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狗儿不说话了,蹲地上抽他的长烟斗,刘姥姥看着女儿,“那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办?”
“这个家里拿主意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刘氏委屈道。
刘姥姥跌脚,“你即想不出来,又裹什么乱。”
“等板儿回来再商量吧,如果他不乐意,咱们就另想地方。”王狗儿拍了板,众人这才无话。
家里老的小的,都没什么要紧,哪里住不是住呢。只是板儿以后要讨媳妇,也许还要念书,住在哪儿对他的影响最大。
“行了,赶紧把后院的玉米翻了面,都晒均匀了。”刘姥姥站起来,招呼家里的女人到后院,屋檐下挂着满满当当的玉米棒子,地里还用竹竿撑了,又挂了个满当当。要不是拖走三车,还真堆不下。
“等晒干了,全磨了玉米面存上,这一年怕都吃不完呢。”刘姥姥摸着一根根玉米棒子,昏暗的几乎没有光泽的眼睛,似乎也亮了许多。
“小茁姐的稻子也快收了呢。”青儿指着地上的稻种,无不自豪道。
“真的呢,怎么长的这么快。”刘氏看着地里的稻子,心想,要是能跟玉米一样的产量,那才叫好呢。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她自己给打消了。能长的快已经少费了许多功夫,如果还能结的多,那岂不是成了妖怪。
当天晚上,板儿回来一听,就点了头,“就在小东山再买一块地,建了屋子,还可以打井,比现在方便。”
刘氏一听急了,“那你以后念书怎么办?”心心念念是想叫儿子再回去读书的。
“自己也能念书,前头是屋子,后头是地,省了路上的时间,怎么不能念。我先自己捡一捡,回头再去打听,又不是只有香河村有夫子。小东山那一头是县令夫人的果园子,过去都是大庄子,还能找不着一家私塾吗?”
“你都打听过了啊。”刘氏一听,知道儿子打听过,心下便定了一半。
“嗯,后头挨着的又不是普通人家,不打听清楚,怕犯了人家的忌讳。再说了,住过去,没准九公子家去,愿意把地租给我们伺候,那也是一份收益呢。”
九公子的彩甜椒,交给谁都不放心,可不是交给王家人最放心吗?
刘氏这才转忧为喜,“板儿说的是,我怎么没想到呢,靠近那些大庄子,总归比靠着刘家村好。”
全家人都默默看着板儿三言两语将刘氏扭转过来,贾茁已经在心里给板儿竖了大拇指。什么是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了。
刘氏这人当真不坏,就是性子不讨喜,人也没什么心眼,说她笨倒不至于,说她不聪明倒是真的。
“好了好了,既然决定了,就赶紧办起来。”刘姥姥是个行动派,说了就想要赶着做。
“不着急,先买了地,再打水井,出了水再定位置。还要买材料,请人手,现在哪里雇得到人。到秋收之后,人手齐了,再一心一意去想屋子的事。”王狗儿想的清楚,他趁着出门把银票换成了五张一百两的。
递了两张给刘姥姥,自己留了一张,又给了刘氏一张,贾茁一张。
“分开存着,万一有啥情况,也不至于都没了。”王狗儿想的周到。
一听要打井,青儿立刻向往道:“到了明年夏天,就可以在井里镇西瓜了。”
“还不用天天挑水。”贾茁下意识的揉了揉肩膀,虽然挑水的活大多是板儿做了,但农忙的时候,她和青儿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也会努力去挑水。时间一长,肩膀压的又肿又痛,她都担心自己的个头都要被压矮了。
刘姥姥的小院里,哄笑成一片,都期望着明年快些到来。
没几天,九公子直接叫自家丫鬟找了来,问贾茁还有没有新鲜玉米。贾茁见是个面生的丫鬟,不是常跟在九公子前后的挽晴,便问了一声,“这位姐姐倒是眼生,怎么不是挽晴姐姐过来。”
“公子是想叫挽晴姐姐跑一趟的,可是她说害怕看到刘家的人,公子就叫奴婢来了。茁姑娘可别客气,我叫小彩,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儿吧。”小彩长的极甜,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着就喜庆。
“小彩姐姐进来坐,上了门好歹粗茶也要喝一杯。”贾茁引了小彩坐,给她倒上茶。
“上回公子要了三车,全吃完了呀。”贾茁问她。
“咱们公子是拿来送人的,分送了一天,可把车夫累坏了。”小彩抿了嘴笑。
“这个可不好放。”不剥皮还好,剥了皮,很快就不新鲜了。
“我们也这么说呢,可咱们公子是谁呀,他拿冰铺了底,上头摆上十根,说是十全十美,给买过咱们彩甜椒的人家各送了一盒。就是君家,气成那个样子,也还是收了呢。”
“哦,君家怎么就气成那样了。”那样又是个什么样,贾茁也想知道,招待小彩的是剥了粒的水果玉米,拿点油炒了,再用小勺往嘴里送。
小彩连吃两勺,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见贾茁是个好说话的,也乐得和她聊天。
“君家的小姐到处找不到送彩甜椒的人,结果咱们家公子端出来卖,还有红有黄,长的也比她的好,颗颗圆嘟嘟的,跟灯笼似的,不知道多喜庆。君家小姐气的跺脚,追着咱们九公子问,到底是没问出个所以然,都快气疯了。”
小彩想到君小姐当时跺着脚,指着九公子的鼻子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噗,这君家小姐倒是有趣。那送去的玉米,各家可喜欢。”贾茁不动声色的问道。
“喜欢,可喜欢啦,都派了家人来问,想要买呢。”小彩又吃了一勺,家里的玉米,几个姐姐都有尝,轮到她就只有半截,还没吃出味就没了,哪里能过瘾。
“新鲜玉米存不了几天,干脆下回收的时候,我提前请公子过来协商好了。现在只有玉米面了,我给你带些回去,只是我们磨的粗,要给你们家公子吃,怕是还要再磨精细些。”
小彩听到贾茁这么说,十分失望。可是贾茁带了她到后院,看到已经晒的干干的,脱了粒待磨的玉米,也只能叹气。
磨好的玉米面装了一口袋,又装了一包麦芽糖,“咱们也没啥好招待的,拿去给小彩姐姐甜甜嘴。”
家里日子好了些,刘氏并不苛待孩子,也常买了零嘴回来让他们随便吃。贾茁便给小彩包了一包,虽然小彩不见得稀罕,总是个待客的道理。
“多谢小茁姑娘,哪我就给咱们家公子回话去了。”小彩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赶车的大叔,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连院门都不进的,还是青儿给他端了一碗茶出去给他喝的。
小彩叫赶车的大叔拎了玉米面口袋,挥着帕子跟贾茁和青儿再见。
刘姥姥正在午觉,老人觉少,难得睡得沉,贾茁就没因为小彩的事去叫醒姥姥,只和青儿两个人接待了。
“姐,她真的只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吗?”青儿对贾茁的称呼,已经从开始的小茁姐姐,到小茁姐,进化到了现在的姐。
“嗯,虽然大户人家的丫鬟过的不差,可是没有自由又有何用。主家无事,还有口平安饭吃,主家若是有事,谁也跑不掉。”贾茁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儿这才想起来,贾茁以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可见是惹着她的伤心事了。一时情急,竟哭了起来,扯着贾茁的袖子,“姐,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你以为我是为以前的事伤心啊,以前我可没有好哥哥,好妹妹妹。现在一下全有了,我比以前过的快活呢。”贾茁去摸她的头。
“真的。”青儿破涕为笑,又不好意思的去擦眼泪。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对,姐说过要给我住大宅子,咱们明年就能住大宅子了。”青儿想,贾茁也说过不会让她挨饿,果然现在就不挨饿了。
小小的青儿已经坚定了,跟着姐有肉吃的思想。
没两日,小彩又来了,是上回送九公子玉米面的回礼。
“厨房里的人又细细磨过好几回,按小茁姑娘说的,调了白面和成玉米面饽饽,果然也香的很。咱们公子一气吃了好几个呢,一边吃一边说,这才叫人吃的东西呢。惹得好几个姐姐骂,敢情我们以前吃的都不是人吃的了。”小彩说完,便捂着嘴笑。
贾茁也好笑,她知道小彩必是不知道内情,以为九公子是在和以前的白面饽饽比。其实,他是在小东山吃了粗磨的玉米面饽饽拉了嗓子,是在跟这个比呢。
“公子说这几匹料子的颜色都不是他爱的,索性送了你们做衣裳。其实……”小彩回头,看车夫的确没进来,又压低了声音道:“是公子特意吩咐管事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