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的身子时好时坏。
前往各地去寻找神医的近卫,倒是带回来不少号称神医的人,只可惜没有一个能将他医治好。一番折腾下来,晋帝的病没有好转,反倒是晋国的神医们被拉出去砍了不少。
晋帝每日主要服用的药物仍旧是御医院开出的药方,白兔知道,那方子除了能吊命,对改善病情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御医院的人都是老人精,坚决不肯铤而走险,只要皇上能安安稳稳地挺着,就行了。
白兔冷眼旁观,每日仍旧扮出一副孝子的形象。
即使他心里再厌恶病床上那个年迈昏庸、宠爱孩子只是因为一只兔子的老人,也会在每天下朝后去一趟蓬莱殿,陪晋帝说说话,顺便汇报一些不咸不淡的政事,不让晋帝觉得太子监国,他这个皇帝就毫无用处了。
晋帝很满意,满朝文武对白兔的谦逊却不软弱,孝顺又为人和气亦赞赏有加。
总之,白兔的口碑现在出奇地好。
于是有女儿的朝臣们开始起了心思,蠢蠢欲动。
从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晋国太子的太子妃始终姓“华”。而华太子妃最终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太子殿下已经二十几岁了,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晋国皇室又子嗣单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应该尽快娶妻纳妾。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耳闻太子在回宫前已有妻儿,但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晋国皇室向来是子凭母贵。身份卑贱的女人,就算是有了儿子,也不会受到重视。
太子妃必出自华家,这一点其他朝臣就是想争也争不过,好在还剩下七七八八个位置供他们的女儿瓜分。
朝臣们互相串通着、拉拢着、算计着、摩拳擦掌着。然而让他们的下巴碎了一地的是,终于有消息传来,太子同意迎娶华家三小姐,但份位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奉仪,也就是首席贵妾的意思。
这是由皇上决定的。
而今,太子的左辅右弼是“倒华家派”,本应该按照惯例迎娶的华氏女,又从太子妃的宝座一路跌至太子奉仪……
忽然有种感觉,晋国的风向这是要变呐……
蓬莱殿的龙涎香味道似乎总是比别处浓郁许多。
晋帝勉强喝了半碗米汤。白兔拿了软枕,让他靠在床上。
闭了闭眼,晋帝混沌的神智清醒了些。歇了一会儿,问:
“华雄今天上折子了?”
“是。足足写了三页,主要是想说华家女儿不能为妾,请父皇三思。”白兔莞尔笑答。
晋帝仿佛极痛恨华雄,重重地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多言语。
顿了顿,他沉敛又威严地对白兔说:
“是你说,担心华家继续做大,朕才答应让你找个借口纳华凤为妾,而没给她正妃之位。你可要记住,那个农户家的女子绝不能成为一国皇后。朕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即使华凤做了妾室,你以前的那个女人也绝对不可以成为正室,知道吗?”
“是。父皇。”白兔顺从地回答。
晋帝见他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或不愿的情绪,便认为他是恢复记忆以后,也觉得农门女子配不上他,所以才会如此冷淡,稍稍放心。
“还有那对双生子……”晋帝仰头轻叹了口气。“晋国皇族的规矩你还记得吧?”
白兔垂在眼帘后面的眸子寒光一闪,然而再抬起头来。却是更加地恭顺与冷情。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的。”他微笑道。
话音刚落,黄公公蹑手蹑脚地过来,轻声通报道: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晋帝知道她必是来反对华凤做妾的事,一阵心烦,沉声道:
“就说朕睡了,让她改日再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华皇后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旁若无人。身后跟着身穿一袭绣淡色木樨花月白长裙、妆容素雅的华凤。
自从被说成是“花大姐”,华凤现在每天素淡得堪比一盏白开水。
“臣妾给皇上请安。”华皇后走到床前,敛衽行了个礼。
“臣女给皇上请安,见过太子殿下。”华凤跟着优雅地跪下来行了大礼,眉眼含着羞涩的笑意,怯生生又欢喜地偷看白兔一眼,送去一枚足以搅乱一池春水的秋波。
白兔唇角挂着浅得仿佛不存在的笑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皇后请了安。
晋帝并未责怪皇后的擅闯,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似的互相问候了几句,华皇后方坐在床沿上,对晋帝开口说:
“皇上,不是臣妾想反对皇上的安排,只是凤儿是臣妾从小看着长大的,臣妾的兄嫂更是把这丫头当成掌上明珠,从来没让她受过一有点委屈。以凤儿这样的人品相貌,怎么能做妾呢。皇上,臣妾听闻太子在没回宫之前已经在宫外娶妻生子,皇上该不会是想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女人接进宫里,让那样一个民间女子做太子妃吧?”
“没有的事,晋国最看重血统,皇后你多虑了。朕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你们谁也不必再多言。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只有贤德大度的女子才能够胜任。凤儿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不会薄待了她。现在是奉仪,将来未必还是。凤儿,成亲之后,你可要好好辅佐太子,当个贤妻才行。”
华凤心头一跳,仿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许这只是皇上在考验她能不能胜任。她就说,皇上怎么会越过她,去认同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刚想屈膝表决心,皇后不满地道:
“可是皇上……”
话未说完,白兔忽然开口笑问:
“是华三小姐不愿做本宫的奉仪吗?”
华凤一愣,下意识向他的脸上望去。
那一抹似慵非慵的微笑,恍若早春时节盛开的桃花。妩媚妖冶,似有一股魔力,正将她狠狠地吸进去。她的心怦怦乱跳,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只能痴迷地望着他。
“原来华姑娘这么看重名分,本宫还以为华姑娘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姑娘。难道华姑娘觉得做本宫的妾室,是一件让你抬不起头的事,本宫不配让你甘心做这个奉仪吗?”他似忧伤似失落地说,那寂寥落寞的眼神把华凤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她慌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大声说:
“殿下。凤儿不在乎名分的,别说是奉仪,就算是个身份卑微的丫头。只要是为了殿下,凤儿也愿意做!”
“凤儿!”华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厉喝一声,这个死丫头,怎么会被人家的一个浅笑就给迷惑了!
晋帝咳嗽了一会儿,脸色蜡黄虚弱。却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威严,笑道:
“既然当事人都没有意见,皇后还有什么不平的。这样吧,虽然是奉仪,不过婚礼的规制就按太子妃的规制办,皇后你看如何啊?”
皇后愣了一愣。回过头,还想再说,却因为晋帝浮肿的眼窝里罩上一层阴暗的光芒。心脏微微一沉,只好改口道:
“既然凤儿答应,那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
言毕,站起身走到白兔面前,微笑道:
“太子。凤儿从小娇生惯养,往后她若是使性子。你尽量多担待,别让她受了委屈。”
“是,皇后娘娘放心。”白兔含笑回答,那笑容极浅,浅得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情绪。
华皇后看着他,心里那自从他归来后就开始酝酿发酵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却又如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余光瞥见华凤对他痴迷的目光,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知这样不妥,她却无计可施。
离了蓬莱殿,守在门口慕吟风立刻迎上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重华宫去。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白兔停住脚步,回过头,见华凤提着裙摆扶着丫鬟一路小跑着奔过来,站在他面前,小脸红扑扑地递过来一只帕子,含羞带臊地道:
“太子殿下,这是臣女亲手绣的,请太子殿下收下。”
白兔看了她一眼,接过来。
华凤见他接了,心中大喜,脸绯红地偷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屈了屈膝,说了声“臣女告退”。转身,像只活泼可爱的小鹿一般逃走了。
白兔展开帕子,只见上面绣了一对鸳鸯、一对蝴蝶、一对并蒂莲花,甚至连底下的水波纹都是成双成对的。他眉角抽了抽。
“殿下,您真的要纳华姑娘为妾?”慕吟风忍不住问。
“本宫又不能忤逆父皇。将华凤从妻降为妾,本宫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父皇,这已经是父皇的底线了。”白兔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这样一来,夫人还肯回来吗?
白兔忽然揪着他铠甲上的领巾,把那条鸳鸯帕子塞进慕吟风怀里,慕吟风还没来得及尖叫抗议,只听他低声说:
“不出三天,必会有人去除掉那母子三个,你想办法一把火让他们诈死,然后就送他们走吧。他们已经没用了。”
慕吟风惊讶地问:“殿下怎会知道?”
白兔放开他,倒退半步,意味深长一笑:“不要小看了华家人的血统。”
回程的马车上,华凤懒洋洋地歪在丝绵软垫上,过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华胜正在替皇后盯着太子殿下从汉国带回来的那母子三人吧?”
“是。”青衣丫鬟谨慎地回答。
“去告诉华胜,让他立刻把那母子三人全部给我除掉。”华凤吩咐道,恶毒阴狠的语气为她那张美丽的小脸添了一道阴霾。
“是。”仿佛习以为常,青衣丫鬟连怔愣都没有,顺从地应下了。
华凤继续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想起今日太子殿下那抹迷人的笑容,她的脸又开始泛红。
她不介意做妾,只要上头没人踩着她。纵使晋国最重血统,可只有将潜在威胁全部除掉,她才能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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