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从怀里掏出个尚且温热的鸡蛋塞过去:“阿娘,这是十二叔婆给我的,你吃!”
杨氏哪里忍心吃:“给你姐姐,娘不爱吃。”
“这可巧了!我今日也买了些鸡蛋,每个人都有。”
杜清檀拿出鸡蛋分给余婆子等人,“本来油煎鸡蛋更香,但是采蓝不许,说是费油!”
语气忿忿的,很是不满。
杨氏被她逗笑了:“采蓝会当家,比你强。”
一家子坐下来吃晚饭,杨氏看到了杜清檀的粥:“这是什么?”
杜清檀先喝了一大口才道:“桂术薏苡仁粥,很适合我的症状。”
杨氏怀疑地拿过去翻看,她倒没觉着会毒死人,只是担心:“会不会和你现在用的方子相冲?”
“不会,我不是胡来。甘草反甘遂、京大戟、海藻、芫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芨……”
杜清檀现场背了一段中药配伍中的“十八反与十九畏”,笑嘻嘻地道:“还有食物相克,有白术勿食桃、李、蒜、青鱼、芫荽、雀肉,有甘草勿食菘菜……”
杨氏沉默许久,啥都没说,只把粥还了回去。
杜清檀又道:“我瞧您最近睡得不好,似乎排泄也不通畅,给您煮了锅胡桃仁沙参汤,等会儿您喝了吧。”
杨氏脸一红,嗔怪地道:“什么排泄!好好的女儿家,说得这么粗鲁!”
说着,却又多了几分期待,她近来苍老得厉害,月事乱了套,夜里常燥热不堪,难以入眠,常常便秘不舒服,腰还酸,加上心烦事多,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她自己晓得该看大夫调理,只是没钱,苦熬罢了。
杜清檀不以为然:“也没外人,怕什么?”
杨氏默不作声地用过饭,小心翼翼地尝一口胡桃仁沙参汤:“怎么还是甜的?倒也不难喝。”
杜清檀道:“放了赤砂糖。”
杨氏皱起眉头:“糖那么贵!其他配料也不便宜吧?给我浪费了。”
“一两胡桃仁,四钱沙参,生姜四片,赤砂糖些许。”
杜清檀道:“不贵重,但能调养您的身体。大病起于小病,团团还这么小,我又这样,万一您病倒了,我们怎么办?”
团团配合地瘪了嘴:“阿娘不准生病!”
杨氏再是坚强,也红了眼眶,低着头闷了片刻,抬头微笑:“哪里就至于如此了!行吧,你既已准备妥当,我便喝了。”
言罢,一饮而尽。
这是孩子的孝心,哪怕不赞同、不相信真能治病,也要把它喝光。
喝完这剂后,不许孩子再折腾也就是了。
杜清檀勾唇而笑,熬了一大锅呢,最近天还凉爽,每天烧开两次就不会坏,吃上几天也该见效了。
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和人干仗?所以全家都要壮壮的!
待到团团睡了,杨氏方拉着杜清檀的手轻声道:“族长病了,还挺重。答应等他稍好些就出面办这件事。”
先前寻不着人,或许真是碰巧。
隔了这么多天一直没音信,十二叔公夫妇陪着上了门,好巧不巧又病了。
只怕生病是假,而是萧家走动过了。
毕竟现如今的杜氏,真比不上萧氏风光,底气不足,难免会怂。
何况孤儿寡妇并不重要,不值得冒险。
这是双管齐下,非得把她们逼死呢!
“估摸真是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急,您也别急。”
杜清檀心里生起一股戾气,想要她死,想要她低头,她偏要咬着牙争上一争,哪怕就是因此死了,也要撕掉对方一块肉!
“大伯母,咱们家可还有什么往来比较密切,身份地位与萧家相当,能帮上忙的亲戚友人?”
杨氏想了片刻,道:“你爹从前的好友不少,但大多与他一道卷入那事,或是身死,或是被贬,余下的都是明哲保身的。倒是我娘家这边,有个远房族叔在任宰相,或许能够寻他帮忙。”
杜清檀记在心里,另有一番思量。
也不知是不是杜清檀煮的胡桃仁沙参汤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杨氏累了,总之当天夜里她睡得很熟,再未像往常那般热醒。
次日一早又饮过一碗后,积累三四天的大便终于畅通了!
一通百通,杨氏舒服了许多,本想夸夸孩子,又怕惹得杜清檀继续往歪路上走,便闷不作声。
杜清檀也不问她如何,张罗着给老于头熬补血安神汤,又练五禽戏,还鼓励全家一起来。
于婆和采蓝站在一旁看热闹,就是不肯动。
倒是团团跟着练得欢快。
忽听隔壁王家一阵鸡飞狗跳,大人骂孩子哭的,好不热闹。
杨氏不爱管邻居的闲事,于婆却是个爱操心的,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摇头叹气:“王家三郎腹泻,拉在床上了。”
杨氏不赞同地道:“孩子也不是故意的,骂他做什么?”
“请大夫买药花钱,还要买水、花时辰洗被褥,王娘子事多,心里烦吧。都是穷闹的。”
杜清檀缓缓收功,取了两个鸡蛋径自往外走。
“你去哪里?”杨氏一直盯着她呢。
“去探病。”杜清檀理所当然地道:“王家不是常帮咱们吗?三郎病了,得去看看。”
杨氏觉着小孩子腹泻不是大事,又是两隔壁就没多管。
杜清檀出了门,但见对面街边蹲着李二和马四,却是不见独孤不求,便猜他怕是躺在客店里头睡懒觉。
她快步朝那二人走去,递了个钱袋子过去:“麻烦哪位去和我朱叔父说,要请他重点打听那位在任的杨相公都有什么喜好,以及家里的一应情况如何。”
马四立刻去传信,仍留李二在附近看护。
杜清檀敲响了王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