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番小王别磻,恭迎上朝天使刘皇叔大驾。”扶余王庭外,别磻带着一干文武大臣,恭敬的对着逶迤而来的一队人马相迎。
车马之中,一骑当先,马上人此刻,瞪着一双牛眼,左右来回看个不停,满是好奇之色。
听到别磻的问候之声,口中嗯嗯的应着,坐在马上,却并未再有什么表示,看其模样,竟如同好奇宝宝一般,对别磻的问候,显然未曾听的明白。
众人都是一头的黑线,相互对望一眼,面上都微有尴尬之色。别磻也是暗暗恼怒,只是碍着颜面不好发作,心中却对这个“汉使”大是腹诽:都说天朝人物风神朗秀,所派使者,怎会如此丑陋凶恶?真个是闻名不如见面!
心中想着,见那汉使仍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只得口中咳咳两声,目光瞄向身后一个老者。这个老者叫单于寒,官拜大宰之位,却是当日他从老汗王那儿接下来的旧班子中人物,到了他这儿,倒也尽心尽力,被他用为辅政大臣。
单于寒得了别磻眼色,自是明白其意,连忙上前两步,再次高声将来迎之意大声说了一遍。
这一次,汉使终是回过了神,口中哦哦连声的应着,面上大有失望之色,一边跳下马来。
单于寒离着近些,耳中却听这汉使低低嘟囔道:“……..我道这外族王庭有什么好看呢,也不过就是些帐篷什么的,真是无趣……”
我勒个去,怎么你是来旅游的吗?还对咱们这儿的景物挑挑拣拣的。单于寒听的明白,心中对这汉使的不着调,也是不由多了些腹诽。
“咳咳,那啥,嗯,那个大伙儿有礼了。咱家主公,汉威侯、领青州牧、骠骑将军刘皇叔便在后面,着令末将先来禀报,嗯嗯,就这样了。”这位汉使眼珠子转动半天,这才摇头晃脑的对众人说了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只是众人听完,却几乎人人气歪了鼻子。我你丫的,既然你是来报信打前站的,丫倒是提前说明白啊。咱大王刚刚恭身而迎,你却嗯嗯啊啊的,装个毛的大瓣蒜啊?
轰,人群中静穆的气氛不再,叽里哇啦的一阵低低议论之声响起。别磻也是满面怒气,瞅着眼前这丑家伙,恨不得上前狠狠踹丫两脚。
他们却不知道,这位爷不是别个,正是刘璋麾下贴身两侍卫之一的颜良颜大爷。
颜大爷走南闯北的,这汉家皇宫、中原风景自是见的多了,但对于异族的王庭啥的,还真是首回得见。对于颜大爷来说,塞外大草原上走一圈,深入白山黑水之间,来到这异族皇宫之地,可不正是跟旅游一样嘛。
对于打前站,先来一步瞅瞅王庭是个啥样,这般差事,颜大爷也是拳打拔*毛,脚踢文二爷,多方争取才得来的。哪知道如今一看,这毛的王庭,比之汉家皇宫,那却是天差地别了去,简直如同乞丐窝。这么一念之下,对这扶余族,不由的就是大为鄙视。
只是他这鄙视人家,却不知人家也在鄙视他。要知大汉再大,扶余再小,这都是两个国家。虽分主次,终归是轻慢不得的。这使者出使,更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颜面。颜大爷懵懵懂懂的,只顾观光,却又哪去想这些。
眼见的对方一个两个的都是怒目瞪着自己,颜大爷也是牛眼一竖,咋的?要开架吗?那咱可是不怵的。
旁边单于寒一直在暗暗观察颜良,这会儿见他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浑身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扯住别磻,低声道:“大王,此人不过一莽汉,不值得动气,且莫怠慢了后面上使才是。”说者,暗暗使个眼色。
别磻猛省,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怒哼一声自管一边站了,让单于寒上前应付。
单于寒点头,面上堆出笑来,迎着颜良,拱手道:“好叫这位将军得知,咱们这边已然准备好了,便请上朝使者吧。”
颜良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这才点点头,道:“嗯,看你还是懂些礼数的。那好,咱这便去请了主公前来,你自嘱咐他们,可莫要跟咱们主公这般嘴脸,否则,休说那玉册金瓶不肯给了你们,便咱们哥几个也须是放着摆设的。”
单于寒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面上谦恭一片。颜良大是满意,回身上马,自往后面去请刘璋去了。
单于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细长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精光,攸乎不见。
去不多时,前方蹄声再起,却见旌旗漫卷,彩缎飞扬,一队彪悍至极的骑士缓缓走近。正中大旗下,一人白衣飘飘,丰神俊朗,胯下一匹赤红火云驹,人如玉,马如龙,别有一番显贵之气bi人。
单于寒看的明白,方才那个颜良此时也在那人身后,跟另一个丑陋的汉子一起,一左一右护持着,心中已然明了。微微退后,对着别磻使个眼色,示意正主儿到了。
别磻早见了刘璋模样,但见那火云驹,心中就是一懔。塞外之人,几乎出生伊始,便是在马背上渡过。对于马xing,最是了解。眼前别个不说,单是能骑这般神驹的,其人之能,只怕也是非同小可了。
当下,连忙装束一番,再次见礼。神色之间,却比之方才更又恭敬了几分。
他外貌粗鲁,实则大有算计。否则,又怎会那般轻易的就能发动政变,一举拿下王位,bi走葛思?只是外人不知深浅,往往被他外表迷惑,而结果便是但凡小看他的,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只是他这般做作,在别人面前自是无往不利,但在刘衙内这种千年狐狸眼中,却根本毫无施展余地。两边不过一个对脸儿,别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芒,便被刘璋捕获到了。
满面含笑的翻身下了马,抢前几步,躬身扶起,刘璋这才笑眯眯的道:“我在中原之地,便早听说北地英雄之名。其中,尤以三王子,啊,不对,现在该称呼大王了。哈哈,尤以大王之名为最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嗯,想我天子所赐下玉册金瓶,若是能与了大王,倒也是实至名归了。”
别磻满面感动之色,听到玉册金瓶四字,眼中热切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掩饰道:“皇叔谬赞了。小王不过边鄙之人,便有些名声,也不过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哈哈,来来来,快请皇叔入内上座,小王已备下酒宴,为上使接风洗尘。”
刘璋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大王忒也客气了,请请,哈哈。”
两人言中各有机关,别磻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说说笑笑着,已是将众人让入了王帐之中。
刘璋此番过来,随身除了颜良文丑二人外,便是五十亲卫。其余人众,在王庭外自有大营扎住,别磻早早探知,自也不会去多问。
待得上了宴席,两边厢摆开案几,便用大盆装了牛羊肉,少了中原之地的精致细腻,倒也俱显塞外风情。
边塞之地酒宴,少了汉家诸多繁文缛节,众人只管用银刀割了肉,就着大碗喝酒。初时还有些拘谨,待到几轮过后,见刘璋也是小刀飞舞,吃的畅快,众人不由都是大喜,气氛便渐渐热烈起来。
塞外多豪爽之气,最看不得扭扭捏捏,刘衙内却是生来就不知客气二字为何物,如此一来,自是大投众人脾胃,纷纷举杯相邀,刘璋总算有几分酒量,来者不拒,一时间宾主尽欢。
“前些时日,听闻上朝幽州之地多有战乱,有过往客商说,竟似连皇叔也被波及,不知可有其事?”
好似漫不经心,便在停著空裆儿,坐于下首的单于寒,忽然向着刘璋问起来。
刘璋心中一懔,目光在这老头儿面上一瞟,随即叹口气,点头道:“是有这码子事儿。唉,天下承平日久,总有些不肯安分的跳出来搞事儿,我大汉地域宽广,所辖众多,这种事儿便自然多些。至于说波及到我嘛…….”说到这儿,微微一顿。
眼角余光一扫,见别磻面上毫无反应,手中伸出去的银刀却是微微一停,随即又毫不在意的慢慢割下一块牛肉,塞入嘴中,刘璋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这些个外族之人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单于寒突然问起这个,面上似是问的幽州之乱,实则是在质疑玉册金瓶之事。
要知道,如果幽州之乱属实,刘璋乃是被迫逃出关外的,若如此,何来玉册金瓶一事儿?其中必然有诈。但若不是,作为天子使臣,又有谁敢将他牵绊住?所以,单于寒此问,其中之意自然可知了。
“嘿,我奉天子之命,此次之行,本是暗中考较,当日出关之前,便是打算往贵部和高句丽而来。要知道,这北地塞外,纷争不断,高句丽更是借此多时不去朝贡,对此,若非我汉天子宽仁,只怕塞外早起刀兵了。”说着,目光转冷,在别磻和单于寒面上一转。
别磻和单于寒都是身子微微一颤,面上掠过一丝忧色。大汉一代,对外打击力度极大,是以这些边地异族,经过了这许多年,虽然都察觉今日大汉比之往日多有不如,也并不敢轻易得罪。
高句丽如此,扶余也是如此。此刻,听闻刘璋说起朝贡之事,话中又隐隐有怒意,如何不让二人心中微颤。
单于寒面皮微动,待要说些什么,刘璋却没容他说话,自顾接着道:“我天子仁厚,既然知道边塞众族多有纷争,这才欲要选个有能力的出来,管管这个乱局。只是,封赐自是一个方面,但临之以威,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幽州之乱,不过是刻意为之,就是让那忍耐不住的跳出来看看。哼哼,乌桓有些小王不自量力,仗着与当地势力有些勾结,便想趁机捞些便宜,岂不知我大汉大军一动,何止百万?此次之乱,便是让他们知道知道,天子之怒是为何物!我此番也非波及其中,只不过是游走其间,多看多听罢了。嘿嘿,此番收获,果然也是不小啊。”说着,端起酒杯,面上浮起一丝冷笑。
别磻和单于寒这才恍然,再看刘璋面上神色,均是不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