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到这,其实已经能感受到他是何意了。
不免得,就有些诧异和不敢置信。
不过她面上倒是没显出来,只说,“陛下既已经决定了,那便叫人择个日子搬过去就是。”
她低垂着眸,手边无意识的轻抚着腕间的玉镯,“陛下可要带谁?”
皇帝顿了顿,神情一时复杂和纠结的很,最后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作一句话,“你安排吧。”
他心里,到底还是期盼着的。
等皇后从屋子里出来,冯嬷嬷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又仔细听着身后屋子的动静,见没有摔杯子之类的动静,才松一口气。
看来陛下应当没有觉出皇后娘娘这身打扮的不妥。
路上正好碰见出来走动的郑妃,皇后想起刚才的事,便带着人去一侧的亭子,说了一通,“本来该明日请安时辰一道说的,既然先半道遇见,那我便先说与你听。”
郑妃惊惶脸,“皇后娘娘请说。”
她这般惶恐的样子,皇后在前面十数年里从未见过。
皇后缓了缓,继续说,“陛下要出宫去新建的园子那休养,一起商量着要带些嫔妃过去,我问问你的意愿。”
郑妃忙说,“妾身心里是想去的,只是小七过两天要将孩子送过来,妾身这里也是走不开呢。”
郑妃这会想到温柔的好处了,有了成澜这个孩子,日后躲祸都有借口。
换成两三年前,要是皇后提出这话,她必定不犹豫立刻就去了。
但现在这状况,谁去谁就是傻子。
要是有胆子大些的,敢赌的,倒是可以一试。
后宫嫔妃多,没承宠的也多,这个想法和做法也并非不可。
毕竟胆子大一些,敢赌一些,日后便有泼天的富贵。
可她没这个必要,她膝下有个七皇子,不管以后怎么,总归有个七皇子在。
皇后也没诧异郑妃的回答,只是多问一遍罢了。
见她这么说,便站起身要回永宁宫。
郑妃将人送到亭子外,几次劝说要送皇后回宫得到的都是拒绝才作罢。
侍竹在侧有些心疼,“娘娘如今,也太小心了些。”
郑妃也没回一句,虽然周围没人,但保不齐隔墙有耳。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郑妃了,这会子说错话,陛下一个不耐烦,给她贬了位分都是小的。
她心说,能不小心吗?
从前她得罪最多的就是皇后和太子。
太子已经监国,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坐上那个位置,届时皇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她们这些嫔妃如何,还得仰赖皇后和太子。
郑妃心里其实是不太甘心的。
她总觉得从前十数年,她要是筹谋再细致些,再狠心一点,再多向陛下那求得恩宠,或许如今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往日不能追,只能看以后。
她便是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也不中用。
“将库房里那几匣子的宝石找出来,挑成色好的,送去东宫吧。”郑妃说。
侍竹想了想,不由得怔住,“娘娘,那可是陛下从前赏的,您都不舍得做成首饰。”
“没什么不舍的,用在该用的地方,也是它的用处。”
侍竹听了便不再劝,回了拂莺楼就带着几个小丫鬟去库房收拾。
约一个时辰后,她亲自拿着宝石去了东宫。
云昭自然不肯要,侍竹便说给小殿下把玩的,云昭还没来得及拒绝,侍竹已经迅速说告退并转身离开。
素昔看了一眼宝石,“这倒真是好东西,不过那边的能收吗?太子妃,无功不受禄的。”
“平白无故的,她送这些来做什么。”
“还是说这上面被涂了药……”素昔惊呼,“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云昭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将人拦住,“越发胡思乱想了。”
素昔仍旧觉得有阴谋,云昭便说,“上回兄长带的参不是还有吗?去拿两根包好,等过两日再送去吧。”
有来有回的,她不大愿意欠别人的情。
“收起来吧。”云昭抬起下巴,指着匣子说。
其实她也想过将匣子送回去,只是……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要以为她和郑妃有什么矛盾呢。
虽然关系算不上好,但交恶也委实算不上。
翌日云昭去皇后那,才知道皇帝要出宫静养的事情。
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总有种如今发生的一切,仿佛一环套着一环,有人在后面推动着往前走一样。
但这人是谁呢?
云昭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身影。
她沉默了许久,连有嫔妃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等回过神了,另一个嫔妃就笑着说,“想来是太子殿下最近忙着,太子妃心里惦记呢。”
这话不适合云昭开口回,她便低着头只作害羞样子。
皇后看了一眼,才开始今日叫这些人一道来的正题,“陛下出去休养身体,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你们谁若是想去,便直接说出来,人也不需要太多,只十二个便可。”
云昭:“……?”
十二个?这还不够多?
身体还在休养的人,十二个……这是休养还是准备早点上西天?
云昭不敢说,也不敢问,只默默的在旁边听。
最先有一个嫔妃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妾身想去照顾陛下。”
有她在前,便有争先抢后站起来的。
皇后数了十二个,如今后宫嫔妃太多,这十二个她也不全认识。
只叫她宫里的人在散开后,跟上去,叮嘱一些事情。
两日后,朝臣和皇子以及后宫嫔妃等,皆站在宫门口,目送皇帝离开。
朝臣和其他的皇子不自觉的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太子。
心里想着,这回北萧的天,可真是要变了。
太子监国倒还不算什么,其他两位皇子也监过国,虽然期间一塌糊涂就是了。
但现在太子监国,陛下又出宫休养身体,倒真的完全将国事给撂开了。
这可是自陛下登基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哪怕先前微服私访,也是宁愿要紧的事情叫信任的臣子处理,哪像现在全部都撂开了。
萧长胤也不管周围人复杂的视线,对着木易说了几句话,便扬起马鞭,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是要护送皇帝安全到了地方,再回来的。
木易则走到云昭面前,小声说,“殿下或许要晚些回来,太子妃待会先用膳吧。”
云昭身边还站着不少妃嫔,木易这话声音是小,却也叫不少人都听见了。
听见的嫔妃心里都挺难言的。
早知道太子殿下宠爱一个女子是这般模样,她们便是挤破了脑袋,也是要进东宫的。
左右她们这样的家世,于婚事上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既然都是要攀附权贵,不如攀附个更好的。
可惜东宫难进去,也可惜那会子家族里都惦记她们进宫,能有个一儿半女。
现在倒好,一儿半女没有,陛下那也没见过几次面。
云昭同皇后走,看着时辰才回去正好看见出了书房的萧言棣。
她叫人准备了几碟子蜜饯,看他每样吃了一两块,便说,“这两日他们家中有些事情,不能过来。”
说的是那两个伴读。
萧言棣点头,“一一知道了。”
因为日头晒着,他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云昭拿着扇子给他挡着,又叫人搬来一块冰。
他听见伴读不能过来,越不闹,吃完属于他的那份蜜饯,又吃了两颗荔枝,才摸着肚子点头。
云昭让人将桌子上的吃食拿走,随后从底下匣子里拿出一盘玉做的棋。
冬日里触手可温,夏日里摸着却凉沁沁的,实在是难得。
这东西还是皇帝派人送过来的。
云昭对皇帝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也得承认,他对一一是发自真心的好。
云昭棋艺一般,起先应付儿子还尚可,后面就变成平局,再后面……
她确实是赢了的,但她也能看出来一一是让着她的。
这叫云昭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
眼看着又得输,云昭便招招手,叫所有人都过来集思广益。
这些人哪敢真的出主意,只在旁边挠头说不会,夸赞小殿下聪明之类的话。
还是秋月凑了过来,给了一招。
萧言棣眨了眨眼,几乎没怎么思考的放下一颗棋子。
秋月没法子了,便看向了云昭。
云昭更没法子,只能说,“娘输了,一一想要什么?”
萧言棣还在想着怎么让,骤然听到云昭认输,还茫然了一会,小声说,“没有完呢。”
云昭就问,“怎么说?”
萧言棣便爬到石凳上,上半身靠在石桌上,然后伸出肉乎乎的手拿起云昭那边的棋子往棋盘上摆。
大约半刻钟不到,萧言棣乖乖的从石凳上下来,还用帕子擦了擦,这才坐下说,“如果这样走的话,娘就赢了。”
云昭:“……”
她能说,哪怕是这样演示给她看,她其实也没看懂吗?
这孩子……这方面确实不随她。
云昭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皮的上树下池塘,一刻都不得安生。
要是这么闹哄哄的还叫人放心,听母后说过,她小时候要是一旦安静了,那一定是在干了不得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