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茁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心急了,赶紧收敛了神色,去看地里的玉米苗。
“姥姥想都磨了玉米面,放得久也耐吃。我是想要是有门路,卖些出去补贴些家用也是好的。”
“磨什么玉米面,趁着新鲜吃才好,这东西能放多久。”不是说是果子吗,可别放不得几天就要坏,真个就都磨成玉米面了,那实在太可惜了,九公子道。
“搁不了几天,所以明天就得晒干全磨了。”贾茁其实也不知道新鲜玉米能放几天,只知道一串串挂起来,什么时候吃着不新鲜了,就挂出来晒干磨成面。
“明天?赶紧的,现在就给我拖一车过来。”九公子大叫。
“行勒,我这就叫板儿回去借车。”贾茁赶紧叫了板儿回去,让他捡个大的装一车过来。
“多少银子。”九公子总觉得自己会被她狠宰一刀,抽搐着嘴皮子,满心不甘。
“谈银子就俗了,就算是王家孝敬您的,自家地里结出来的东西,还要什么银子呀。要是您过意不去,就看着赏一点吧。”贾茁看着他笑。
九公子被她给气乐了,直接掏出袖子里的银票,“再来两车,这张银票就归你了。”
贾茁笑眯眯的接过来,展开一看,居然是五百两。
不由蹙了眉,这也太多了点吧。
“你还给我,我也不会收的。”九公子傲娇的哼了一声,手背在身后就走。
贾茁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您啦。”
九公子的背影顿了一下,单手举起来挥了挥,人却没有回头。
板儿果然赶了三趟车回来,九公子已经吩咐了人过来,把玉米给抬了回去。
看板儿一身是汗,贾茁掏了帕子给他擦汗,“咱们明天就去买头骡子拉车,天天来回这么远的路,真是够了。”
“我走点路不算什么,钱你自己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板儿忽然有些难过,九公子每回来,穿的衣裳都不重样,冬天有大氅,夏天有绸衣,上头绣的花还是按季节来的。
如果贾家还在,她也该坐在闺房里看着花赏赏景,和闺阁小姐们讨论讨论今春要做什么春衫,今夏要绣什么花样子吧。
而不是穿着布衣,手掌都磨出了细细的薄茧。连用的帕子,都是用零碎的布头剪的,上头连朵花都没绣。那个九公子,有一回见他脱鞋,就连鞋垫上也绣着花的。
“你不高兴,有钱赚呢。”贾茁还在傻乐,五百两啊,要回去好好跟全家人商量商量,怎么个用法。
晚上坐了驴车回去,板儿先让贾茁回家,自个去还车。
一到家,就看到王狗儿蹲在院子里抽烟斗,这些日子家里宽裕,王狗儿又开始抽起了烟斗。
刘姥姥坐在院子里叹气,刘氏则是在旁边抹泪。
“姥姥,叔,婶,出什么事了?”贾茁眼皮子直跳,看了一圈失声道:“青儿呢。”
“我在这儿。”青儿弱弱的从屋里探出个脑袋,是爹娘有话要说,把她赶回屋的,这会儿贾茁回来了,该把她放出来了吧。
看到青儿没事,贾茁暂时放了心,还是不明白,家里人人都好好的,玉米才刚刚丰收,能出什么事。
“没事没事,没看到家里日子越过越好,非得掂记回什么香河村,就这么瞧不起刘家村啊。”刘姥姥笑骂着女儿。
又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一左一右搂了,对他们解释道,“家里啥事也没有,就是青儿她娘,又老调重弹,想起香河村的大宅子来了。”
“我当什么事呢,吓死我了。”青儿拍拍胸口,她毕竟年纪小,以前还老掂记着回大宅,这都一年多了,想到大宅的时间越来越少,印象已经极淡了。
“咱们现在有钱了,王叔,把香河村的大宅和地赎回来吧,我现在也有身份了,可以回去了。”贾茁把银票递给王狗儿。
“这是哪儿来的?”王狗儿吓了一跳。
“下午卖了三车玉米给县令家的亲戚查九公子,他给的。”贾茁重新回到姥姥身边,抱住她,“咱们回大宅,以后就让姥姥好好养着,啥活也不用干。”
就是给贾茁办身份的查家公子,王狗儿摇摇头,“咱不能用你的银子。”查家肯这样帮她,必是因为贾茁的身份,也许以前和贾家有什么来往也说不定。不然玉米再好,几口吃的,也值不上五百两银子。
“怎么又成了我的银子,玉米不是叔和婶,还有全家人一起种出来的吗?卖了银子,怎么能说是我的。”贾茁仰了脸去看刘姥姥。
“还管你的还是我的,小茁说的对,这银子就是咱们的。把香河村的地和屋子赎回来,小茁不也得跟着一起住,又不是只有我们享受了,单撇她在这儿。”刘姥姥说话的时候,板儿还了驴车回来,听到赎屋子和地,一时愣住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就叫绝处逢生啊,小茁,你真咱们家的福星。”刘氏的眼泪不掉了,去推蹲在旁边的王狗儿,“你说句话啊,人家可是发了话了,再不拿银子,地和宅子可都归人家了。”
原来,今儿下午,之前收了香河村宅子和地的人过来,说是他们没有按期还上第一笔银子,如果不还,那这地和宅子就归他们了。刘氏心里难受,这才抹了眼泪,没有想到,贾茁一出现,就掏了张这么大的银票,把她都给看傻了。
“那我明天先去看看。”王狗儿还是收了银票,站了起来。
王狗儿在刘氏的催促下,倒是没有耽搁,很快就去了香河村,不到中午就打了回转。回来黑着脸,半天不吭声,一吭声才说道:“香河村,咱还是别回去了。”
“啥意思,为啥不回去了,你可别舍不得银子,咱就当是借了小茁的,以后还她不成吗?”刘氏急了。
“不是这回事。”王狗儿摇头。
家里除了板儿去了小东山,其他人都在,贾茁牵着青儿的手上前,“叔,到底怎么回事,您不说,一家人都不安心。”
“你们猜,我们的宅子和地,最后被押给了谁。”王狗儿也没有想到,今天去,会看见他。
“是谁。”贾茁本能的觉得,这事跟她有关。
至于说押地,这里的风俗是,如果家里有事急需用钱,可以拿地和宅子作价借钱。打个比方,地和宅子值五十两,作价大概只能有一半,而你赎回来的时候,则要付五十两。
押地一般都是找当地的村长,再由村长去找人来接,顺便做个中人。有时候还会几经转手,最后押给谁,当事人都不知道。
这一回王狗儿去了香河村,刚一露脸就看到了王仁,怎么也没想到是他。王仁是不认识王狗儿的,王狗儿也不敢说自己的身份,只含混求情了几句,想要再拖些时间,王仁不肯,他也就回来了。
“王仁。”刘姥姥听到直摇头,“杀千刀的,阎王居然没有收了他去。”
“那,那怎么办。”刘氏也知道,恐怕大宅子和地回不来了,起身回了屋,把房门一关,隐隐有压抑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王狗儿瞧着房门,刘姥姥冲着王狗儿摆手,“别理她,哭过了,也就好了。她不是不知事理,就是到了临头,转不过弯来。”
刘姥姥把贾茁捞到胳膊里搂住,冲王狗儿吩咐,“你明儿再去一回,告诉村长,这地和宅子咱们不要了,把文书一签,把这事给了结了。再叫他替咱们的去处保密,别让人知道了。”
“这事倒是早拜托了,村长也答应的好好的。香河村的人,只道是您老病了要花银子,并不知道别的。小茁到咱们家来的事,也只有刘家村的人知道。当初送来的时候,又病又弱的,也没人会想到别处去。”
“既然香河村回不去了,那咱们在刘家村盖大宅子,不是一样吗?”贾茁问道。
“咱们不姓刘,刘家村未必会让咱们盖屋。”王狗儿苦笑,如今住在刘家村,全凭刘姥姥在,不然的话,别说地,就是房子也要收回去。这房子也是当初刘家宗族分下来的屋子,不属于外姓人。现在盖了新的,以后归谁呢。
“那小东山呢。”贾茁也弄不清这当中的规矩,既然刘家村排斥外姓人,那干脆搬到小东山去好了。背靠着九公子的地,就算九公子走了,县令夫人也要帮他打理吧。再过去一点,就是县令夫人的陪嫁庄子,说起来,远是远一点,却也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小东山啊,开荒倒是可以落户,狗儿,把户籍迁到小东山,倒比在香河村更好。”刘姥姥倒是支持,这样一来,越发没人找得到贾茁了。
“住到小东山,以后提起来,鬼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板儿怎么说媳妇。还说过两年送他去读书,十里八村只有香河村有夫子,住在小东山怎么读书。”刘氏又从屋里跑了出来,一万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