娘保养得好,身姿与二八少女差不多……”
皇后笑了,“你倒是会说话,对了,本宫想问问你说有人给你下毒的事,你为何没有发现?”
她每次用膳会有宫女试毒,中毒的几率小得很,真要中了毒,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黎婉想一想,不明白皇后的用意,语速极慢,“她们将毒碾成粉末洒在茶叶上,平时没注意,索性喝得不多,要不是发现及时,臣妇也不知会被人下了毒。”回想起中毒后的心情,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心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是臣妇一时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她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心里的怒气也消了,再生气又能如何,只想调养好身子,为北延侯府延续香火。”
皇后懂她的心情,牧隐随了老侯爷重情重义,抛弃原配糟糠的事他坚决做不出来,嫁给这样一个男子,何其有幸,皇后动容,安慰道,“偌大的太医院大半是张大夫教出来的徒弟,有他在,你身子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婆婆是个明白人,会体谅你的,你啊一辈子福气长着呢。”
皇后拉着她坐下,挥手屏退了所有人,“不瞒你说,本宫请张大夫来也是上次你说被人下了毒绝了子嗣本宫心里起疑,这些年进宫得晚的或多或少都怀过孩子,只有本宫,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张大夫擅长此道,本宫想着看看也无妨,没有的话本宫认了,如果有……”
剩下的话皇后没有再说,黎婉心一颤,如果真是中毒,后宫中怕是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她双手紧紧握着衣袖,心底也害怕起来,皇后与她说这么多多半是有意,她知道了皇后的秘密,这件事不管如何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你想得明白,有些话本宫不用多说你都明白了,放心吧,本宫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一切等张大夫把脉后再说,论起来也是上辈人的恩怨,你啊别想太多,本宫心里有数。”
黎婉笑了笑,此时除了笑还能有什么?她心里有种直觉,皇后该是被人下了药,不过太医院的人没发现罢了,“娘娘宽心吧,害臣妇的人已经得到了报应,如果真有人心怀不轨,佛祖不会放过她们的。”
皇后笑不答眼底,黎婉无非劝她放宽心,她没说话,吩咐人将张大夫带来。
“本宫怀疑有人对本宫用毒,太医院一群庸医欺瞒本宫,本宫特召你来把把脉,究竟如何,你直说便是。”
黎婉目不斜视,思绪复杂,原来,皇后娘娘心中也怀疑有人对她用毒,她心中有了定论。
张大夫把脉期间一直拧着眉头,黎婉面色紧张,如果皇后娘娘身子没有问题,张大夫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这期间,皇后屏气凝神,心却沉到了谷底。
张大夫抽回手,垂头,想了许久,再抬眼时,脸上情绪复杂,恭顺道,“皇后让老奴前来,相比心中有了定论,老奴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皇后中毒好些年了,而且下毒之人狠毒担心皇后怀孕,毒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好些眼,他的目光在殿内逡巡一圈,随即低下头,后宫之事不是他能过问的,他只是一个大夫。
皇后目光冷冽,眼神落在殿外,她嫁给皇上时皇上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皇上登基她掌管六宫,日子虽然忙,可是小心翼翼得很,想不通怎么被人钻了空子,冷静如她此时声音也打颤了,“张大夫可看得出来本宫中毒多少年了?”
张大夫沉吟了许久,不紧不慢道,“少说也是二十年了吧。”张大夫又想了想,老实道,“毒素该是一直随着娘娘,下毒之人铁了心,老奴把脉时发现您服用毒好几年,其中深意娘娘明白,老奴不好多说了。”
黎婉也不知道说什么,静静得坐着,后宫中表面的安宁怕是都维持不住了。
“今日之事……”
黎婉忙道,“臣妇不过乃一届妇人,后宫非臣妇所能管辖,娘娘尽可放心,至于张大夫,他久居侯府今日若不是皇后信上说臣妇推辞不过也不会带他来。”黎婉反应快,语速也比之前快了起来。
皇后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你啊,是个好孩子,留了你们这么久是本宫的不是了,来人,送秦夫人出府,赏珍珠十颗头饰一套……”
黎婉屈膝道谢,与张大夫一道走了,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一路上黎婉没再和张大夫说话,上了马车,黎婉才发现她身子都在哆嗦,离秦牧隐出来还有段时间,黎婉吩咐二九送张大夫回去,她坐在秦牧隐的马车上。
皇后得知中了毒不让张大夫医治,是不是她看出她身子骨好不了了,至于张大夫,他也没说,两人默契十足,连续几年,皇后的身子骨没得治了。
中途,有文宁宫的宫女来请黎婉去文宁宫回话,全安以黎婉身子不适挡了回去,宫女站在一旁,眼神看着帘子,黎婉皱眉,乔菲菲的事情已成定局,德妃把气撒在她头上也没用,更何况,事情本就和她无关。
黎婉挑起帘子,病怏怏道,“你回去回禀德妃娘娘,就说我身子还没好,等身子好了会记得去文宁宫给她请安的。”
德妃娘娘不是皇后,她带病给皇后请安是对皇后的敬重,至于德妃娘娘,犯不着。
听了宫人的回禀,德妃气得摔了桌上刚送来的首饰,气狠狠道,“北延侯府,好大的架子,来啊,扶本宫去宫门,本宫倒要看看,本宫亲自去,秦夫人面子还有没有那般大。”
黎婉闭目休息,听见外边一声“德妃娘娘驾到。”人立马清醒过来,随即又闭上了眼。
“德妃娘娘吉祥!”全安跪在地上,声音高昂地给德妃请安,意在提醒车里的黎婉,谁知,帘子内仍然没有动静。
德妃气急,朝身后抬手,“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秦夫人好大的傲气,来人啊,把秦夫人给本宫请出来,本宫倒要问问秦老夫人,北延侯府管教儿媳就是这般懒散不懂礼数的吗?”
宫女上前一步掀起帘子,全安想要阻止已经迟了一步,宫女往里一看,遇上黎婉刚睁眼,好像被吓坏了似的瞪着她,宫女轻蔑道,“德妃娘娘在此,还不快下来给德妃娘娘行礼?”
黎婉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宫女目光一滞,湿漉漉的眼神,迷离的目光,白皙的脸庞,□□的鼻梁,她都看得痴了,回过神来呵斥地骂了一句狐媚子,“德妃娘娘在,还不快下来行礼?”
她不知道她一句狐媚子在场的人都听了去,全安没什么反应,德妃毫不在意,黎婉容貌出众,早生几十年可不就是迷惑帝心的狐媚子。
黎婉“啊”的声哭了起来,然后晕了过去。
动静大,全安急了,他站的地方只看得到黎婉突然朝身后倒去,夫人在这里等着侯爷,身边的丫鬟跟着张大夫回府了,他又不敢越矩上前检查,只拉着宫女的手急红了眼,“你对我家夫人做了什么,我家夫人生病了还没好利落,刚才也说了等身子好了会去文宁宫给德妃娘娘磕头,是不是你没有传达,我要告诉我家侯爷,你们欺负我家夫人。”
全安七分认真三分是装的,不过宫女也急了,秦牧隐什么人,入了禁卫军风头盖过了正统领不说,操练士兵一点也不含糊,多少年了副统领不过吃软饭在皇上跟前混
个脸熟的官职,到他这边竟比正统领还管事,禁卫军上上下下不服他都不行。
德妃娘娘知道中了黎婉的计了,可惜晚了,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多余,全安声音大,不远处的禁卫军听到了,当即有一人转身小跑着走了,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想要阻拦被德妃制止了,此时拦下禁卫军已经是多余,闹不好,秦牧隐反咬她几口,皇上还以为她插手禁卫军的事,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全安还在跟宫女吵闹不休,余光瞥到宫门匆匆而来的秦牧隐,也不在乎什么男儿气概了,放声哭了出来,“侯爷,侯爷,您可来了,有人欺负夫人,夫人都晕过去了。”
德妃身子一震,全安哭声太大,她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半点男子气度都没有,黎婉真要晕倒了,不先找太医跟一个宫女鬼扯,秦牧隐目光阴寒,“哭什么哭,还不快拿了我的折子去请太医?”
德妃娘娘温和着脸,笑了笑,“牧隐来了,听说你媳妇入宫了,本宫担心她的身子这不就过来看看,谁知道你媳妇不知怎么了,突然晕倒过去了。”
“是吗,那就谢谢娘娘挂心了,文宁宫离这里远,您还不辞辛苦的赶来……”语带嘲讽,“内子前些日子在宫里受了惊吓,一众长辈往她身上泼脏水,回去噩梦缠身,今日亏得德妃娘娘来了,想必内子回去,又能接着做噩梦了。”
德妃娘娘身后的公公扯了扯嗓子,“秦侯爷,您话里什么意思,娘娘好心好意来看秦夫人您不感谢就算了,冷眼嘲讽娘娘的罪名您担待得起吗?”
“我什么意思公公听不明白,回去多看看书,瞧娘娘的眼色该是听懂了,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你也多学着些,不然出去闹了笑话丢脸的还是娘娘。”秦牧隐懒得与他多说,跨前上马,掀起帘子,随即放下,里边什么情形外边一点也不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全安回来了,怒气冲冲地骂着,秦牧隐怒斥道,“太医可来了?”
全安又开始哭诉起来,“太医院狗眼看人低,今日当值的是赵太医,他说忙抽不开身,夫人要真是生病了他也束手无策,侯爷,您可要为夫人做主啊,夫人好端端的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时都没事,结果文宁宫的人一来……”
“那还不快赶紧回府?”
全安反应过来,急忙坐上马车驱马离开,帘子再也没有拉起,宫女看不过去,气得跺了跺脚,“娘娘,您瞧瞧,不过一个副统领全然不把您放在眼里。”
“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德妃脸色黑沉,依着秦牧隐护短的性子,到了皇上跟前指不定怎么编排她的不是呢,“走,去昭阳殿。”
出了宫门,黎婉就睁开了眼,德妃娘娘心思深沉,此番前来定不只是为了教训她肯定还有别的事,刚得知皇后娘娘被人下了毒德妃娘娘后脚就追了上来,由不得她不多想。
“侯爷。”
“做得不错。”
皇上拉着他讨论缩减各部开支的事,尤其是兵部,开支术语六部之首,皇上说是缩减六部只要还是为了打击兵部,安王去了皇陵,靖康王成亲当日即会回京,皇上缩减了兵部开支,靖康王府安王府承王府都会受到损失,比较而言,安王府损失最大,讨论到一半就得知黎婉晕倒的消息,他脸色一变以为德妃娘娘做了什么,禀了皇上就出来了,仔细一问后才放心下来,黎婉估计是装晕倒吓唬德妃娘娘呢。
此时见她睁了眼,不由得好笑,“德妃娘娘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你以后进宫更要小心了。”
黎婉不好意思,她也是没法子了,张嘴问道,“德妃娘娘怎么了?”
秦牧隐笑而不语。
此时的昭阳殿,德妃娘娘正给仁和帝捶肩按摩,状似不经意的说起了今日之事,“臣妾自从晕倒醒来后,脑子越发迷糊了,念着上次让牧隐媳妇受了惊吓,虽说当时皇后锦妃也在,毕竟是为了永平侯府的事,今日得知她来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想过去给她赔不是,臣妾也不知道还能陪皇上多少年,想着即便临死了也不能叫牧隐媳妇误会了臣妾,谁知道,臣妾身边的宫女见她迟迟不下来给臣妾请安,就斗胆掀起了帘子,她也不是不认识臣妾身边的人,竟然晕了过去,皇上说说,牧隐媳妇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仁和帝睁开眼,目光阴森,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德妃娘娘没发现,还自顾说着,“想当年臣妾年轻的时候,不管身子舒不舒服,见着长辈了拖着病也要上前请安,进宫几十年,京里的风气变了臣妾竟然也不知道,真是老了啊。”
仁和帝肩膀一怂,秦牧隐走的时候脸色惨白,他担心出了什么事吩咐公公上前看看,结果就听见牧隐身边小厮的哭诉,太医院的太医不给诊治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胡言乱语指骂一个诰命夫人,德妃不来就算了,话里话外竟是埋怨黎婉不给她请安的事。
冷脸道,“长辈受人尊敬也要有长辈的样子,今日无缘无故你去宫门做什么?就为了让牧隐媳妇敬重你是长辈给你磕头?”
听出他心中不悦,德妃急忙走到仁和帝跟前屈膝蹲下,委屈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有所感慨罢了,皇上,您的心思臣妾明白,牧隐从小没了爹,小时候您经常入宫亲自教导他,臣妾怎么会找他媳妇的麻烦……”
仁和帝心中烦躁,“究竟怎样朕懒得说,管束好下边的人,狐媚子,堂堂一个诰命夫人,由得灌上这种名头吗?牧隐跟他媳妇得了委屈没来找朕主持公道,你倒好,走得比谁都快,还恶人先告状,怕牧隐说你的坏话?牧隐为人正直,他媳妇自然也不差,朕看你最近德才礼仪是全部还给永平侯府了……”
不等德妃说话,仁和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回宫好好反省反省,身边的宫女要是教不好请皇后给你领两个教养嬷嬷,奴才怎么样丢脸的还是主子,回去吧。”
德妃哑口无言,回到文宁宫,心里的火气不上不下,当时能听见那句话的人屈指可数,不可能那么快传到皇上耳朵里,秦牧隐不去皇上跟前告状,他身边的小厮可没闲着。
夜幕低垂,德妃辗转难眠,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皇上用这种语气呵斥她,可是,还有更坏的,她更歇下时,身边的宫女回来了,听了宫女的话,她气得摔了屋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好一个秦牧隐,心思重到如此地步,真以为她斗不过他了?
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天色已晚,摔坏的东西只有明天再补上,德妃坐在床前,手指时轻时重地敲着桌面,月光洒下一层银灰,德妃的脸色透着苍白,赵太医跟在她身边多年,今日怕是有心想给秦牧隐难堪,他与全安说的原话是现在忙走不开,赵太医处事圆滑定不会被人抓住这么大的把柄,分明是有话没说完,她想了想,赵太医的原话应该是,“现在忙走不开,要想我去再等会。”
谁知全安听了半句就嚷开了,皇上以赵太医身为医者见死不救为由将他从太医院除名了,秦牧隐算得上是一箭双雕了,除去了赵太医,害得她受了皇上的训斥,可惜了,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轻轻扬起嘴角,德妃顺了顺肩头的发,目光望向窗外,脸上的笑咧得大了在清冷的月光下露出几分狰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