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听到了这群人的议论,王大人才更加觉得进退两难。要是在之前,自己怎么处理这件事都无所谓,因为大家是打心里看不起这种自愿为妾的女子的,他们往往会被冠上攀附富贵的恶名,谁都能来唾弃几句。可是这一撞,可谓是生生的改变了舆论。
大家会觉得如此烈女,应该是一时被蛊惑,所以才做出错事。而蛊惑她的人,除了落榜学子,王大人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
正在王大人纠结的时候,她家的庶女竟然是直接走了出来。家里的家丁都在门口维持秩序,竟然没人将这位小姐拦下来。等到王大人看到的时候,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位庶女,也就有诸如成衣店,香粉店老板这种角色将她认了出来。
这位庶女坚定的跨出门去,就一眼看到了满地的血迹,以及被女学众人围在一起,还盖上了一件衣服的尸体。她瞬间被击中一样,微微摇晃一下,接着就高声宣布:”这位小姐的歉意,我已经知道了。看到这一幕,我也明白,她必然是刚烈,贞洁的,走到这一步也是中了圈套。“
”这样一个枕边人,我要不起,也不敢要,就此解除与落榜书生的婚约关系,从此毫无瓜葛。“
说着,她也示意身边的丫鬟走上前:”我最后送妹妹一程,只愿妹妹来世风光霁月,不必受奸人算计。“随着她的话,丫鬟端着一件厚厚的红色披风走上前,接着交给了刚刚与王大人呛声的严慧,盈盈一拜,就转身离去。
这位庶女短短几句话,就将现在的情况定了性。纠缠的三人之中,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被蒙在鼓里的正妻;现在撞死的女学学生是刚烈的性子,当初的事情是进了圈套。至于那个落榜书生,对自己隐瞒,刻意讨好;对女学学子想必也是甜言蜜语,哄骗掩饰,简直是两面三刀,无情无义。
在临离开的时候,这位庶女还顺便给了站在一边的自己父亲一个眼神。不管自己父亲,王大人到底参与这场算计之到什么地步,在自己的开脱之下,算是暂时将锅甩给了落榜书生,避免了自家被冲动的人们议论,风波也波及不到了。现在就应该见好就收,顺着自己的话口说下去,以免自家处于关注的焦点。
王大人本来就是被一众人推出来的傀儡角色,本人实力也很一般,才让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让那个女学学子凭借一死力挽狂澜。现在他本就没有主心骨,看到自家女儿的眼神,才迅速的在脑中思量一番利弊,就决定顺着聪明人的意思:”吾女的意思,也就是我们王家的意思。这样的夫郎,我们不敢要,婚约就此解除了吧。至于这位学子,是老夫眼拙,挑选的人不做人事,才有今天此番。“
”造化弄人啊,我们也很是感慨,这样一位烈女,就如此死去。今日我提议,学子的丧葬由王家来办,也算是表达一下阴差阳错之下伤害了学子与女学各位的歉意。这样女子,我们敬之重之,必然办的风风光光。“
在那个时代,还是十分在意身后事的,像是闻博之前离开的时候,就嘱咐老妪逢年节的时候去看望小妾,给口香火。现在女学学子算是横死,还是因为这种难以细思的原因,现在王大人作为主家表示出愿意办理丧事,算是退了一步。哪怕知道丧事肯定不能真的交由无亲无故的他们来办,这话也要说出来表态的。
“王大人的心意,我们已经心领,只是她说到底还是女学的人,也只是一时被奸人所蒙蔽,并无坏心。能够将一起的姐妹安葬,也是女学众人的心愿,就只能拂了您的好意。只是,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再行拜访您和您家女儿。”现在闻博来了,严慧也自然的退了下去,由闻博这个在场地位最高的人说话。
闻博这番话说的很漂亮,婉拒了王大人的意思,还表露出了想要与他们进一步交好的意思。要知道,在满是高官厚禄的京城之中,王大人真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官职,现在能够攀上三公之一的闻博,还能日后拜访,对于他家就是一个上升的台阶了。
王大人现在如何还能不明白,让自家女儿与落榜书生订婚,掺和进来,就是被人当了枪使。其他人都隐身,唯独自己,要是没有女儿这一出偷换重点,大约闻博和女学所有的气都只能冲着自己这个靶子而来。现在有聪明人把这场戏唱下去了,自己要是再不能顺坡下来,就真的是蠢笨了。
“好,那老夫就顺着诸位的意思了。等到出殡的时候,我和自家女儿为这位烈女送上一程了却心意就是。”
闻博和王大人这边简单寒暄几句,闻家的侍卫,家丁之类的已经到了,进到最里面小心的将女学子的尸体搬动起来,放进刚刚自棺材铺里紧急买来的一套棺椁里,便往女学之中抬去。准备走完停灵之类的流程,再将人好好埋葬。
画面转到女学之中众人,大家这才从刚刚对峙的紧绷之中清醒过来,接着就有一些感性的女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很多人与死去的女学子早早相识,一起学习生活,早就已经有了情感,现在见到对方受损严重的尸身,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忍住。
而人群之中的严慧,也跟着抹眼泪,哭了几声。只是仔细看去,她的眼睛是悲伤的流着泪的,但是唇角的肌肉却是有些僵硬,并不是正常人悲伤时候的协调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只是,不仔细观察的话,这个细节并不明显,周围的女孩子就很多都没有注意到,还一边哭一边相互安慰着。
闻洁是亲自养育这群女孩子的,就算是独立出来做生意,已经十分坚强的她,也忍不住在见到女学子尸体的时候就去了半口气,在守灵的时候更是情绪受到打击,再加上连番的忙碌以及心理上的巨大压力,终于在第二天的时候昏迷了。人是勉强治好了,但是却留下了不能操劳的病根。
“没事,我总得坚持着,把人送走不是。”闻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一向认真保养的头发也有了不少白发,只是,她还不认命,停灵几天的大事小事还是继续操心,“最近我其实一直在想,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最开始,发现他们还想着依靠男人,我觉得人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可是后来想来,她们产生这个想法,并不是因为什么高贵的爱情,而是因为懦弱,不敢以女子之身做些什么。可惜我没有及时发现,也没能教她们认识一下现实,以至于一个蠢货就骗得她们失去自我,害人害己。”
“我是不是,还是太宠着她们了,以至于宠出一群兔子,送给别人当了晚餐呢?”
闻洁最开始离开闻博,就是为了脱离奴籍,让自家孩子能够有机会读书科举。可是谁知后来,从收养第一个孩子开始,她的心思就渐渐的被这群小孩占据,以至于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等到后来,年纪逐渐大了,依旧没有合适的人选,闻洁也干脆放弃了,将这群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精心养大。
看着一个个娇艳可爱的女孩,闻洁终究还是心软了,想要好好保护她们一年又一年。只是,现在看来,把她们都教养成娇花,恐怕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