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川面上微微一僵,怫然道:“怎么?令师未曾与公提及吗?那为何前番公会闻我河北颜家而色动?又怎会特意提及令师之名,以来试探老朽?”
刘璋微汗,感情这老家伙也是狐狸一只啊。自己的心思,竟然早被其看破了。
只是这会儿眼见颜川以为自己明知故问,不由的苦笑,摇头道:“南河公误会了。家师确是曾提及河北颜家,但也只是提及而已,并未多说其中牵扯。家师对璋有言,他日有暇,可往河北颜家走走。试想,若真是家师轻忽颜家,怎会有此言吩咐下呢?”
颜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迟疑一下,摇头道:“既是令师也未说起,便不说也罢。其中牵扯些隐秘事,实在难以奉告,愿公海涵。”
刘璋见他不肯说,知道不出重手不行了。微微一笑,探手将早已备好的绢帕取出,淡淡的道:“家师既有命璋来此之言,怕是多半想让璋在这儿得到答案的。”说着,将那方绢帕轻轻放到颜川面前。
颜川目光落到那绢帕上,猛然间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那方绢帕,身子不停的抖颤,胸间急促的喘着,如鼓风匣。
抖颤着手摩挲上那方绢帕,两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良久,将那绢帕抓起,涩声道:“你既有这东西,想必那卷东西也看过了吧。”
刘璋心中一颤,知道他说的定是墨氏精义。微一迟疑,点点头道:“璋万幸,已蒙恩师所授。”
“呸!什么是他所授,此乃我颜家之物………..罢罢罢,唉。”听到刘璋回答,一直温温和和的颜川忽的暴怒,须发戟张,两眼圆睁的怒道。
只是,说了一半,不知想到什么,终是化为一声长叹,霎那间,满面萎靡,如同忽然老了数十岁一般。
刘璋愣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儿,不由默然。厅中一时间寂然下来。
“河北颜家……河北颜家,嘿,有谁知道,咱们颜家,原本却是汝南颜家呢?”
半响,颜川仰头望天,悠悠的说道。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中,竟满是沧桑悲怆之意,令的静听的刘璋也是心中不由的一沉。
“当日在汝南,颜家虽不似袁公家那般显贵,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袁家四世三公,走的是仕途,咱们颜家却是绿林。你既然得了那卷东西,便不算外人,这些事儿却也不需瞒你了。”
颜川说到这儿,转头看着刘璋,目中忽的闪亮起来。绿林两字出口,面上忽然生出一副睥睨之态,刘璋看的不由一怔。只是猛然脑中想到一事,不由的面色微变。
这绿林一词,实是出自西汉末年。乃是当年王莽篡汉时,称为下江兵的一部。因当时以新市人王匡为首的,共同聚集于绿林山而得名。
此时颜川说出绿林两字,那可不是如后世小说中泛指的江湖豪客之意,而实实在在的就是反贼的代名词。
东汉一朝,自光武以降,对当年篡逆的王莽一系,向来是不余余力的打击。只是一朝之众,如何能尽数杀尽?多有一些有眼色的,悄悄隐匿下来,逃脱了屠戮命运。颜家,便是其中之一。
“嘿,你可是想到了?不错,咱们颜家便是当年大新禁卫军殿前司的一支。”颜川眼中有寒芒闪动,瞟了一眼刘璋,淡淡的说道。
刘璋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勒个去的,这不是官进贼窝了吗,还是那种一个官进了一大群贼的贼窝那种。
自己可是大汉宗室,皇亲国戚。这倒好,居然一头闯进了,被大汉皇室几乎灭尽了满门的,前朝禁军侍卫之后的家里。
尼玛的啊!怎么大耳朵那厮顶着汉室宗亲的名头就混的顺风顺水的,自己却为了这个名头,接二连三的倒霉呢?第一次是收田丰不成,这第二次更扯,居然都威胁到小命安全了。
自个儿这TM的到底是什么命啊?打从穿来了,就是福祸各半的。当个衙内,本来觉得很幸福,结果发现,这个衙内下场很悲惨。
回头发现这个衙内可以靠着强大的背景改变命运,却接连因着这个背景碰壁。刘璋很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大汉自光武复辟已近两百年了,咱们这些当年侥幸活下来的游魂,也早没了任何念想。虽然混迹绿林,但向来不参与政事。所取,也多半是为富不仁的。得来的钱物,一半自用,一半周济穷苦百姓。一直以来,虽不能说安守本分,却也是善名素著的。咱们也自当可一生这么过下去。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咱们不去惹事,偏有恶吏不容老实人安生……..”
刘璋暗暗苦叫之际,颜川却又自顾接着说了下去。刘璋抛开心思,侧耳聆听。只是听到他说自己什么安守本分,甚至最后自诩为老实人,刘璋不由的暴汗不已。
玩打家劫舍,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你老人家也好意思称为老实人?我勒个去,这样说来,自己与其比起来,岂不是如同圣人一般了?
嗯,你是老实强盗,老子是谋逆圣人,哥儿俩半斤八两,是同志!嗯嗯,都是自己人。
“…….咱们既是做绿林行当的,这买卖当然是要经常做一些的。有一次,先父他们劫了一家人家,银钱得了不多,却是得了一部残缺的竹简。这部竹简……..”颜川自不会想到刘璋心中的念头,只是一路说了下来。待到说到竹简时,微微一顿,看了刘璋一眼。
“就是那个墨氏精义?”刘璋轻声问道。
“不是,那个精义乃是我姑母手书的。便是依着先父所得的那份残简所来。”颜川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微微摇头道。
果然是跟女人有关。刘璋听着颜川所言,眼珠子微微一转,心中暗道。
听颜川所说,那精义既是他姑母手书,那也就是说,和师父有些勾勾搭搭,说不清楚的,就是那位颜川的姑母了。嗯嗯,却不知自家那位师父,当年是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人家家人现在还恨恨不已。
刘璋心思暗转,不由的就往龌龊地儿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