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成亲那日,黎婉在夏府没有看到夏青青,她眉头紧锁,夏青青真的是和靖康王一起回京的?秦牧隐知道夏青青和靖康王走在一起去了?老夫人和一堆差不多年纪的夫人说着话,黎婉自己在院子里闲逛,夏府的院子和黎府差不多大,不过到处弥漫着喜庆,丫鬟婆子也要多些。
赵氏爱面子,府里的精致都透着一股精心雕琢过的痕迹,甬道上的石砖从颜色深浅到形状都错落有致,走到一处回廊,拐角处处站着两个妙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娟秀,黎婉却欣赏不起来,或许,对其中出挑的一位生不出好感来。
乔菲菲手指着乔双双脑门,讥讽不屑,“要不是看二婶为你掏空了心思,我才不愿意带你出来,你要是有骨气就别去了,免得总被说带着一个拖油瓶!”
乔菲菲说得气愤填膺,黎婉故作咳嗽两声打断了她,乔菲菲会穿了身桃红色的衣衫,身段窈窕,娥眉轻黛,要不是她的手指在乔双双的脑门上,她会以为乔菲菲堪比沉鱼落雁了。
这里地偏,丫鬟婆子很少见到,乔菲菲还真会挑事,她缓缓走上前,嘴边噙着轻蔑的笑,“乔大小姐在训斥人么?”
听到声音,乔菲菲猛地放下手指,狰狞的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笑,见是黎婉,嘴角抽了抽,漏出满脸被人打断话的不耐烦来。
乔双双侧目,明显松了口气,甜甜叫了声,“黎姐姐也在呢!”
可能被乔菲菲训斥一通被发现了,脑色绯红的搅着手里的帕子。
黎婉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嘴角的笑更轻蔑了,靖康王会娶乔菲菲,比起乔菲菲,夏青青性子好多了,难怪靖康王看不上她人而只是她身后的永平侯府!
乔菲菲正了正身子,重新盯着乔双双,“二婶让我带着你,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你和你的黎姐姐一起吧……”
额头一扬,挺胸抬头,姿态优雅的走了。
人走了,黎婉拉起乔双双的手,“你怎么和她单独一起呢?”
乔双双有苦难言,大堂姐几番和母亲说带她出来结交朋友母亲才同意了,可是,越走她觉得越安静,就说出了心里的疑惑,然后,大堂姐就骂她心思复杂不识好人心,正在骂的时候黎婉就来了。
‘乔双双不好意思说乔菲菲无理取闹,移了话题,问道,“黎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黎婉不勉强她,乔菲菲什么性子的人她清楚不过,在外就是靠伪装自己获得名声罢了。
“随便走走就走到这儿来了,你母亲呢?”
乔二夫人一进院子遇到周家人,两人正在厅堂,黎婉想着老夫人也在厅堂,“我们到处逛逛,待会去找你母亲吧!”
乔双双点头应下。十一月底了,难得夏府还绿意盎然,不显半分寂寥。
两人沿着甬道边说聊着天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前边花园听到女子笑语盈盈的声音,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乔菲菲与几位小姐坐在凳子上,嘴角上扬,礼貌得体,说话也是溫声细语,完全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几分贤淑几分稳重。
黎婉侧目,瞥到乔双双眼底闪过落寞,再眨眼时,已经消失不见。
周沁娘家身份不低,可是,比起是乔老夫人侄女的永平侯世子夫人,周沁身为二房在侯府一点也不讨喜,各大户人家嫡女喜欢和嫡女走动,嫡长女更是处处高人一等的姿态,比如秦籽凤。
从小到大,乔双双和乔菲菲站在一起,不是嫡长女和嫡女,而是嫡长女的庶女的感觉,乔菲菲众星拱月,乔双双什么都没有,所以,乔菲菲与周沁说带乔双双出来结交两个朋友周沁才会同意的吧。
黎婉不予置评乔菲菲的行径,秦籽凤身为嫡长女居高自傲,可是从不会看不起人,很多事不屑一做。
“走吧,我们转另一边走!”那些人都和乔菲菲年纪差不多,她走过去,估计还会被认为仗势欺人。
旁边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黎婉在左,乔双双在右。
“黎姐姐,下个月府里有喜事,到时肯定会邀请您和侯爷,您一定要来啊……”乔双双扑闪的眼神澄明清澈,黎婉下意识问道,“什么事儿?”
难不成是乔菲菲和靖康王说亲,明显不是,黎婉想了一番,听到乔双双半似惆怅道,“下个月大伯父就会接替爵位了,会宴请宾客!”
实际上,世子夫人已经在准备请帖的事宜了,还有府里也开始在布置。
黎婉诧异,这么早老侯爷就要退下了?黎婉微微点了点头,想起一件事来,“你大堂姐的亲事说了没去?”
等到乔遇接管了永平侯府,乔菲菲的门槛更高了。
乔双双摇头,这时候,路对面走来两人,乔双双闭着嘴,没说。
黎婉看去,不由得笑了,正是刚才她还想着的秦籽凤。
黎婉拉着乔双双的手走上前,笑道,“大堂姐也来了?”
秦籽凤这一次明显比上次精神了许多,桃面杏色,隐隐浅笑,眉宇间是一派轻松之色。
秦籽凤认出了乔双双,见黎婉拉着她的手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笑道,“厅堂那边见过大伯母了,这不寻你来了?”说着头转向乔双双,“乔小姐好!”
乔双双略害羞的摆了摆手,眼神有些局促,“蒋夫人好!”
乔双双其实生得不错,加之,周沁只有她一个女人,装扮上也费了一番功夫,可能是常年很少和人打交道的关系,乔双双见着陌生人总有种不好意思。
三人相携着离去,秦籽韵不避讳乔双双,朝黎婉说了声谢谢。
蒋家分家遇着些麻烦,祖宅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可是,二房想要仗着他们有儿子,把祖宅也拿去。
妯娌关系勉强算不错,二房妯娌娘家比现在的秦家厉害,可能起了攀比的心思,又可能以为没有娘家帮她说话。
清理家产那一日,为了避嫌她去了侯府,其他几位妯娌都请了娘家兄嫂过府帮忙,以前家都是她在操持,不在场也是不想旁人说三道四,加之,她不屑一顾。
家产可以挣,正是因为可以挣,公公才会不偏袒大房,家底均分。
二房闹得厉害,谁知道过了两日,北延侯府送了礼来,是全付亲自送来的,当时,二房正上蹿乱跳拿她没有儿子说事。
全付一来完全打破了这种局面,秦家不管她的事,可是,还有北延侯府。
之后,二房就不闹腾了,分家也很顺利,现在,就她们一家,以及上边的老爷子,老夫人,太夫人在府里住着。
人少了,事也少了,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秦籽凤由衷感谢秦牧隐和黎婉和老夫人,虽然二房的事情是小,可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娘家的温暖。
期间,元氏上门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是抱怨秦籽韵生了孩子,皇上把赏赐给了秦牧隐,她们当父母,生了秦籽韵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那时候府里有很多事,她忙得不可开交,故而冷着脸劝了元氏两通,最近,元氏不来了,估计也是生了气。
两人到厅堂时,那里已经宾客满盈了,黎婉走到老夫人身边,对面坐着永平侯世子夫人,很快,世子二字就要去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袁氏一脸喜气洋洋。
黎婉把乔双双交给周沁,袁氏面部动了一下,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跟着你大堂姐多见见世面,乱走什么?乔双双一贯低着头,周沁也不出声。
老夫人在,黎婉不好开口,她算知道乔菲菲像谁了,不管怎么样先倒打一耙再说。
礼炮升天,喜气迎人,傍晚时女眷这边吃了饭走回了,老夫人帮着赵氏送客人,黎婉随着夏秋几人去新房看新娘子去了。
满屋的红色,新娘子坐在床上的正中间,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红纱盖顶,看身段就是娇娇滴滴的大美人,夏秋是算得上是妹妹,先出声,夸赞了新娘子两句,黎婉看不清脸,也说了些话,知道外边喜娘说新郎官过来了,她们才急忙退出去,害怕冲撞了人。
天幕已经黑了,此时剩下的客人都是平日走得近的人,新郎和新娘子喝了交杯酒就该入洞房而前边的男客们还在吃酒,黎婉担心秦牧隐的身子,叫紫兰去叮嘱全安照顾着秦牧隐别喝多了。
黎婉去垂花厅见老夫人,赵氏脸上掩饰不住的笑,老夫人也是真心高兴。
见到她,老夫人笑着招手,“看到新娘子了?”
黎婉笑道,“看到了,是个美人,舅母有福气!”
好话谁不愿意听?赵氏笑得合不拢嘴,黎婉扶起老夫人,其他人都走了,她劝道,“老夫人,天色不早了,明日新娘子还要认亲我们再过来吧,您先回去休息,我等着侯府!”
老夫人点点头,应酬了一天,于她真的不适应,没再推脱,告辞了。
黎婉先把老夫人送上了马车,折身回来遇到两个人歪歪扭扭的走来,暮色低垂灯笼的光红红闪闪,黎婉怕冲撞了人,急忙躲到一颗大树背后,吩咐紫兰不要出声。
随着两人的脚步近了,黎婉听到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在念念叨叨,是全安,意识到他念叨的人就是秦牧隐了,黎婉从背后走出来,然后,听到一声警惕锐利的声音,“谁!”
全安警惕往树后一瞥看到是黎婉后,眼神的防备才消散了。
“全安,是我!”黎婉走到秦牧隐另一侧,扶着他手臂,浓浓的酒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小王爷洗三他也不过应付的喝了几杯,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
“夫人!”全安扶着秦牧隐,腾不出身子给黎婉行礼,黎婉不在意道,“走吧……”
秦牧隐身子沉,走了几步黎婉气喘吁吁,观全安好似没事人是的,她咬了咬牙,继续坚持,紫兰要搭把手时,被她拒绝了。
花了些功夫才把秦牧隐扶到马车上,黎婉半边身子都僵了,二九送着老夫人回去了,全安坐在外边,挥了挥鞭子,马车缓缓启动。
马车了燃着灯,秦牧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头不时随着马车左右摇晃,黎婉担心他醒了后脖子难受,坐过去,抱着他的身子,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
他喝醉了酒一动不动,一觉就能睡到天亮,黎婉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摩挲。
马车行驶了一半,黎婉的手按着他一边的太阳穴,随后,秦牧隐睁开了眼,光不亮,他的眼阴寒淡漠,黎婉面色一僵,抽回了手,然后,他已经起身做好。
黎婉心虚,正欲张嘴解释两句,他又慢悠悠的躺下,动了动身子,好像以往睡觉时她在他怀里找舒服的位子一般,动了动。
秦牧隐的确有几分醉了,皇上给了他官职虽然旨意没有下来,可是已经传开了,这个职位算是闲职了,平日没什么事,皇上估计也忌讳着老夫人的意思。
所有人都恭贺他,推掉了一波还有一波,尤其其中几位还是不能拒绝的,所以才喝了几杯,之所以没议事不过是这几日忙前忙后累着了,又喝了些酒,就睡过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黎婉又往边上移了移,手局促的不知往哪儿摆。
“接着来,很舒服!”秦牧隐拿起她的手,喝了酒,他的身子有些烫,相较而言她的手凉得多,覆在脸上,凉凉的,撩人得很。
秦牧隐嘴里也热了起来,黎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指被他含在了嘴里,他的唇很烫,舌头所到之处阵阵麻意,然后,他竟然吸允起来。
黎婉差点溢出了声,急忙用另一只手捂着嘴,指甲因为被针扎过还没有彻底好,随着她舌头吸吮,麻意间夹杂着丝丝痛感,黎婉身子都快软了,紧咬着嘴唇,她觉得秦牧隐肯定喝醉了才会如此,偏生他还枕在她腿上,她想要动一动都困难,感觉他舌头离了去,黎婉急忙抽回手,指头刮着他牙齿了,痛意更显。
还好,秦牧隐没在动,黎婉抬起手看了看,晶亮一片,她脸红了头,假意看向别处,可是马车就这么多,无论她看向何处,秦牧隐灼热的视线从下方看过来,黎婉如何逃脱得来。
两人一路沉默,黎婉觉得指间被他传染带了醉意。
马车停下,全安在外边问,“夫人,需要搀扶侯爷吗?”
秦牧隐听到动静,起身坐好,片刻,上前掀起帘子,转身望着黎婉,落到她的腿上,“你先下!”
黎婉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欲摇头拒绝,再他一动不动的身形下,慢悠悠起身,然后又坐下,不好意思的看着秦牧隐,腿麻了,不听使唤。
过了一会儿,脚心痒得黎婉想跺脚,她动了动双腿,站好,走两步,扶着秦牧隐的手踩下了马车。
两人都没说关于马车上的事,黎婉伺候着秦牧隐换了衣衫,坐在桌子边,听着偏房传来的水声他还回不过来神来,指间还残留着酒味。
伤口的疤掉了许多了,还剩中间伤口最深的地方残着伤疤,现在,只需要涂抹药膏就可以了,他出来,黎婉去了偏房,直到上了床,两人之间的气氛都诡异得很,或许该说,从夏青青来侯府那一日后,两人之间就不对劲了。
睡觉时,黎婉还是枕着秦牧隐的手臂,秦牧隐看书,黎婉默默陪着,却没有之前萦绕的温馨。今晚也是如此,秦牧隐拿着书,黎婉靠着他,默默无言。
“今日没看到表妹,是不是舅母担心夏府的名声?”黎婉脑子里有困惑,憋了好些天,终于憋不住了,问了出来。
秦牧隐目不斜视,视线仍在书上,“舅母让表妹回府,是表妹担心连累了侯府,说再等等,夏秋到了说亲的年龄了,表妹不想连累下边的弟弟妹妹!”
黎婉喉咙一哽,“侯爷,您会不会觉得我……”黎婉思索了一番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仰头,以往闪亮晶莹的眸子此时氤氲着浓浓的雾气,秦牧隐放下书,微不可微的叹了口气,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郑重叫道,“黎婉……”
黎婉身子一颤,全身绷得直直的,等着他说话。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记清楚了,我和表妹并不是你所想,小时候,舅母可能想着结亲家,母亲碍于是亲戚不好回绝,可是,她心里也是不会答应的,对表妹,你当做表妹就好,而你,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过日子的人是他和她,旁人都是外人罢了。
黎婉心神一震,有什么顺着胸腔快要滚落出来,可是中途,又全部被压了回去,牧隐啄了啄她的唇,将书扔到地上,拉着她的手,“前几日你担心什么?”
黎婉想了想,她担心夏青青回来了,秦牧隐会因为夏青青名声受损的事对她诸多照顾,照顾到忽视了她,最重要的还是怕夏青青毁了她,一句话,随时能让夏青青毁了她,她恐惧,担心,睡不着。
秦牧隐侧着身子,紧紧抱着她,“以后别东想西想了!”
黎婉自己跟自己较劲过不去,他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着她敞开心扉,慢慢调整,不会处理内宅他能提点两句,可是有的事自己面对才是成熟。
“侯爷……”黎婉埋在秦牧隐颈窝,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瓮声瓮气道,“侯爷……”
秦牧隐释然一笑,本想对她做些什么,想着两人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给两人盖上被子,“睡吧!”
没有了夏青青问题的困扰,黎婉又去了铺子一次,她叫人时刻跟着紫晴,她和刘晋元见面的事她都知道,铺子重新刷了油漆,外观上看着赏心悦目得多,里边也焕然一新,秦牧隐让她抽空去旁边的铺子看一看,要是觉得不错,可以开一个买南边货的铺子。
紫晴在摆弄门口的花,见到黎婉,迅速蹲下身去,因着见了刘晋元,她心虚不已,低眉垂目间多少有几分紧张,眼神闪烁。
紫兰轻哼了声,黎婉不动声色,进屋,掌柜正在搬动角落里的瓶瓶罐罐,后边住的地方也已经重新休憩过了,有几分新房屋的样子。
门口,紫晴犹豫再三,走了进来,跪在黎婉面前,“夫人,表少爷来找过我,说是……”紫晴有意语速停顿,掌柜识趣的退了出去。
紫晴咬咬牙,将刘晋元找她的事全部说了,完了,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手镯,“这是表少爷给我的,说是,说是以后用得上!”紫晴苍白的脸提到玉镯时有几分羞涩,黎婉拿着镯子,一眼就看出镯子的不同来,讥诮道,“表少爷还真是有心,既然送你了,你就拿着吧……”娥皇女英,刘晋元还真是懂得哄人,“他可还说了什么?”
紫晴想了想,刘晋元找她时间都仓促得很,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每次多是甜言蜜语,要针对夫人的,可以说有,可以说没有。
“表少爷说天冷了,您手脚容易凉,要注意补身子!”这种话应该是关心的话了吧。
黎婉声音冷冷道,“退下吧,铺子还要忙上一阵,你等忙完了再回府!”
就在刚刚,她心里有了主意,刘晋元既然给紫晴承诺会娶她,她就帮他一把,最好,两人真闹出什么事儿了才好,可是,为了不殃及她,还要找刘氏通通气才好。
铺子已经收拾出来了,黎婉记起不远处就是夏青青的住处,心里膈应得很,没有去秦牧隐说的那间铺子逛,而是直接回了黎府。
刘氏忙着核算府里的钱财,最近,她结交了一位夫人,在京里有好些田产,那位夫人娘家是经商的,因为和刘氏聊得投机,想帮衬她一把,一起和刘氏做生意,可是,做生意要银子,刘氏听那位夫人一介绍,动了心,今日忙着把府里的银子都拿出来,黎婉有银子有宅子有铺子了她不担心了,现在,就是给黎城黎威攒银子成亲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