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寒风习习。
安阳难受哭了好一会儿,后来又吐了。
虞文娇安抚好她,喂了解酒药,又命人清理完屋子。替安阳更衣擦拭干净后,这才消停下来。
古铜莲花底座之上,烛火莹莹。
望着安阳微皱的眉头,虞文娇轻抬起手,为之抚平眉眼的皱痕后叹息道:“好安阳,乖乖睡一觉吧。”
她转头朝兰月叮嘱着:“前厅那几个怕是都醉得不轻。你留下照顾安阳,不用时刻盯着,在外面卧榻休息,天亮前瞧一眼即可。”
这外面都有暗卫把守,虞文娇倒是不担心她们的安危。
不过安阳如今酒醉迷糊,可别出了什么事,还得有人陪着才可靠。
虞文娇和兰月一起,合门出去了。
兰月端着水盆,预备着回去收拾一下再来。但刚走出门口,就见许正清呆愣在院门口,眸色深沉的望着这里。
一时间兰月忧心,停下了脚步,低声问道:“小姐,那许大人需要让他先回去吗?”
虞文娇沉下一气,思虑片刻后,说道:“你先去收拾吧。我在这儿同他说会儿话,等你回来我再走。”
兰月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回去了。
虞文娇不慌不忙的走下台阶,缓步走到一侧的石桌上,冷声道:“既然来了,那便坐会儿吧。”
闻言,许正清这才迈过院门门槛,沉默着走了过来。
双双落座,一时相顾无言。
虞文娇在等,等许正清自己开口,解释他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许正清不知如何是好,但也不想故意隐瞒或是欺骗,犹豫片刻,目光带着些许期盼的问:“安阳还好吗?”
“见她像是醉得不轻,我想着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虞文娇目光带着审视,漫不经心地说:“她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许大人,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公主的呢?”
既然他提到君臣,且伤害了安阳,那虞文娇自然不会给他好脸子。
半晌过去后,低垂眼眸的许正清迟迟未语。他只觉酒意上头,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虞文娇没工夫跟他在这吹冷风,直截了当地讲出来。
“你的心思,景哥哥同我说了。不过你既然没有全心全意的对待安阳,那就离她远远的。不要像如今这般,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正清愁容满面,语气低沉:“道理我都明白,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我控制不住!”
“那日说完,我后悔了。即便是站在她身边,就这么陪着她,什么都不做,也好过此刻的疏离和不安。”
借着酒意,他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而虞文娇就沉默片刻,不再有所顾忌,斥责直言:“许正清!你可知,这天地间女子活着有多艰难?”
“年华易逝,女子最是耽误不得。嫁人生子是世俗之必然,能够两厢情愿的携手白头,那便是如中头彩。你动了心,那你可想过安阳吗?”
“你觉得她就没有对你留有情意吗!”
望着许正清突然瞪大的双眼,浑身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虞文娇觉得他是该明白了。
与其让他以为还想试探接近安阳,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虞文娇能感受到许正清的纠结和心动于安阳的紧张。上一世自己死前,许正清还未娶妻,只沉迷于心中抱负,为官为民,可见他并不是昏庸奢靡之材。
可她不能赌,不能拿安阳的欢喜去赌一场未知的梦。
如果他下不了决心,就不要再出现在安阳面前。如此明日一早,虞文娇就派人送他回台州,自此绝不会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许正清觉得此刻听感被无限放大,脑海中回荡着情意二字。
生平头一回犹如被拉扯到极致的弦,似乎只要谁轻轻拨动,就会断得彻底。
原来安阳她也同自己一般,动了心……
许正清猛然站起身,话还在嘴边,激动过头,整个人就往桌子上栽去。
他双手撑在石桌上,止不住得发颤,眼尾泛红,心慌不堪:“我竟未曾发觉。那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见他神情紧张,开心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虞文娇真是没搞懂,还好有大家闺秀的素养在,不然就该两拳头捶死他!
“你没长嘴?还是等着人家安阳来追求你吗?真是够缺心眼的,现在知道激动了!”
虞文娇冷冷扫了他一眼,从前气宇轩昂的判案大人,此刻就像是个虚心听训的孩童。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抬眸斩钉截铁说:“你该早下决断!要么讨了安阳欢心,凭自己一身本事,求陛下为你们赐婚。”
“要么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往后收起你那虚伪心思,做好百姓们的青天大老爷,过你原本该过的日子。”
即便是在台州有着过命的交情,虞文娇也觉得这人欠收拾。
她态度强硬,虽说身份境遇不同,但她不想让安阳伤心。许正清明摆着就是个闷头葫芦,不敲打永远不开窍。
许正清没有辩解,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百感交集之余,又暗自期待……
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只觉得自己真是颗猪脑子!怎么就慌不择路,想要远离安阳呢!
虞文娇说的对!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来。
许正清朝她躬身行礼道:“我心悦安阳,如今伤了她,因着你的话才幡然醒悟。”
“我知晓你与安阳情同姐妹,能否再给我个靠近安阳的机会。只这一次!我定不会相负!”
虞文娇神色一滞,目光冷冽的看向他,语气坚定有力:“许正清,承诺往往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怎么做,又能否叫安阳再看你一眼,那是你的事。”
“可要是安阳再因你掉一滴泪,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许正清知道,如果有一日他真的伤了安阳,一无所有都是幸事了,怕是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但此刻许正清满脑子都是安阳欢笑的模样,也笃定安阳值得他付出一切。
他没有犹豫,当即诚恳道:“我知道。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