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莫比乌斯环】
熙熙攘攘而来,安安静静而去。
“刚才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我们只需要躲在这里就好。”
“如果外面有人需要帮助呢?”
“现在这个时间,停留在室外的人只有白旗帜,除了白旗帜之外,都是带有目的的人。”警员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了桌子上,“不论是什么目的,这都不是我们能够接触到的,那些雾气啊,那些异教徒啊,在这种时候更加想要趁虚而入。”
“我听见有人在呼救。”
“就算真的有,我们也不会开门。”警员很有耐心,或许是在现在的等待之中实在是过于无聊,对于这样一些他能够解答的问题,他并不吝啬自己的友善,“如果是刚发出警报没多久的时候,我们还能够开门让那些来不及回来的人进来躲避一下,但若是到了现在这个时间,开门只会让雾气涌入。”
因为开门意味着邀请。
“当你把门打开的时候,就相当于你在邀请门外的东西,每年拉芙兰都会有人因为在信仰失格事件之中打开门而被雾气扭曲,因此,白旗帜有一个专门的业务就是在信仰失格事件结束之后巡逻,寻找有没有在家中被扭曲的人。”
警员打量着对面的身影,他的目光很和善——一个看起来带着颓然的女孩,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够结束的信仰失格,现在只能够通过祈祷和对话来打发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这种祈祷其实没有多大的必要,肉烛的光亮足以照耀到他们。
而且,这里并没有那么多人来分享这一份‘庇佑’。
在信仰失格爆发一段时间之后,推开门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门外的雾气总是会从任何一个可能性的角落之中蔓延,每一个打开门或者打开窗户的行为,都是一种邀请,在邀请这个行为出现之后,雾气就不再被建筑物的封闭阻拦。
“我能去看看吗?”
“不行,至少需要等到安全的信号之后。”警员拒绝了这个提案,“祈铃女士,即便是现在我们也有义务保证民众的安全,现在的门窗都是关闭状态的,我们都出不去,也没有人能够进来,再等一下吧,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好了。”
祈铃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睫毛的阴影在烛光里颤动,她把手伸向一旁,摩挲着警徽形状的镇纸,那金属棱角在她的掌心压出淡红印记。
她端起那玻璃杯,摇晃着,摇晃着杯中的水。
“嘿……”另一位警员敲了敲门,“过来一下……稍微有一点状况。”
“抱歉。”警员对着祈铃点了点头,“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可以在这附近随便走动,不要靠近门口和窗户,确保自己在肉烛的庇佑之中。”
“我知道。”
祈铃目送着那位警员离开,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现在她也记不住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如果硬要算时间,那应该是没有多久的,但真要一点点算下来,她体感时间已经流逝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
她在哪里?
她就在这里。
“……无聊。”她说,“无聊,无聊,无聊。”
重复三次。
——拉芙兰,卡昂佛尔。
她能够活动的范围并不多,从房间之中出来,就是一条走廊,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就能够看见靠近大门的整个大厅,肉烛的光在每一个房间之中亮起,作为一个警察局,也可以叫什么警视厅亦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在这里,肉烛的温暖是能够照亮每一个地方的。
这里的人有不少,除去祈铃,还有几位看着像是匆忙躲进来的人,当然了,警员也有不少,至少在每一个时刻,她的视野之中,或者她能够听见的声音之中,都充满了人类社会的感觉,那些人的声音交织在她的脑海里面,聆听这些声音,倒也不会觉得太过于烦闷。
“……怎么回事?”有人问。
“外面好像有个人……但是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我看好久都没有动静了……是不是出事了?”有人回应道,“可是现在出不去啊,怎么还没有结束……白旗帜的人都去哪里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是最积极的吗?”
“鬼知道,区域都不在这边,你没听广播吗?波及到的区域不是我们这……可能不是我们这里,大概?你别靠太近了。”
“你看现在这天色像是没波及到的样子?”
叮。
祈铃找了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她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摸出一些钱——这是雅克在早上留在房间里面的钱,她还没来得及用这些钱享受一下卡昂佛尔的特色,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事情之中摇晃,如果最开始没有凑热闹去看那一具尸体,说不定现在的她可能会在一个比警察局好一些的地方呢?
比如餐厅什么的。
饿倒是不饿了,那位警员给她提供了一些食品,味道并不怎么样,最多起到了一个填肚子的作用,她靠在墙壁上,看着不远处跳动着的火焰。
肉烛。
祈铃感受不到那火焰之中属于信仰的部分,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个比普通的蜡烛要温暖不少的蜡烛,外形和工艺看着也挺有特色,除此之外,大概就没有别的感觉了,莫非只有具备信仰的人才能够从这所谓的肉烛上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她不知道。
祈铃没有信仰天使的打算,现在没有,她早已经过了最适合信仰一位天使的年纪了,她的三观早已经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构筑完毕,在三观已经搭建好的时候,她很难再去信仰一位天使,她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天使或者神明之类的东西,哪怕她亲眼见过那些奇迹,她也不会这么快信仰一位这样子的存在。
咚。
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在一段时间之前,她也听过这样子的钟声,那位警员说,这是信仰失格的警告,那些从卡昂佛尔的每一个角落荡漾过来的钟声,就是警告每一个人,现在发生了信仰失格事件。
“这钟声怎么还在响?”有人问,“不是警告一次,然后就是等到结束的时候再敲响吗?现在这个天看着就有问题,那些人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就没有人回答了。
钟声,这些钟声是铭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的‘常识’,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卡昂佛尔之中出现了信仰失格事件,这个时候,普通人就应该躲回到室内,一直等到安全的信息传达过来,一般来说,结束的钟声总会伴随着一切异样的消失——在那些非自然的东西被处理干净之后,钟声的响起才会让人们放心。
然而现在的状况并不符合他们的常理。
天空依旧是黑色的,从不远处的窗户之中透露出来的色彩,并非是白昼的那般明亮,依旧是夜晚的色彩,旁边不远处,那落地钟还在转动,现在的时间是‘午后’,朝着傍晚靠近,如果是在往日,天空应该呈现出一种昏黄色的美感,当然了,这是往日,而不是今日。
咚。
那钟声还是时不时敲响,祈铃聆听着时钟的声音,她现在又无法加入到那些对话之中,那些人口中出现的‘常识’并不是她所熟知的东西,她大概了解一部分,却并非完全的了解,她知晓那些词汇,却不能够解答那些词汇的含义,在这种时候,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与其将自己浅薄的认知暴露出来,还不如就这么听着他们交流。
这样就足够。
咚。
祈铃听见了门吱呀吱呀的声音,脚步声响起,就在她的身旁停下。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身旁的人说,“处理了一点事情浪费了些时间,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还在旅馆里面呢……”
那是雅克·奥芬巴赫的声音。
祈铃睁开眼,果然,雅克就站在她的身旁,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头上依旧是那一顶礼帽,口袋里面放着几张报纸,还有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手杖。
祈铃皱了皱眉,在雅克的身上,她闻到了一种铁锈般的味道,带着一点腥甜,还有一些粘稠的……痕迹,她看见在雅克那一件大衣内衬里,似乎还沾染了一些红色的颜料,雅克好像也意识到了额这一点,他将大衣朝着里面收拢了一些。
“……没事。”还没有等祈铃发问,雅克就已经先开口了,“应该是不小心蹭到了什么脏东西,等回去用水洗一下就好。”
“你刚在这里吗?”
“不在,我偷偷混进来的。”雅克将帽子向下压了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一会儿还要偷偷溜出去。”
“为什么?”祈铃又在纳闷雅克的‘奇思妙想’,“他们不是说现在外面很危险吗?”
“嗯……大概是因为,如果我们依旧停留在这里,我们将会面对更大的危险?”雅克顿了顿,“如果你想听,我们一会儿可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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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淀んだ水の底(慢慢沉到了水底)”
《doctor Nacht》-まめ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