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戈矛争辉。橐橐的行进步伐声连成一片,伴随着战马清脆的蹄声,和车辆轱辘的粼粼之声,曹操全身披挂整齐,头戴黄金兜鍪,背罩赤红大氅,端坐绝影之上,顾盼之际,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此次河北遽变,青州刘璋被交址士家纷乱引了过去,荆州方面,自己不过略施小计,便引得其与汉中对峙上了。
而面对雍凉方面,不但有族弟夏侯渊亲自坐镇,最近更是增派了两万大军到位。
这么一来,自己周边所有势力,都被调动的团团转,再无精力来掣肘自己。
此时此刻,想想袁谭那小子惨白哭丧的脸,再看看前方越来越近的冀州边境,曹操不由的心花怒放起来。他甚至已经隐隐闻到了冀州这块肥肉诱人的香气了。
冀州,这次必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至于拿下冀州后,面对刘备那个大耳贼,曹操不由的又暗自冷哼了一声。
这个织席贩履的鼠辈,整日价便是到处宣扬自己那蹩脚的汉室宗亲的身份,招摇撞骗着没一刻消停,竟尔也能有了如今一番基业。
只是,他难道觉得自己是董卓、卢植,抑或公孙瓒、袁绍等辈可比吗?哼,这次便要让他知晓知晓厉害。让他明白下,这争霸天下的游戏,可不是任谁都能玩的起的!
曹操撇着嘴,很是不屑的鄙视着刘备。可怜刘备这倒霉的娃,只因刘璋这个妖孽的横空出世,不但夺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和皇叔的头衔,更因刘璋有意无意的针对下,使得他白白的蹉跎岁月,至今几乎一事无成,再无昔日历史上曾达至的辉煌。
若是刘备知晓,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自己曾让曹操发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CAO尔”的感叹,再对比下如今曹操对自己的评价,怕是定能郁闷的吐血而死。
英雄,从来就不是因个人能力而定,而多是因世事而成。这种必然,在刘备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而作为这个时空被曹丞相深深鄙视的刘备同学,在曹操大军出发一天后,便已得知了消息。
得知曹军出动的消息后,刘备第一时间的心情不是惊恐,而是愤怒。
为啥呢?打从当日发兵之时,两方不就曾约定好了吗?自己不去打紧邻一侧的半拉儿幽州,你曹操也不妨碍我取冀州。
等到这边拿下了冀州,壮大了实力,然后两家联合,共同对付最讨厌的青州。
但是如今呢?怎么自己这冀州才不过打了一半,你丫这边就冒出头来了呢?
“是儿最无信也!”
大帐内,刘备满面通红,狠狠将一个陶盏摔成碎片,背着手满地转悠着大骂着。
只是骂归骂,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怎么骂也不能改变事实了。面对着已然到了嘴边的肥肉,刘备又怎么舍得放弃呢?事已至此,那边唯有一战了!
暴跳如雷了半响的刘备,终于冷静下来。对于曹军,刘备自然知道双方的差距。别看兵力大家差不多,但就总体将领的实力,还有后续国力的差距,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时候,原本那种四面开花,分散攻掠的战术,显然已经不合适了。要想战胜强大的曹军,唯一的期望,就是集中兵力,尽快决战。是以,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就此回头,先去将已然空城的幽西拿下,最终却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要能击退眼前之敌,困于包围之中的幽西,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又何必现在急惶惶的跑回去,没的还将自己兵力分散了。
一切都是浮云,狠狠打退当前之敌才是王道!刘备很冷静的确定了战略。
不得不说刘备是极具军事眼光的,这种考虑出于两点。一是双方将领的差距,只能依靠兵力的优势弥补;二来呢,要想将己方国力差对方太远的弊端控制在最小的影响程度,快速决战便成了关键。
鉴于这些因素,刘备当即传令,令各路大军急速聚集,以便形成局部优势。同时责令简雍为转运使,负责大军后路补给事宜。
至于青州方面,刘备这会儿也已然知道了交址之事,不然,曹操也不可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蹦跶出来。
刘璋这个笨蛋!人家交址自个儿闹事由得他闹就是了,你不好好坐镇青州,四处溜达什么?
刘备此刻完全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因为怕刘衙内出来闹事而累的自己分兵提防了,一转眼间,竟有种愤恨刘衙内不来觊觎这边油水的不争了。
九月一日,曹操亲统大军十万,与刘备对峙于钜鹿。次日,两边厢战鼓隆隆,画角争鸣。嘶声呐喊中,各以弓弩压住阵脚,两阵对圆。
旌旗分处,刘备擎双股剑纵马而出,怒叱曹操出来答话。曹操神态淡然,在众将的簇拥下驰到阵前。
“无信之徒,可还曾记得当日盟约?今竟堂皇阵前来见,宁不羞乎?”虽说已然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刘备仍是压制不住怒火,便在马上大声怒叱着。
曹操面色坦然,对于刘备的骂阵如同未闻。待到刘备停下后,这才冷然一笑道:“玄德公何以颠倒黑白?曹某身为大汉丞相,位高而尊,如何能做背信弃义之事?反倒是玄德公,此番竟尔背盟而伐,真枉称君子也。”
刘备简直要跳脚大骂了,眼珠子都有些发蓝了。“某如何背信了?今日是你领军前来,何敢红口白牙胡赖蛮缠?岂不落了自家身份!”
曹操微微一笑,得意的道:“我领军前来又如何?难道我在自家领地内巡视,还要玄德公允准不成?”
刘备满面铁青,怒道:“什么自家领地?冀州之地何时成了你自家领地了?”
曹操大笑,摆手道:“怎么玄德公还不知道吗?袁谭贤侄深觉自己才不堪用,无力治理偌大州郡,想及昔日某与本初世交之情,甘愿将冀州交由曹某打理。而今玄德公麾大军驰骋于我冀州领地,却口口声声说曹某背盟,试问天下,可有此等道理?”
听着曹操冒出这么一番话,刘备瞠目结舌半响,一张白脸急遽转为通红,又由红转白,随即又再变成铁青。
人可以无耻,但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呢?袁谭甘愿将冀州让给你?我ri你大爷的,要不是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靡费无数钱粮,将那袁家小子打的屁滚尿流,以至于吓破了狗胆,他又如何肯将冀州送你?
说什么心甘情愿,只怕是威胁逼迫才更准确些吧。你这无耻之徒,巧取豪夺之后,却来反客为主,竟尔还说我踏入你的领地?那是不是要我立即全军撤出冀州,将辛苦打下来的地盘,双手奉上才是啊?
刘备瞪大着双眼,只觉一口气闷在胸间,说不出的压抑暴躁。心中已是不知多少遍的将曹操的十八代女性亲戚问候了个遍。
这事儿后来传到刘衙内耳中,刘衙内愣怔半响,很是赞赏的叹了一句:阿瞒,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嘛。
且不说事后刘衙内对此事的反应,但说此刻的刘备。胸间怒火奔涌之际,总算彻底明白曹白脸铁了心是要跟自己胡搅蛮缠了。
再说下去无用了,你妹的,哥俩手下见真章就是了。刘备同学很清醒的认知了当前的形势。所以,接下来的动作便是打转马头而回,一边大声怒喝:“何人与我拿下此獠?”
随着喝声,本阵中大将魏延已是应声而出。战马四蹄如飞,双目圆睁,挺刀便向曹操杀来。
这边曹军中早有许褚跃出,让过曹操,手中镔铁长矛转瞬便迎住了魏延的大刀。
烈日之下,两人皆是武勇过人之辈,一刀一矛频频交相撞击,铿锵声中,火花四溅,二马盘旋之际,转眼间便是数十回合过去。两边厢鼓声震天,呐喊助威声地动山摇。
剧烈的撞击,一次又一次的对冲互斩,使得两人胯下战马长嘶连连。马鸣声中,两人最终再次驰近,打着旋儿杀做一团,顿时扬起漫天的尘土,在二人身周如同形成道道龙卷。
沧琅琅!
又一声大震中,两人胯下战马不约而同的同时向后踏踏踏退出数步,使得两人的角斗暂时断开。
各自圈马而回之际,许褚这边是两眼圆睁,满面兴奋,另一边魏延却是面色凝重,心中暗暗叫苦。
这个许褚号称虎痴,一身蛮力果然骇人,连番对击之下,魏延自问武艺上绝不输于对方,但这力气上,却终是差了一筹。此刻,擎刀的两手正自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着,双臂麻木中,竟有些握不住兵刃的感觉了。
眼见的对面敌将再次纵马冲了上来,魏延只得深吸一口气,口中喝斥一声,鼓足余勇,再次向前迎去。
这两人一通好杀,刘备毕竟常年亲自征战于战阵之上,留心观察下,已然发觉魏延有些后力不继的迹象,不由的微微露出忧虑之色。
旁边周仓看的分明,微微一转念头,猛然纵马而出,口中大呼道:“文长将军,某来助你!”呼声中,手中大刀斜拖,瞅着对面的许褚,便待临近时挥刀而出。
他这一动,曹军中乐进也应声而出,挺动手中长刀,半路便将周仓拦下。二人才一照面,便俱皆发了xing儿,大刀对大刀,照照硬来,铿锵声中,一时间竟是比许褚与魏延打的还要热闹。
眼见的场上两对人杀的激烈,刘备阵上裴元绍也是不由的血脉贲张,更不搭话,舞动双锤便冲出阵来。这边曹军阵中,却有曹洪抢出迎上。
这么一来,场上竟成六员将捉对儿厮杀,偏偏各自实力差不太多,这一番对打煞是精彩。
两边厢众军看的尽皆目驰神摇,擂鼓手甩开膀子,咚咚咚的鼓声响的如天边的闷雷,恨不得将那大鼓击破。
一边的长号手也不甘示弱,沉郁苍凉的号角声如排云压空,漫天尘土中,更将场中三对厮杀演绎的火爆激烈。
又再二十回合过去,刘备军这边魏延已是气喘吁吁,堪堪已是攻少防多了。但曹军那边,曹洪却是吃不住裴元绍的双锤,也已是面色苍白,手足抖颤。
两方主将同时发现各自大将的异常,眼见再不采取措施,必然要丧失臂膀。于是,不约而同的同时发起总攻,战鼓声中,数十万人同时大吼,急吼吼的向前冲去。
天空中一时风云雷动,狂风大作,这一刻,竟然天地变色,日光黯淡。
六员捉对儿厮杀的大将,只片刻间便被冲散,两下里形成一片混战。
这一战,自午时直杀至酉时。近百里方圆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及至日影西斜,两边俱皆伤亡无数,这才各自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