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旗鼓的梧惠站起身。她抖擞精神,准备继续向前。
虽然对于疑似羽的身影去了哪里,她并没有什么头绪。但她知道,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才是最不可能有所收获的。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又会出现奇怪的生物。
按照之前冻冻带领她的思路……似乎建筑内部,才是相对安全的。
对了,说起来,冻冻呢?自打在黑色的建筑里,冻冻突然去追什么东西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那只老猫了。真希望它没遇到危险。
不过这么想来,室内也不够安全啊……
正当梧惠一筹莫展时,她看到远处的建筑废材堆上,露出一只姜橘色的影子。
“冻冻!”
她加快脚步,正要去找它。可就在这个时候,梧惠脚下一软,失重感突然涌起。好在这只是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是陷入浅坑里了。这儿的地面像是沼泽,又像是流沙,将她的靴子死死咬住了。
可这是水泥地面啊!梧惠低下头,惊恐地看着柔软的、凹陷的水泥地面。她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然而脚下怪异的触感却无比真实。她再抬头,之前有猫的地方连半个影子都不剩了。她开始怀疑,那是否是真正的“冻冻”。会不会和地下通路遇到的一样,是冒牌货?
当务之急是脱身。梧惠明显感到,自己正缓慢地下沉。不管是碰上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材料,还是某种诡谲的生物,亦或是不明力量的诅咒——她都必须挣脱束缚。如果死在这儿,未免也太可惜了,她还什么确切的发现都不曾有。
冷静……深呼吸。她开始回想,在书中看到的,被这种特殊地面限制移动的脱身法。首先弯下腰,降低重心,让身体尽可能大面积地与之接触。增大受力面积后,两只脚要均匀地使力,一左一右,有规律地将双腿“抖”出来,而不能生拽。
就这么努力了一番功夫,梧惠终于以一种滑稽的姿态脱身。以防万一,她还多跑出去了几步。走远以后,她回过头,才发现有不少生物的骨头,突兀地从水泥地上露出一截。
真是大意了。看来,她仍没有从寝室楼的遭遇带来的惊惶中走出。
梧惠叹了口气,整理背包,继续看向之前露出猫头的建筑垃圾堆。她思前想后,决定就选择这个方向看看。如果那是真正的冻冻倒还好说,若不是——又能怎么样呢?至少先顺从它,看看这家伙的意图是什么。毕竟梧惠现在也没得选。
迈过建筑垃圾堆砌的小山,站在最高点,梧惠看着眼前平行的三座建筑。它们几乎和之前的几栋黑色大楼是平行的。不过有寝室楼挡着,梧惠也不太确定。三栋楼和她的距离各不相同,有的更靠近,有的更远。而损毁最严重的,则是最左手边的那栋。
本能告诉她,那里将会是最危险,但最后可能有所发现的地方。那里……一定是当年出事的源头了。裸露在外的钢筋那么狰狞,每一块残破的砖都写满荒芜。
先去那里看看吧。毕竟,破坏最严重的地方,说不定资源最少——最不适合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去生存。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电力系统已经完全瘫痪了。这也正常,毕竟三楼以上都沦为那副样子……从一楼开始,就已经有许多房间了。这里的房门几乎都没有上锁。不难理解,如果这里真的是灾难爆发的核心,这儿的人都只顾着逃命,没理由优先记得关门吧。
梧惠隐约能从现场留下来的痕迹,感觉到当初的惨状。
因为从许多房间门内,延伸出黑红色的痕迹,一路拖到走廊上。许许多多房间,这样的痕迹连在一起。原本梧惠是没有注意到的,但走廊上的色彩实在太过浓郁。顺着这里回溯,很轻易能发现每扇敞开的门,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所以,几乎每个还在室内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吗?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每个实验室同时爆发了意外?比如,生物失控,或者器械爆炸什么的……
没什么头绪。梧惠选择走进一间房子,看个究竟。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它的门敞开着,她看到屋里的窗帘没被拉上。在这儿,能借助自然光是最好的,毕竟她到现在都没有为手电找到合适的电池。
实验台上有一团漆黑,连着她看不懂的仪器。这一片都焦掉了,有起火的痕迹。但幸运的是,火势没有蔓延。是因为起火,人们才逃走,还是因为急于逃走才没顾得上器材呢?
想不明白。
第二个房间,和第一个房间一样,黑板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公式。在这儿,实验台前有玻璃碎片。可能是进行实验的人手抖,将手中的器皿摔在地上。
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梧惠吓了一大跳。因为在靠近门的墙壁上,贴了几张巨大的、海报似的纸。由于这儿不被外面的光线直射,上面的图样还没有褪色。她能看出,那是人的轮廓。像这样的海报共有四张。
她鼓起勇气凑近观察,才发现这是手绘的人体骨骼结构图、人体肌肉结构图、人体器官结构图,以及人体神经结构图。在这儿碰到这种东西,实在有些吓人了。
第三个房间呢,则有着被水泡过的痕迹。不难看出来,因为靠近水龙头的木质材料都起了皮。而且,在水干涸前,这里有过大量苔藓的痕迹,瓷砖的水槽从砖缝开始,都变成了黑色的、肮脏的泥土。后来不知道是管道堵塞,还是水流尽了……反正已经干了。而且从这里蔓延出的水迹,让外面走廊一大段距离都晕开了血色。
梧惠有点看不明白。一楼非常安静,不像是有什么生物存在的样子。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更没有冻冻。接着,梧惠走到二楼去。
最近的一个房间,有很多桌椅,像教室似的。虽说每间房子都像教室,但这儿的桌椅排布格外的像。这儿也有成片的、更浓郁的血向门口蔓延。走廊的桌椅,都略向着门的方向歪斜,似乎有人群从室内慌忙逃离,造成了撞击。
在前面类似讲台的地方,有一张平台,上面躺着什么。
也不知道谁给梧惠的勇气,她斗胆上前。
果然是……她猜到的那样。
是人的尸体。已经完全被分解了,只剩下完整的骨头。尸液渗透了平台,落在地上,四周都是黑色的液体。液体完全渗透地板,干涸了。地上还有金属的解剖器皿,手术刀、剪刀,还有梧惠看不懂的各种夹子。它们都生锈了。
可能因为有之前的海报做铺垫,她没那么恐慌。她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些重要的医用器材,就这么随便被丢在地上。答案似乎很简单。和一楼一样,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让室内的人紧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严格来说,这是一栋危楼。因为从二楼开始,已经出现了墙体的破损。到处都是大块的砖石,还有砸落的吊灯与风扇。
梧惠很快来到走廊尽头。奇怪,这与一楼的长度完全不符。莫非,这里开始是一种隔断吗?这扇门也是金属的,竟没有太多锈迹。虽然推开它很不容易,但梧惠还是做到了。幸亏它的合页没有完全锈死。
咦?
进入门后,梧惠愣住了。
这里简直就像储存清洁用品的杂物间一样小。一进来,正面对着墙。门完全关闭后,就黑漆漆的了。她先是一慌,本能地想转身离开。但她想起,在门关上前,她借着光看到右侧有着类似的一扇门。于是她上下摸索,很快找到了把手。
她拧动把手,继续用力推门。门开了,她又来到另一处空间。由于这里没有灯,她只得一路摸索。这儿似乎比刚才的地方大些。很快,她找到了新的门把手。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四处都有门,却也都只有门!
梧惠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来。现在,想要原路返回都那么困难。正当她感到气馁的时候,下一扇门被打开,有一缕光亮照了进来。
原来是破损的墙体带来外面的光。唔,也就是说,这一侧是靠着建筑外墙的吧。梧惠稍微镇定了些许。她跳起来,从磨损处向外看,确保自己还在园区里——而不是被传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看来没有什么玄学方面的陷阱,是她想多了。
梧惠心里一凉。因为她看到,往回走的那扇门,门把手上,有着黑红的痕迹。不只是这里,还有墙体上,都有着扭曲的、人手的轮廓。这证明人们受了伤,捂住伤口或者溢血的口鼻,一路向外逃窜。
……如果是先来到这里,梧惠一定认为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吓得半死,然后原地返回。但鉴于之前较为安全的区域也有这样的现象,她竟然没那么害怕了。
借着光,梧惠发现,每个她经过的空间都只有两扇门。一扇来处的,一扇去处的。也就是说,它只有一条道路,只是太过曲折。
梧惠终于走出了门扉的迷宫。她松了口气。这儿没有窗户,因为是建筑较为中央的位置。唯一的光源,是旁侧一扇金属门上,那小小的方格照进来的。梧惠观察了一下,自己面前有左中右三道金属门,或许各有用途。她决定率先走进有光的那扇。
光果然是自然光。这又是一处实验室,只是墙体破损非常严重,大量天光倾泻而入。金属门内的实验室布局,与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在这儿,没有什么木制品,基本是金属和贴着瓷砖的家具和器皿。为什么?非要梧惠去想,可能因为木材容易受潮,容易藏污纳垢……这对追求严谨的科学研究来说,应当是大忌。
可是,这里似乎就有一团很脏的地方。像是专门在室内砌了墙,还砌了三堵。前面有绳索,挂着厚重的、避光的帘。从帘下方就能看到,有漆黑的痕迹从内部溢出。
虽然空气中没有异味,梧惠还是屏住呼吸。
她壮着胆拉开了帘子。
……什么都没有。也是。如果存在什么有机物,也会被细菌什么的分解掉吧。
旁边的平台上,竟然有相机被放在那里。这是很旧的那种款式,十分笨重,不好移动。梧惠在旁边看到一个保险柜。她正担心柜子被锁死了,却在尝试拉开时,惊奇地发现它并未被锁住。果然也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们急着离开吗?
里面是一堆照片。由于保险柜不完全被紧闭,内部与外部的空气相对平衡,所以这些照片并没有变得很脆。又因为这里完全避风、避光,上面的图案还保留得较为完整。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啊……
不知道是不是受限于当时的设备,或者洗照片的技术,或者别的什么。每张照片,梧惠都辨识得很困难。从上到下,穿插着人类的照片,然后是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
一个婴儿;一团无法辨识之物;一个女人,一团无法辨识之物;一个男人,一团无法辨识之物……一张全家福,上面有四个人。那一男一女,梧惠认出,是照片上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是一开始的婴儿吗?一旁还有个孩子,十来岁的样子。
下一张,是那个孩子的单人照。拍摄背景和父母一致,是专门的摄像室吧。再往后,又是那团无法辨识之物。
梧惠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那团东西,好像越来越大了。
也可能是摄像距离被拉近了,对吧?所谓近大远小……
不知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但是,梧惠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想象力,让它不要自由发散。她甚至努力去思考些别的事,以避免潜意识层面发生了深度的思考。
好恶心。
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