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儿欢欢喜喜回到家,一屋子人都洋溢着喜气,偏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破。惹得板儿想问又不敢问,只不断去看自己的老爹。
王狗儿忍不住大笑,拿烟斗去敲板儿的头,“傻子,这下如愿了,定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
“哟,怎么不说话,欢喜的傻了啊。”刘氏看儿子喜的嘴咧歪了自己都不知道,也跟着打趣他。
“谢谢爹娘,谢谢姥姥,小,小茁她人呢。”板儿扛住一屋子人的取乐,脸儿红红的问道。
“在屋里躲羞呢,给她把饭送去。”姥姥笑的合不拢嘴,只巴望着快点算个合适的日子,她想亲眼看到两人成亲。
“谖。”板儿赶紧端上托盘,敲开了贾茁的房门。
“你回了。”贾茁的声音有一丝丝慌乱,还带着点颤音。虽说她对定亲一事早就准备,可事到临头,仍免不了心中胡思乱想。
板儿憋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把托盘往桌上一搁,“你,你吃饭呀。”
惹得贾茁轻笑出来,原来还有一个比她更紧张的。
看贾茁一笑,板儿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搂过贾茁。没有防备之下,贾茁整个身体往他怀里一倒,嘤咛一声,吓的拿拳头就去捶他的胸口。
他的胸膛*的,心跳有力的就象擂鼓一样呯呯直响。贾茁捶了几下,板儿反倒搂的更紧了。
上次嘴唇上留有的余韵,一直叫他想到今天。有好几回早晨醒来,还能记得昨晚梦里残存的温度。这会儿真个搂进怀里,再不必患得患失,心情起伏一时难以言表。
贾茁坏笑着在他腰窝上挠了几下,手指尖轻轻的滑过,就象一只猫儿伸出肉掌试探。板儿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环起来。
低下头去寻梦里梦到多少回的香软芽尖儿,贾茁头一仰就被他的手从背后托住,再退不得半分。
贾茁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覆盖过来,“轰”的一下,好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一样,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她大概能看到自己象煮熟的虾壳一样,红到透底。
随着他的吻落下,酥酥麻麻的感觉层层卷过,让她的全身都在战栗。
“你……唔……”贾茁的唇瓣被他撬开,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已经被他堵了回去。一个深深吻,莽撞的闯入,汲取她嘴里的香津,舌尖相抵就是一番痴缠。
越吻越深,越吻越热,贾茁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俯在他怀里瘫软成一汪春水。
情窦初开的少年,抱住贾出将她的腰肢轻轻一掐举到桌子上坐下来。少年人的身子热的不象话,只想要的更多一些。一只手在的纤腰上来回摩挲,隔着衣裳都能让贾茁感觉到他手心的滚烫。
纯粹的吸引,让他们密密的贴合,吸吮着对方的味道,无法自拔。
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将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化成了一个影儿。
王家商量着将事定下来,又给邻居送了一圈礼,算是告知了他家孩子定的事,将名份给定下来。聘礼什么的,送来送去都是自家人,便做的简便些。
但交换的信物,却用足了银子,是板儿自己去铺子里选了一支足金的金嵌宝四季花钿,仅这一枝花钿就用了三十两银子,刘氏掏银子的时候,眼都差点绿了。
可是看儿子从来没有笑的这么欢畅过,也只能咬牙肉痛的掏了银子。晚上被王狗儿笑她是守财奴,娶媳妇的时候不用,还打算留着带进棺材吗?
“咱们小户人家,哪里用得上那么精贵的东西。买回来不也是白搁着吗?图啥。”
王狗儿看着她笑,“你就这么不信咱们儿子能有出息啊,哪一天真成了举人老爷,咋不能戴。到时候啊,也给你买来戴,好不好。”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少活十年也愿意。”刘氏双手合什,朝着满天神佛许愿道。
“瞎说什么,你就等着享儿孙福吧。”王狗儿嘿嘿一笑,有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在,还怕儿子不上进吗?儿子那点小心思,他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就是为了配得上贾茁的身份,板儿也得上进。
“我看她种那个什么罗,似乎也攒了不少银子,不知道会给板儿送什么。”刘氏拍了一把王狗儿。
“儿媳妇会赚钱还不好吗?不管送什么,你儿子都高兴就对了。”贾茁几次想把多罗分得到的钱给到刘姥姥,都被推了回去,这些王狗儿都知道。
贾茁送板儿的是一块老坑翡翠的玉牌,水头十足绿汪汪的象一潭绿水,上头雕的是竹子,寓意着步步高升,意头好又够雅意,她只一眼就看上了。
刘氏见了,这才没有说话,心里却越发揣测,贾茁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贾茁的确攒下不少银子,溯云坊每三个月跟她对一次帐,她都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半,存到现在,已经快一千两了。
“难道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多罗怎么分栽繁殖?”贾茁不太相信的摇头,她自己明白,植物不象技术,技术是独家的,她不传别人就学不会,但植物不同,买去的人,就能自己繁殖培育。
植物繁殖的方式就那么几种,靠果实,靠分株,靠插枝,那些有钱人家都养了专门的花匠,怎么可能没研究过。
她心里都做好准备,赚一波快钱,和玉米一样,普及了就没她什么事了。当然,她也留了一手,第一回只拿出五个品种,以后可以再慢慢往外拿,保持一段时间的优势。
但再慢,这个优势总会过去。生意还能继续往下做,但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丰厚的利润。
她算的时间是半年,可是没想到,半年过了也没人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这就是她想岔了,怎么会没人折腾出个所以然呢。世家大族,别说沾亲带故的,就是一个门关起来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都不会少。你就算繁殖出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孝敬长辈,赠送同辈,赏赐给晚辈,难道还想着出去赚钱不成。
这就是古人的思维和贾茁的思维有着巨大分歧的地方,他们开头的客人,可都是文人士子世家等等,根本不会把脑筋动到赚钱上头。
商人就是买了,也是拿来送人的。有这样的财力送礼,自己的生意都操不完的心,哪里会看得上她一个养花的小生意。
于是乎,市面持续的平静,迟迟没有第二家出现,只让他们一家独赚,若不是多罗需要时间,产量有限,恐怕还能赚更多。
王家这头定亲的事,传到罗家人的耳朵里,等于又打了他们一个耳光。罗太太气的咬牙,冲自家老爷咆哮,“都怪你不打听清楚,人家都要定亲了,还直接叫媒婆上门,你让我们小五以后还怎么做人。”
“谁知道他这么不识抬举,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这不是童养媳吗?他一个读书人,找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媳妇,看他以后怎么后悔。”罗二老爷也一样生气,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这才托大没有提前去找王狗儿见个面探探口风。
满心以为王家人应该欣喜若狂,立刻带着礼上门求娶。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拒了罗家不说,还马上定下这样的亲事。
“我才不管他以后后悔不后悔呢,关键是咱们家小五怎么办?”罗太太气极,这事办的不严密,传出一星半点风声可怎么是好。她看家中姨娘的目光,恐怕已经知道了,不过是惧着她不敢说罢了。
“咱们家小五自然是找个更好的。”罗二老爷被妻子一逼,只得夸下海口,满县城去寻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婿。
这一寻,就被他瞧中了一个人。
李家东府的姑太太带着儿子借居在万念县城,贾兰一表人材不说,这个年纪竟然已经是秀才老爷,再一步就要参加乡试,若是能成,没准就是个举人老爷,能够做官去了。
回来一说,罗太太倒在家里犹豫,“贾府不是倒台了吗?这贾兰以后会不会还有什么事?”
“贾府的事罪不及子孙后代,再说他们母子有李家当靠山,已经足够了。我可把话说在这儿,人家是暂时借居在这会儿,等哪天回了金陵,你可没地方找去。”
“那好吧,至少也是个秀才。”罗太太本来有些勉强,可自打母女俩在水云斋见到了真人,罗太太立刻就上了心。
罗家在万念县城盘根错节,自然有办法和李家搭上话,贾兰没有父族,这事要么和李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提,要么直接和李纨去说。罗太太想了想,既然人在这里,没必要转个弯,再说看看李纨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岂不是更好。
借着娘家办了花宴,特特给李纨下了贴子,还给女儿置办了一套新衣裙,就想给李纨一个好印象。
谁也没想到,这请柬也飞到了贾茁的案头上,是白惜的婆婆办了花宴,特意请了刘氏带着贾茁姐妹俩去坐客。
刘氏一听这个,便有些发懵,一时摸摸头发,一时摸摸衣裳,“可有什么讲究,我这样能行吗。”
“穿一身新衣裳,置办一个礼盒,带几个打赏的封子就行。不过是各家太太小姐坐一坐,互相认识而已。咱们大约就是个添头,给人家凑数用的,大大方方去就是了,没什么不行的。”
贾茁笑着与刘氏说话,本来这种花宴的贴子,是下不到王家头上的。但谁叫板儿争气呢,赵家也只是个商贾,提前投资一个读书人的事,再常见不过了。
“那就穿才得的春衫,下头配葱绿的马面裙。”刘氏听贾茁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太过紧张,笑着开始说起了衣裳的事。
“我可不可以戴我的小兔子。”青儿有一对银制的兔子耳饰,每日都要拿出来摩挲一番,这会儿有机会出门,自然想要戴出去。
“可以。”刘氏看女儿笑的开心,也抿了嘴笑。
到了日子,刘氏挑了一个四样花糕的礼盒,带着姐妹俩去了赵家。
“三奶奶的气色越发好了。”刘氏笑着朝迎上前的白惜走过去。
“我一个闲人,不操心罢了,不象你,养了个好儿子,以后等着享福吧。”白惜笑盈盈的,迎了他们三人进去。
“你们知道的,我婆婆每到春日都要办花宴,邀城中的太太小姐们来吃口甜酒说会子话,我们嫁到罗家的大姑奶奶也要回来,县城就这么大,你们合该多认认人。”
白惜笑的一脸温柔,安置了他们的位置,就去前头迎其他的客人。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赵家的大姑奶奶,嫁到罗家二房的赵氏,牵着一个穿着水红色春衫的姑娘进来。王家本没有留意,听到有人上前问好,才转了头。特别是刘氏,颇有些好奇的瞧了一眼。
赵氏并不认识刘氏,听得家里人丫鬟说起三奶奶请的客人,才知道是王家母女并那个童养媳。看出女儿憋着一股劲,满脸不忿,赶紧拉了她一把,“没多少人知道的事,你自己闹出来,可怨不得别人了。”
今天来是有大事要办,和王家隔的越远越好。赵氏赶紧吓唬女儿,就怕她误事。
“是,女儿知道了。”罗家五姑娘低了头应了一声,虽然心头不乐,但母亲特意替她置办的新衣裳新头饰,再加上请的人,她也明白今天过来是为什么,自然不敢在这儿闹出事来。
青儿拉了一下贾茁,刚想问什么,就被她使了一个眼色拦住了,婚嫁之事请了媒婆说和,本就是正常的事。没得拒了人家,还要背后再说嘴的道理,只当没有这一回事便罢了。
刘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好奇看上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和旁边刚认识的人说话。
李纨是最后到的,她本不愿意来,孀居之人哪有到处坐客交际的道理。还是李家老太太劝她,高门有高门的过法,市井有市井的日子。
她既然想远离金陵,到小县城里躲清静,认识几个人知晓些民生经济,多个消息渠道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还有儿子,以后总要张罗亲事,难道还能在家躲一辈子。
再说还有容儿媳妇也接了贴子,两个人一块去也有个伴。
她这才应了,携着吴妍的手,一起到了赵家。
李纨被赵家人奉为上宾,吴妍顿时明白了,眼睛一扫,看到赵家的外孙女罗家的五姑娘,心里微微一哂。小姑娘模样还算周正,家世也能拿得出手。
但吴妍心里多少明白李纨的想法,怕是非读书人家的闺女不娶,最好跟她自己一样,是清贵人家的嫡女。象罗家这样,虽说是耕读人家,但二房却管着族中的生意,行的是商贾之事。这是李纨万万看不中的,怕是这番心思要落空了。
再一扫看到贾茁,不由笑了,对李纨道:“大姐姐,我遇着了熟人,过去说会儿子话去。”
“你去吧,出来了还不赶紧松快松快。”李纨顺着吴妍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笑意盈盈朝着吴妍看的贾茁。
这一眼,叫她看的呆了,这模样,这五官,不是那个孩子吗?可是,她现在不是应该和她父亲在一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长的相像的两个人?
她愣神的功夫,吴妍已经过去了,罗二太太顶了吴妍的位置,开始与她攀谈。
旁边的罗五姑娘,规规矩矩坐着,只问到她的时候,才笑着抬头回话。不少人看到这一慕,便明白了赵家的办花宴的目的。
吴妍坐到贾茁跟前,两人勾了勾手,对着笑一笑,已经用眼神交流了自各的情报。
一个是在说,你家才是主角,过来干什么。一个是在应,主角另有其人,我还是自觉闪开给人腾地方为好。
“还没恭喜你呢,我都迫不及待要去给你添妆了。”吴妍知道她定亲的事,想到板儿与她青梅竹马,心里涌出一股酸意,但很快就被自己掩盖住,轻笑着打趣她。
“促狭鬼,尽管准备一份厚礼,还怕我不敢收怎地。”贾茁才不怕人打趣。
惹的吴妍凑过来笑个不停,“快给我瞧瞧,你这面皮子上能刮下多少层来。”
两个人笑成一团,倒叫不少人侧目,没有想到,王家还和李家的少奶奶关系不错的样子。
李家是官宦之家,照理赵家是攀不上的,还是因为世居万念县城,祖辈们都有交情,后人懂得经营,关系便一直没断。
赵家的老夫人见人到的差不多了,轻咳一声,“这些日子气候不错,自个种的几盆牡丹花开的正好,想着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干脆请大家伙来聚聚。不如到外头赏赏花,吃吃茶,小辈们爱玩什么尽管去玩,叶子牌,打双陆,投壶,都使得。”
“还是外祖母疼我们。”罗家五姑娘笑吟吟的站起来,招呼今天过来坐客的小姑娘,一副懂事的大姐姐模样。
“我这丫头,别看是我的幺女,可偏生长了一副长女的心肠,最知道照顾别人。”罗二太太站起身来都不忘夸一下自己的女儿。
“罗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李纨有些漫不经心,只拿眼去看和吴妍走在一处的贾茁,想到下人们传的那些谣言,已经明白了几分。
若不是她身份有异,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眼巴巴跑去求证。长的这么像,偏又姓贾,等等王家人,她心中一惊,问身边的罗二太太道:“跟我们容哥媳妇在一块的是王家人吧,王家那个妇人我记得是姓……”
“哦,他们家啊,那是刘氏。”罗二太太吃不准她怎么有此一问,生怕之前去王家提亲的事被李纨知道了,又疑又惊,小心翼翼的回道。
姓刘,刘,刘姥姥……
李纨一下子全明白了,再看向贾茁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许怜惜和急切。罗二太太初以为李氏是在看吴妍,这会儿却不确定了,难不成,她看上了这个童养媳不成。
赶紧开口道:“和你们家容哥媳妇走在一处的,可不就是刚和王家的儿子定了亲的那个丫头吗?”说完呵呵笑了几声,却没等来李纨的附和,一下子冷了场。
李纨诧异道:“你刚才说什么,谁,那个丫头她定了亲。王家的儿子,就是,就是……”
她一时记不得板儿的名字,却记得刘姥姥身边是有那么一个外孙,吸溜着鼻涕,见什么吃什么的小孩儿。
这怎么可能,贾家再怎么败落,只要贾琏还在,也不会出这么荒唐的事。她很想叫住贾茁,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在贾茁都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张望时,她又收回了目光。她不能违背答应过父亲的承诺,和贾府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低下头,漫不经心的应酬着罗二太太,“真是一副好相貌呢,同为女人家,也愿意多看两眼。”
算是解释了她刚才些微的失态。
“是,是啊。”罗二太太气的胸闷,夸谁不好,偏偏要夸她,真让她糟心。
“我家老爷说上回在赏月阁遇到公子,真真是一表人才,咱们家除了水云斋,还自个经营了一家喜铺,您娶媳妇的时候,尽管知会一声,多难寻的东西,我也给您寻来。”
罗二太太心脏呯呯直跳,她是知道贾兰没有定亲的,就是不知道李氏会不会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若是一个说没有定亲,一个说怕是李家眼光太高,再接一句我看你家女儿就很好,这事,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