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院中,钟老夫人的丫鬟香灵笑眯眯地行礼道:“姑娘,老夫人说,让姑娘去陪她老人家用午膳。”
钟未央显然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笑着应道:“你等着,我换身衣裳,就和你一起过去。”
过了半刻钟功夫,钟未央带着丫鬟们来到慈孝院,及至进了正屋,毫不意外地看到钟痕也在。
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激动,钟未央化身“笑面虎”一只,笑眯眯地喊道:“祖父、祖母、大哥。”一边屈膝行礼。
钟痕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双手抱拳,生硬道:“七妹妹。”
钟老太爷神态怡然地捻着白花花的胡须,一派天伦之乐。
钟老夫人笑眯眯地朝孙女招手,喊着:“阿川,快到祖母这里来。”
钟未央笑着走了过去坐下,和钟痕两人刚好一左一右地伴着二老。
钟老太爷做着和事佬的模样,捻着胡须道:“你们父亲把家里的事都写信告诉我了,阿川,你别记恨你大哥。他半路上撇下你们先走了,确实是不该,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平平安安的。祖父已经替你惩罚过你大哥了,这件事以后大家就都不要放在心上了。”说完,目光注视着钟痕。
钟痕在心里挣扎了许久,迫于钟老太爷的压力,无奈而勉强地站起身,再次双手抱拳,语气生硬刻板地对着钟未央道:“七妹妹,上次是我的不对,请七妹妹原谅我一次。”
钟老太爷继续捻着胡须,表情很满意,又把目光看向钟未央,殷殷期盼着。
钟未央配合着演戏,起身行礼道:“妹妹不敢责怪大哥,大哥别往心里去。”
“哈哈哈……这样就好!”钟老太爷笑得满面红光,十分高兴。
钟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钟未央的手,慈祥和蔼道:“阿川最懂事了,祖母喜欢。”也“呵呵”地笑着。
钟痕飞快地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不屑和阴沉。
钟未央只笑着和钟老太爷、钟老夫人说话,不再搭理钟痕。
钟老太爷对钓鱼和下棋十分感兴趣,摸着胡子笑道:“等太阳落山了,痕儿就陪我去清凉亭下棋,阿川就在旁边钓鱼!可好?”
钟痕严肃着脸:“是。”
钟未央笑道:“当然好啊!祖父又可以一心两用了!下棋和钓鱼两不误!让别人自叹不如!”
“哈哈哈哈……”钟老太爷摸着胡须,十分开怀。
在其乐融融的笑声里,丫鬟开始摆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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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太太忙完一大堆事,面容疲倦地回到雪梨院里,进屋便问道:“阿川呢?”
赵嬷嬷一边吩咐丫鬟摆午膳,一边递帕子给钟太太擦脸,答道:“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钟太太一脸的疲惫,朝赵嬷嬷摆摆手,拒绝道:“午饭不要摆了,不想吃。”
赵嬷嬷刚想劝一劝,但看到钟太太脸上有厌烦的神情时,只能沉默了。
屋里的丫鬟们惯会察言观色,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半晌,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太太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钟太太似笑非笑道:“六姑娘跑到清风斋找我,跪着说她不要嫁人了。”她右手抚着额头,叹气道:“我就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来的这个心思?”
赵嬷嬷听得瞠目咋舌,不敢置信道:“太太把内院管得严严实实的,这、这绝不可能。”往往一个姑娘家突然说不要嫁人了,旁人就会往私情上怀疑。私情绝不只是一个人的丑事,而是全家人的丑事,赵嬷嬷很担心钟太太和钟未央会被连累。
钟太太疲惫道:“我已经让人去叫五姑娘了,她们姐妹整日一起,等问过五姑娘,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赵嬷嬷惊魂未定,点头附和:“也是,五姑娘为人稳重,她们姐妹感情也要好,一定知道六姑娘的事的。”见钟太太神色疲惫,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太太要是不想用饭,我让厨房做几道点心来,太太好歹吃一点。”
钟太太摇摇头,她此时毫无胃口。
过了一会儿,丫鬟通报:“太太,五姑娘来了。”
钟太太抬起头,道:“进来吧。”
“给母亲请安。”钟未亭心情十分忐忑,动作小心翼翼,这次不是正常的屈膝行礼,而是双膝实实在在地跪地,她突然声泪俱下道:“请母亲原谅六妹妹,她是无心的。”
赵嬷嬷悄悄地把丫鬟都遣了出去,然后在钟太太的示意下,把钟未亭扶了起来。
钟太太面无表情道:“你坐着说话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六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起这个心思的?”
钟未亭流着满脸的泪水,没有擦拭,显得楚楚可怜,她诚恳道:“六妹妹和我每天形影不离,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丫鬟跟着的,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她还小,不懂事,说错了话,是有口无心的。”
钟太太问:“你们形影不离,她和你说了什么?”
钟未亭低下头,心里犹豫着,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钟太太出手把茶碗搁在桌上,发出一声突兀的“铛”响,显得不耐烦。
钟未亭不禁吓得浑身打个寒颤,飞快地思量一瞬,然后重新跪在了地上。
这次钟太太没有喊她起来,只是沉默地看着。
钟未亭鼓起勇气说道:“前几天,二哥、三哥和四哥又给我们和七妹妹说外头的新鲜事听。”她停顿一下,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忐忑地道:“三哥突然说起镇国公府娶继室的事……”
钟太太脸色一变,断然打断道:“不用说了!”
严厉的声音再次使得钟未亭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汹涌地流着眼泪,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
钟太太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再次恢复到疲惫的面容,淡淡地吩咐道:“起来吧,还有别的事没?”
赵嬷嬷把钟未亭扶了起来,钟未亭轻轻地吸一吸鼻子,肯定道:“就只有这一件事,我保证,再没有别的了。”
钟太太的语气冷得不含一丝感情,道:“她想嫁作继室?”
钟未亭吓得连忙摇头,惊慌道:“不、不是的!六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怕七妹妹有了好亲事,怕把她随随便便地嫁掉,她其实是无心的,真的没有起不该有的心思……”她一边解释,一边泪流满面。其实,这就是她们做庶女的悲哀,总是活在战战兢兢里,就算家族再显赫,她们也仿佛没有依靠,父、兄、母对她们而言,全都如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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