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好了的药,先给麋鹿服用。
大黑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说:“璃王的兵撤走了。”
既然他们都说,他们是被朱璃逼着跳崖的,至少知道了朱璃在这附近。而且,谁不知道,护国公和朝廷是死对头,无论如何,抓到他朱潜的话,对朝廷是最有利的事。
对此,大黑都是十分的担忧。感觉他们似乎势单力薄。没想到,朝廷把兵带到御鸿书院了。
朱潜似乎忧心的不是这个。朝廷再多的兵在这里,想抓他,其实并不容易。
他找个地方哪儿躲着,都绝对不会被轻易抓到。拖延,是耗尽对方最好的策略。对方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等着抓他。
如今问题是,中毒的人等不起。
按照麋鹿的说法,这个中毒者,恐怕远远不止麋鹿他们这群人。
他朱潜并不是说同情心泛滥,只是,怕这个毒,如果不是毒,是疫情?
手指头不由挠了下额头。这会儿,是有点孩子的模样了。
大黑看着他,替他辛苦。想他不过七岁,肩上要负担的东西太多了。真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承受的。
雅子突然在旁边说了一句话:“我没有什么事,还好。”
朱潜摆过头,眼睛微眨,冲她的脸看着。
雅子不知不觉之中,微低了脑袋。
害羞。
麋鹿吃完药像是躺在地上打盹,实际上,是一直那双眼睛在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上打转。
“千万不要发烧了。”朱潜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似乎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雅子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这话里头浓浓的一种关心之意,顿时暖到了心头上。
“先必须找到这些人是如何死亡的原因。是被利器所伤而死,还是死于其它原因,才好判断病因的来源。”朱潜深思熟虑后说道。
麋鹿已经不把他当成小屁孩看了,听他的话,完全是个老头子。
咳出口里的一声痰,麋鹿说:“恐怕要回山上一趟。这些人,既然是从山上被冲下来的。我看他们身上的打扮,有些分明是书院儒生穿的袍服。有可能是来不及逃走,在书院里已经呢遇害了。”
这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回书院的话,回去的路,是否可靠?会不会有人在书院里守株待兔?
大黑说:“可我们走的时候,书院已经被山洪摧垮了。”
麋鹿从这话里得到信息,他们应该是比较慢离开书院的一批人。这意味着,他们走的是和普通人离开书院的正道不一样的密道。
“书院里那群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处吗,龙潜?”麋鹿嘴角有些酸酸的。想着身份不一样,真就人命的价值变得不一样了。
像那种可以完全安全离开书院的密道,分明,书院里那些老头,是不会对普通老百性说的。只会透露给龙潜这样的人。
朱潜听出他话里的那丝妒忌,回头,像是挑了下眉:“我只能告诉你,世上没有好处的事儿,对你这种人,是不会做的。”
麋鹿顿时歪了嘴角。
这个可以叫做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像雅子,他朱潜伸手就去救,绝不会有一丝迟疑。因为这个小姑娘本就是心地善良,绝不会反咬恩人一口。像他麋鹿,勾心斗角,要死了还不忘拉人下水。这种具有心计的人,谁想救,都得考虑后果。
雅子微微摆着头,像是很有意思地听他们两人说话。
麋鹿佯作委屈:“我这好歹救了她一命。”
“抱着目的救人不叫救人。你救她,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你知道她会找到我。你跟着她,总能救到自己。要是继续落在璃王手里等毒发身亡,不如拼死一搏。获救的可能性,你在心头盘算过,不亏。”
这个小屁孩这么聪明,针针见血,还让不让人活?麋鹿干脆闭上眼睛,装死了。
“他只能算是半个好人。”朱潜回头,对雅子宛如长辈警告晚辈。
雅子点点小脑瓜。
“二白还联系不上?”朱潜接着问大黑。
因为联系不上二白的关系,他们才之前已经推测出雅子他们一行出事了。
大黑感到困惑的也是这点。按理说,他这个兄弟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中了他人圈套出事?
二白又是对朱潜绝对是忠心耿耿的,更不会做出背叛的事儿。
最糟糕的结果是,二白死了?
大黑不是没有顾虑到这点,但是,所有情绪隐藏在了内心。
朱潜轻轻扫了下他缄默的脸:“他要是受到伤害,不会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兄弟,朱潜早就从自己娘亲那儿听过,他们两个之间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心灵感应。
大黑顿时有种热泪盈眶。
要是他大黑侍奉的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的话,能说出这样最能实质性安慰到他给他定心丸吃的话吗。
“我说,你打算怎么回书院查明病因?你回去,还是只让他回去?”麋鹿突然发出声音问。
朱潜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弯下腰查看他:“怎么?服完药感觉更不舒服了?”
“肚子疼。”麋鹿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觉得肠胃犹如绞痛。
“我给你开的药里头,有些下泻的药。你身子底子好,可以尝试直接清热排毒。”
什么毒都好,排毒不过于下泻,发散,或是中和。最好是中和。可是,如果一时找不到病源,只能尝试着以中医的方式下泻发散。这就是中医的厉害之处了。治万病不忘本宗。
只要一个人自身的抵抗力足,总能把外来侵略的病靠自己给驱走。大夫要做的事,就是帮忙患者祛毒。
这种医学的博大精深,麋鹿哪能懂。但是,他觉得眼前这张小脸绝对能信得过,说:“你这样给我排毒,最少可以减缓我体内的毒进一步发作,是不是?”
“是。”朱潜说。
那归因于他身子底子好,总是可以拖延些时间。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麋鹿不由朝雅子那压根儿是营养不良的小脸看了下。
他能耗得起的时间,雅子肯定耗不起。也就是说同样中毒,他麋鹿死亡的时间,绝对比雅子要迟。而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或许就是他得救,雅子没能获救的最重要因素。
朱潜锐利的眸子读到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冷酷地说:“后悔了吗?”
如果他一开始,在看见熏他们朝尸体靠近的时候先出声阻止,雅子不一定中毒。他麋鹿是想拉着人垫背,结果,把这个无辜的小姑娘给拉进来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后果。只想着,自己如果能得救,这个小姑娘一样能得救。所以说,普通人,和大夫之间的区别在这里。大夫能想到的后果,他麋鹿想不到。
麋鹿咬了下嘴巴,此刻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雅子其实刚刚,可能已经犯困的关系,抱着自己膝盖头在打盹了。并没有听见他们以下的对话。因此,朱潜才直接和麋鹿说了。
大黑走过去,把她轻轻抱起来。主要是怕她冷,要把她挪到地上铺的一张毯子上去睡。
摸了一把小姑娘的额头,大黑掉头对小主子说:“好像有点要发烧了。”
发烧,等于发作。等于是,毒正式与体内的正气交战了。这时候,中毒者开始真正踏入了危险的地带。
已经没有时间了。
再耽搁的话,她这条命可能就要损失在他手里了。
朱潜轻轻地吁出口气。
麋鹿垂着眸子不说话。他找个地方去拉肚子,即排毒。
拉完后,喝过水。麋鹿盘坐在原地运气,闭着眼睛对朱潜说:“如果你以后要拿什么药试用,尽拿我来。”
朱潜冷冷地说:“你的情况和她不一样。否则,我还真想这么做。”
麋鹿抽了抽脸:“我知道我错了行不?”
大黑不得不回头,看着他们这两个孩子终究是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
“要不,由我回书院,给你探探?”麋鹿说。
“你这句话,我等了很久。”朱潜没有客气。
麋鹿顿时黑了脸:“你真是冷酷的一点血都没有。像你爹,不像你娘。”
“噢,你见过我爹娘了吗?”朱潜弯起的唇角,尖露出的嘲讽清晰可见。
麋鹿哼了哼。
“你该庆幸没有见过我娘。否则,她一剂药,直接让你现在躺在那里变成半个死人。”
麋鹿诧异地张大嘴巴。
朱潜意味深长地对着他勾起了眉毛。他娘,是什么样的本性,只有他这个儿子最清楚。
“这么说,你们家里三个人都很毒了。”麋鹿反正气不过。
“这是我们家的荣幸。对坏人毒,天经地义。”
麋鹿想趴到地上哭。这个小屁孩,嘴巴这么毒这么狠的。到现在,他一句话都说不过他。
“南夷人。听说仓皇堡的少主,是四大才子之一。你应该认得。”
麋鹿趴到地上的脑袋,抬起来,对上朱潜那双眸子,嘴巴一咧:“你怎么不干脆说我就是那个少主?”
“你没那个胆量。”
“什么意思?”
“仓皇堡的主子,人称阎王那里的鬼大夫。能轻易中毒了?”
麋鹿果然没有想到这。
“你是觉得我朱潜再毒,都没有那个鬼大夫可怕。所以找到我这里来,也没有想过找他。”
麋鹿嘴角再一歪。
大黑读懂了朱潜的话,眼下敌方势力不明,最好,先找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