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对付我绰绰有余。”我打断他的话说。
何非然也停下脚步看着我说:“他不敢。”
我苦笑着说:“他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乔棂月说一声,他连你不是都想打吗?我无权无势无钱的,他想来对付我,还不是就一句话的事,而且之前他也不是没动过心思。”
何非然却很认真地说:“这之后他就不敢了。”
我不置可否,对于这样安抚人心的话,听听就好了,真的不敢太在意,因为命在自己的手里,高志新既然能找到孟国良向我出手,难保他不会再找别人做同样的事,我可不敢保证这次还会有人来救我,而且好像也没有人来救我了。
两个人花了半天时间,慢悠悠地几乎把植物园走了大半。
出来的时候,何非然很愉快地说:“看来晚饭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吃的。”
我摇头说:“不了,我要回家了。”
他一急,话就冲口而出:“你着什么急回家,回去还不是你一个人,明天也不用上班,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烦啊?”
我转头看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问:“老严还告诉你什么了?”
何非然一点也不心虚,坦白说:“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多陪陪你,说不定这一陪还能陪出感情来。”
我真是服了他了,再不想说话,快速往停车场走去。
他也跟了出来,还在尽力游说我跟他一起吃晚饭,但我一句话也没回,车子开到市区中心后,就停下来让他下去。
他还不甘心,苦着脸说:“我请行不行,这次真的不会让你出钱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我一句话不说。
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他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开车门下去了。
我把车往前开,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小,但是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我的车子。
何非然对来说,是一个带着危险的谜团,我总觉得他带笑的面孔后面好像还藏有别的东西,甚至有点熟悉的感觉,像我一样,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而活。
可是他明明出身很好,上学工作都一路坦途,与我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甩头,把关于他的一切都甩掉,车子也顺利进入小区的大门。
等我乘电梯回到了家,心里莫名一阵紧张,有种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感觉。
往四周看看,并没有人,也不敢在外面停留,快速开门进屋。
在门口换了鞋,正想回卧室去换套衣服,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客厅外面的露台。
明烨一个人坐在那里,面朝外,微微躬着身体,两手臂支在腿上,侧过来的少半脸上有混杂着光亮和阴影,还有线条硬朗的冷意。
我站着不敢动,怕惊到他,也怕自己稍一挪动就塌了心里的筑起来的一切。
时间如停驻一般,他看着外面,我看着他。
时光流转,那些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蜂涌而止,塞满了每个细胞,驱动了每根神经。
明烨终于转过身,目光轻轻在我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微微闭了一下,似乎还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向我走过来。
他迎着室内的灯光,高大的身形,修长的腿,穿着随意,甚至有些不修边幅,在我面前站定,轻声问:“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声音哽在喉咙处,好半天咽不下去。
他笑,可笑容不达眼底,只在嘴角扯动一下,还没扩散到面部就消失无踪。
许久才颓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怔神,目光在他脸上再难移开。
他憔悴了很多,元气好像被人抽尽,没有一丝活气,目光在我脸上扫过时,也黯然无神,再没有往日的凌厉,也再没有愉快。
问出的话也不是他平时的风格,带着难以掩饰的脆弱,像一个考了很差成绩的小学生,无助又悲哀地等着最后的惨状。
我想向他摇头,但是自己根本动不了,如被无形咒语点了穴道,只是看着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用手在自己的头发里扒拉了两下,突然一阵苦笑,声音也提了起来:“我应该早猜到会是这样的,你跟那个人不同,是我打扰了你。”
我本来麻木的心一下子就揪成一团,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明烨已经把目光移开,看向屋子的一角。
他像做了最后的妥协一样,低低地问我:“那你还会住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来他已经同意我离职,而且也放弃了那个筹备已久的订婚典礼,甚至猜到了我的心思。
那我现在要告诉他,我不会住在这里,我要搬出去吗?
我不敢说,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担心他听到后会立刻就会倒下去。
“我不想欠你太多,以前欠你的也想尽力还回去。”轻声,尽量不去触动他的情绪说出这一句。
可他的脸却突然转过来,目光乌沉沉地盯着我说:“你怎么还?心都给出去了,你拿什么还?”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憋着气从胸腔里发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击的我粉身碎骨。
那种已散的怒气一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也笼罩着我。
寒寒的,冰结了我的神经,再找不出一句回他的话。
明烨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开门出去,身影消失在电梯的转角处,像一个落败的英雄,决心要隐没进江湖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最后想动的时候,腿都抬不起来,扶着墙边桌角才一步步移到椅子里。
胸口憋的生疼,里面像梗着一大块石头,吐不出,也咽不下去,就那么硬硬地塞住呼吸,痛的我想剖膛开肚。
这次以后,明烨我们两个算是彻底完了吗?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吗?他也会完完全全的放弃吧?就算是他不这样,明家二老也会逼着他的吧。
反复无常的人谁都不会喜欢,我与明烨的事情已经折腾了太多回合,最终却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落幕。
辞职程序办的很快,我的假期刚一结束,回到办公室,老严就跟我说:“小朱,再考虑一下,真的不在这里做了吗?”
我没说话,他叹口气说:“我都有点舍不得你走,不过年轻人嘛,总是有更好的路走,你如果想好了,就把辞职单递过来吧。”
当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办完了,连剩余薪水都打进了银行卡。
手机上收到银行转帐信息时,我盯着屏幕好久都移不开眼。
这大概就是我与明烨最后一点的联系,我们终究要这样不了了之。
从办公室里搬回的,我为数不多的物品还放在门口的矮柜里,我有心想去把里面的东西整理一下,却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第二天,何非然就来我家里敲门了。
我没有拒绝他,请他进来。
他四处看看说:“本来还以为你会家里哭呢,我是赶过来安慰的。”
我愣着眼看他:“会不会太晚,如果要哭,昨晚有一夜时间,干吗等到今天才哭?”
他一副认真相:“那不一定啊,也许你一夜哭不完呢。”
“不过就是份工作,丢了再找呗,我还能哭死在床上不成?再说了,我也没哭啊。”
他跳到我面前,仔细看着我的眼睛,最后好像很失望一样说:“看样子是真的没哭,工作可以再找,但是像明烨那样的人可不容易再遇见。”
我想起他先前说的话,直接回道:“不是还有你?再说了,我也没离开宁城,住在他的地方,又与明氏就这点距离,如果真想见,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何非然一听这话就忙着问:“那你是不想从这里搬出去了?住着也好,反正都习惯了,大不了你把钱给他。”
我不由得多看一眼,他连这个都知道,看来我跟明烨在他面前真的一点秘密也没有。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他知道的太多。
其实何非然除了跟我略略提过辞职与明烨,很快就转移了新的话题。
“你打算做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去我们医院做个小护士,这样你就可以每天看魔术表演了。”
“你说啥?在你们医院看魔术表演?这是什么鬼?”我完全无解,也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
他却很直白地解释:“进去一个人,出来又是另一个人,难道还不是魔术表演?”
好吧,现在我想起这个二世祖的职业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想去医院这种地方,这一年里,我在医院里呆的时间太多,还是远离那个地方的好。
何非然看我摇头,就歪着头想别的注意。
我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你来是真的帮我找工作,还是受谁之托。”
他“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怪异,没有一点真诚。
我弯身去倒水,已大概猜出他的来意,却没想他的回答却让我差点把水壶摔了。
“我当然是帮你找工作,也是受人所托,但不是受明烨之托,而是一个叫何非然的男人。”
失落在心里像涟漪一样,从心间一点点扩散,快速传遍全身,捏在手里的水壶好久才被我放回到桌面上。
是了,我与他再无未来,他又何需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