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是个好东西,很多时候真的会解决人们眼下之需,虽然后面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负作用。
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病房里很安静,没看到何非然,明烨也不在,连花儿都不知去哪儿了。
后背上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痛,只有在移动时才会有一点感觉,所以我咬着牙慢慢从病床上下来。
出了病房的门,才看到花儿一个人坐在门边的长椅上。
她回头一看到我起来,就慌着跳起来说:“阿音姐,你醒了?”
我看着她问:“你在这儿发什么愣?非然呢?”
花儿忙着说:“他说出去有点事,你要是醒了就让我给他打电话,我现在就打过去。”
我拦住她:“不用了,我没事了。”
她却很执拗,坚持说:“何先生说你今天的药都还没用呢。”
“没用药就去找护士,他现在又不是我的医生,来了不过也是跟我们做同样的事情,干吗非要让他回来?”我看着不远处的护士站对她说。
看花儿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犹豫,不过也没有之前那么坚持,我直接说:“去叫护士来吧。”
她没有先去找护士,反而把医生找了过来。
我这才知道,因为我早上一直在睡觉,所以错过了医生查房的时间,那个时候何非然还在,拒绝了医生叫醒我,所以现在一醒过来,医生和护士都过来了。
听他们说的情况也不太严重,只是为了伤口不发炎,愈合的更好,所以需要多输两天液而已。
护士手里本来就拿着药瓶,医生的话落地,她就把针给我扎上了。
结果是,我才刚下床走了几步,就重新又回来躺着了,还要躺上好几个小时。
花儿坐在床前陪我,不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发愣。
我问他何非然去哪儿了,她向我摇头;我问她何非然去忙什么事了,她还是摇头;到我问明烨是否来过医院时,这丫头仍然摇头。
我笑着问她:“除了摇头,你能不能给点别的反应?”
她的脸立刻一红,嗫嚅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是不知道他们都干什么了呀?何先生走的时候,就说让我在门口守着你,谁来也不让进。”
我狐疑地看着她,慢慢重复她的话:“在门口守着?为什么?要拦着谁不让进来?明烨吗?”
她就又摇起了头。
看来从她这里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我从床头柜上拿了自己的手机,想给何非然拔过去。
打开屏幕却先看到上面的未接电话。
有两个,都是明烨打的,时间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而且我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
照着号码拔回去,很快就听到明烨的声音,他很急切,先问我这边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还要在医院里住多久?
我静静听他的声音,还有声音背后的声音。
似乎也是在医院里,有许多人,医生,护士还有别的,在低声商量着用什么样的药物。
或许明烨走的远了一些,那些声音慢慢就淡了,然后换成了别的噪杂。
我问他在哪里?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在医院呢。”
“乔棂月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吗?”我再问。
这个时候电话那头完全静了下来,我的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几乎可以听到明烨的呼吸声,看来他走的不但远,还有些急。
他说乔棂月已经无可挽回,现在是乔容月出事了。
乔容月因为乔家崩塌,自己的妹妹惨死,现在精神上出现了些问题,医生说随时可以自杀。
我笑了起来。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心底里特别想笑。
明烨在那头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乔家以前在宁城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棂月,更是活跃跳脱,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大概谁看了都会难过吧?”
我没跟明烨说自己的想法,只让他好好照顾乔容月,说自己没事,很快就可以好了出院。
挂了电话后,就扭头问花儿:“何非然去哪家医院了?”
她愣了一下,马上问:“您怎么知道他是去医院?”
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看来除了明烨,没人相信乔容月得了精神病,想来这医院里也不会只有花儿一个人,大概吴良也在附近,以防乔容月突然袭击,过来再给我一刀。
这两姐妹还真是想我死,一个不成,另一个又补上,而明烨竟然真的就陪在那里,任他们利用。
我要认为他是善良吗?
他看上去确实不像一个恨了心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傻子,乔容月是不是疯了,他应该心里也有数,毕竟那两姐妹的感情在宁城也是人尽皆知的,而且乔家也不是一夜之间倒下去的,断断续续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如果真说谁受不了会发疯的话,那也是乔老爷子,而非乔容月。
明烨在那儿应该有别的目的吧?
尽管我还闹不明白,但他们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至少现在乔容月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只是把明烨留在身边,而不能动我分毫。
想到这里,我从心底里又对何非然感谢几分。
真正维系亲情的,从来都不是流的血相同,而是在共同的生活中,彼此照顾和依赖得出的结果,可是我与他从小分离,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没有交际,我更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可他不但找到了我,还事事处处为我着想,几乎把我所有的路都铺好了。
这样的哥哥,世间少有。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依然让花儿去外面看着,自己一个人在病床上看着瓶子里的点滴慢慢变少。
到所有的药都打完了以后,花儿扶着我去问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如实说:“您的这种情况,回家养着也行,就是每天还是要用药,应该不太方便,所以建议还是多住几天。”
我直接说:“办出院吧,家里也能输液的,我家还有刚满月的孩子,不能在这儿久住。”
花儿一听我这么说,就慌了,忙着问;“姐,你要出院?那你给何先生说了吗?”
我看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只让医生快点开出院。
等我们把一切的手续都办完,就看到何非然也来了。
他瞪着我问:“你急什么,在这儿多养两天怎么了?非要回到那个地方去,我知道你放不下明静,可是那个家里又有几个真心照顾你的人?现在明烨……。”
“明烨在照顾乔容月,我知道,我也没说一定要回他家里去,我去你家,再说了,不是还有花儿吗?”
何非然被我噎的不说话,怔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身去开车。
我相信明烨这两天没空管我,明家能做事的人又都在照顾明静,所以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我出院的事应该都没人知道,所以去何家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去的路上,何非然还问我是怎么知道乔容月的事。
我朝他笑,他就又瞪我一眼:“该想的事你不想,不该想的事你倒是挺关心的。”
跟他说话我总是会轻松很多,就问他什么事是该想的,什么是不该想了,结果是他也答不上来,只赌气一样说:“乔容月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她也不能装一辈子,而且这种病不是她说是就是,我跟医院那边打过招呼了,如果真是精神病,肯定得用药,那种药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到最后真的整出病有她受的。”
我看着他轻声问:“你在后面下黑手吗?”
他没好气地又瞪我一眼:“把你哥想的也太坏了吧?我可没那功夫,不过是跟医生说正常治疗而已,她想病就病吧,病人用药不是合情合理吗?”
“那白许浩不会出来干涉吗?”我问。
何非然撇了一下嘴说:“估计他也闹不清楚乔容月是真病还是假病吧?再说了现在乔容月已经完全把他拖下水,不是在外面县城弄了个小公司吗?已经把白许浩缠了进去,他也就是来宁城看她一眼,那里现在没有乔容月坐镇,他要是再不在,很快他们就会背上新的债务。”
乔容月还是很厉害的,至少她能折腾事,她摆布着所有人,让人们按照她的想法去走,听从她的指挥,无论手段如何,这都是一种能力。
我在何非然家的第三天才收到明烨的电话。
他很慌张,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在医院里。
我这个时候的心情平静极了,淡淡地跟他说自己出院了,为了安全起见,现在住在何非然的家里。
半个小时后,他的车进了何非然家的门。
隔着窗前巨大的玻璃窗,我看到明烨从车上跳下来,一路往屋里冲,他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在头顶上形成一个尖,然后又很快被吹扁下去。
衣服也甩在身后,像一个意气风发的追风少年,勇往直前地冲向自己的目标一样。
这种形象和形态都激奋人心,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说,很燃,可惜并非是为了我,所以当他站到我面前时,我内心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喘气看我,脸上因为奔跑泛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