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阁的桌子很宽,大厅内的音乐随着午夜场的高潮来临越来越响,冷凝霜和如幻交谈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二人的谈话除了坐在两人身边的人,并无其他人听见。
燕七公子坐在如幻身边,手里搓着一枚夜明珠。常带着沉郁的美丽容颜依旧如笼了一层雾般高深,含着淡淡疏离的眸子在无人察觉时,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清芒。
其他人都在关注台上新出场的舞娘。这几个眼睛会放电的姑娘大概是今日登场的舞女中最迷人的,随着莲步轻移,额头上的水滴红宝石在闪烁的光线下美得勾心夺魄。自由奔放的舞步,彩衣翩翩地舞动,乌黑的发丝随动而飘,婀娜曼妙的腰身,无一处不妖娆。
首席舞娘艳光四射,妩媚妖冶。浑圆胸脯挺拔傲立,扶风柳腰摇曳多姿。半透明粉纱长裙上撒着亮晶晶的金粉,包裹住翘臀曲线乍现,还有一双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景不知让多少人眼放狼光。
四五名舞娘已经风情万种地走下舞台,穿梭游走在大厅里的各桌宾客人之间,尽情地扭动腰肢,媚眼妖娆。台下的呼吸声变得重了许多,口水一片,哗声一片,铮亮的眼光使整座大厅比刚才亮了好多。
冷凝霜忽然觉得胃袋里有点不舒服,捂住嘴唇。
白兔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适,关切地问:“怎么了?”
冷凝霜皱了皱眉:“好像甜的吃多了,觉得腻腻的。”
白兔端起茶碗递给她:“喝口茶压一压。”
冷凝霜就接过来喝了一口,想了想,对白兔说:“我忽然想喝酸梅汤。”
白兔一愣,在一起这么久,冷凝霜很少主动说她想喝什么东西。忙招呼来一名侍女,要碗酸梅汤。这边冷凝霜一个不小心。手里的茶盖滑出手心掉在地上。幸好茶盖够结实,落在地上没有摔碎。
她弯下腰去捡,白兔见状忙探下身子帮她捡。
正在这时,冷凝霜忽然觉得一道极亮的光反射在她的脸上,那道光就像是小时候用镜子反射出的光圈一样。
然而这感觉很快又消失了,一眨眼的工夫,光圈不见踪影,她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满腹疑团地向刚刚的光源处望过去,却见那扭动着水蛇腰,一边踩着鼓点一边往前走的首席舞娘被几个舞娘簇拥着。妖娆多姿地舞了过来。
“怎么了?”白兔见她怔住了,疑惑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直起腰身。
首席舞娘已经飘到他们这桌来。玉一般的双手握着长长的金紗,藕臂舒展,和身上的粉纱一起,在背后形成一对硕大的蝴蝶翅膀。
她青蛇似的贴近,极具挑逗性地扭动着。先是从如幻、冷凝霜和白兔身旁掠过去。本想以诱惑的姿态尽情地挑逗那两个英俊的男人,却被如幻和白兔躲过去了,只能在冷凝霜的胳膊上蹭了两下。
冷凝霜觉得她身上的味道让人麻酥酥的。
在舞娘离去继续向前舞动的一刹那,她又觉得自己的眼角被一丝亮光刺了一下,是因为舞娘身上的衣服贴了金粉太闪了吗?
心里一团狐疑,眼看着那舞娘在花琪面前性感地甩了两下长发。跟谢宛翔耳鬓厮磨了一阵之后,又一个旋身贴上了燕公子。燕公子一如既往地浅笑,也没拒绝。
大概是这一桌已经有好几个男人躲闪开了她的挑逗。舞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没有拒绝的,心中大喜,在燕公子身上蹭虱子似的蹭个没完。
不用开口,白兔就很自觉地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冷凝霜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不知为何,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舞娘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
她抬眼望向桌子对面。
突然。那本在尽情舞动的舞娘周身性感的气息一变,竟如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的刀,瞬间凌厉起来!
同一时间,一只茶杯电光火石般飞了过去,正中舞娘的额头!
茶杯里的水虽不算滚烫,却也不凉,更何况还是硬硬的瓷器砸在头上。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舞娘自己也没想到,头破血流,又疼又烫,啊地一声尖叫,莲足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中的金纱一抖,银光耀眼的刀尖顿时露出一角!
白兔眸光微沉。
嗖地一声,舞娘白玉般的手莫名地出现一粒血洞,大痛之下,一柄锋利的匕首哐啷掉在地上。
燕七公子动如脱兔,身形凌厉地跃起来,稳稳地扣住舞娘的手脚,将她死死地按在桌上。燕公子又不是傻瓜,早就躲开了,谢宛飏急忙让人找帕子给他擦身上被溅到的茶水。
此时霆云和一大群训练有素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过来送酸梅汤的小丫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麻了爪,手一抖,托盘就往下掉。白兔顺手捞过来,稳稳地托在手里,递给冷凝霜道:
“娘子,你扔茶杯扔得真准!”
“我也这么觉得。”那只是受到危险气息的干扰,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幸好还算准,差一点就砸燕公子脸上了。
芍药阁内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因为奋起反抗的只有两个人,其他的客人全都吓得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
霆云肃杀复命:“三爷,七爷,那二人当场毙命,这个女人也服毒死了。”他的手里提着的正是行刺的舞娘,刚刚还是一个妩媚妖娆的美人,转瞬间却成了一具皮肤铁青的尸体。
冷凝霜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不由得别过头去干呕起来。白兔吓得脸色发白,急忙递上帕子,帮她拍背。花琪见状,抱着后脑勺,瞧不起地道:
“到底是个女人,一个死人就让你想吐。刚才扔茶碗那劲头呢?!”
燕公子皱皱眉,挥手让霆云把尸体带下去,清理好现场。谢宛飏一面命人疏散大厅里的客人,一边命侍女过去照顾冷凝霜。
白兔听了花琪的话,心下不爽,冷笑道:“花公子少说句风凉话,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华国舞团的人在汉国的地界刺杀燕国的人,偏偏你这华国来的还在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是因为冷凝霜的一个茶碗把这场行刺计划给打断了,可若刺杀顺利进行。燕三皇子在汉国的地界被华国刺客杀害,华国皇子和汉国南部首富家的公子又都在场。
无论是汉国和华国联合起来说燕国诬陷;还是汉国和燕国联合起来,说华国在汉国地界上刺杀燕国皇子。意图破坏汉燕两国的友好关系,狼子野心;又或是燕国和华国联合起来,说汉国嫁祸华国刺杀燕国皇子,意图破坏燕国和华国的联盟。这些说法都有可能,只看人嘴两层皮用哪种说法。
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会引起三国之间的战争,只怕连没在场的晋国也会被捎进去。
一场看似简单的行刺却发酵出了如此复杂的局面,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
侍女拿了漱盂给冷凝霜漱口,又在撒了花瓣的水盆里净了手,白兔捧过一杯热茶给她压一压。
燕公子如墨的眸子微眯,略带锋锐的厉芒投向冷凝霜。笑眯眯地问:
“白夫人为何会知道那个女人要出手行刺本殿,又能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本殿?”
本殿?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他们的皇族身份!
白兔的眼眸一片清冷凌厉,身体瞬间绷起。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要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他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燕公子,你的戒心还真不小呐,你现在是想将你的救命恩人当成犯人审吗?”
他唇角挂笑。然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狠厉寡绝,阴鸷毒辣。可怖的肃杀气和压迫感排山倒海地涌来。燕公子眼神晦暗幽深,白兔强大的气场连他都觉得窒息。
“相公。”冷凝霜淡淡地开口。
白兔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他,忽然眼露惊喜,跟变脸似的喜滋滋地傻笑道:
“娘子,你又叫我‘相公’了!”
阴云立刻被清风卷走,他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于是在场的人从戒备的紧绷中放松下来,皆满头黑线:你这相公到底得有多可怜啊,两人成亲那么久,娘子居然都不叫你“相公”!
“娘子,你有什么事?”白兔笑眯眯地问。
“我说你别恐吓皇族,万一他们心里不爽,会派人在半夜里放火烧了咱们家,把咱们俩灭口的。那房子可花了四十两,还不算后来的修缮费。就算他们不把咱们杀了,像谢宛飏那样总是把咱们家当东大街进门不买门票,也是很烦人的。”
谢宛飏满头黑线:原来他很讨人烦?
这话说得太犀利太刻薄,一针见血戳中了权贵的肺。但那种事他们的确有可能干出来,如此直白地被拆穿,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让在场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不爽。
冷凝霜抬眼,对燕公子淡笑道:
“我刚才可不是救你,她的刀晃了我的眼,我只是对危险比较敏感,下意识把茶杯扔出去罢了。救你的人其实是你弟弟。你不用感谢我,也不用怀疑什么,这天下大得很,各国局势怎样与我无关,我只想过平凡的日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相公,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不相干。你若不喜欢看我乱扔茶杯,以后记得别挨着我就好了。”
顿了顿,扫了几个人一眼,微微一笑:“过了今晚,以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了,相识一场,大家留个愉快的念想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拉起白兔的手,两人走出芍药阁。
“娘子,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心里到现在还麻酥酥的。”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说什么了?”她一头雾水地问。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相公,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不相干。听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那是因为当寡妇太麻烦了。”她凉凉地道。
“娘子你真不坦率!”白兔嘟起嘴。
“那你就再去找一个坦率的!”
“我不要!娘子我最喜欢你了!”
甜腻腻的让人牙疼。
花琪隔着皮肉按了按后槽牙,对着眸光幽深的燕公子嘲讽道:
“哼,所以说书念得多的人老子最讨厌了,磨磨唧唧,疑神疑鬼的,小心眼儿,还没个娘们儿干脆!小如儿,走!”
如幻一言不发地跟花琪走了。
燕七公子立在一旁,静静地望着门外,平和的眼波如一潭黑水。
过了今晚,的确很难再见。
谁又会想到,今日一别,重逢时却成了势不两立的敌手。
果然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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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再告知一下更新时间:一更八点半左右,二更晚上十二点之前会上传。
每天两更,如果少更第二天也会补上。
红楼会尽量早点发,可若是写得慢发的晚,还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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