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大营,山顶别院。
宗泽一个人坐在石桌前,怔怔的看着远方。
此时的梁山水泊与去年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以梁山主峰为中心,高大坚固的,极具后现代风格的混凝土建筑向四周延展开来,有的根据山势依山而建,有的邻水而建,一座座关隘和吊桥将大小山头连接在一起,每座山峰上下都只有一条阶梯,阶梯两旁也是厚实的混凝土墙壁。
水道两旁是分列两边的军营,外围一圈是围成圆形的二层混凝土结构的楼房,供那些锦衣卫将士的家眷居住,楼房之间有很多条小水道中横交错,从主峰向下俯瞰,像是四通八达的圆形蜘蛛网一般,极具视觉冲击力。
如今华山的兄弟依旧不断的向梁山大本营输送新鲜血液,随之而来的也有他们的家人,因此,尽管如今梁山的房屋已经有上万栋之多,可外围依旧没有停止修建。
西门庆是如何计划的,没人认说的清楚,但是就目前来看,就梁山大营附近的家属,已经多达数万,人口数量,建筑面积已经超出了阳谷县城。就这还有很多人留恋老家,没有搬迁过来呢。
此时此刻,宗泽看着山下升起的阵阵炊烟,还有将士们家属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心里是百感交集,曾经在地方上担任过父母官的他心里明白,这样的景象,这样的生活,除了此地,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地方。
此时此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两个自己在争论不休,一个是要他忠君爱国,一个是要他向着西门庆,为百姓计,为天下苍生计,哪怕推翻了这赵家的江山也在所不惜。
其实他身在局中,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难以抉择。
其实,西门庆是理解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从认字那天起就被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君为重,臣为轻,社稷次之。
而在他和西门庆相识相交的这些岁月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深受着这个一千年后的灵魂给他带来的影响改变。
归根结底,这还是封建思想和现代思想之间的相互碰撞,宗泽是土生土长的大宋子民,忠君爱国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但是他同样是个有知识,有智慧,有学习能力和独自思考见解的人。
因此,和西门庆虽相交尚短,但从他身上学到的,看到的,体会到的新鲜事物,新潮前卫的思想,并因此而受到的影响来的同样猛烈磅礴,猛烈到足以摧毁传统封建思想的壁垒。
“大人!”
两个军士怀抱着一堆画纸来到宗泽面前。
“放下吧~”
宗泽收回远眺的目光,挥了挥手,二人将画纸放在石桌上,敬了个军礼就离开了。
这几天,宗泽每天都会看到从大宋各地传来的画稿,每张画稿上都注明了图画中的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作画的时间,画师的姓名籍贯。
宗泽以前掌管着整个锦衣卫情报系统和大小事务,对各地的天灾人祸岂会不知呢?他自然之道这些画作都是真的。
这几天他看过不少,也已经明白了西门庆如此做的用意,同样也感受到了西门庆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他自己感动的同时,也生出无限的感慨,西门庆能做到这般地步,分明也是个心系天下苍生的人啊,以至于在西门庆心中和天下苍生比起来,皇权都算不得什么,大概有一天,朝廷党争再次加剧或者腐败不堪,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西门庆造起反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那,换做自己,又当如何呢?
此时此刻,宗泽内心开始动摇了,先前西门庆给自己的密旨究竟是真的,还是西门庆为了安慰自己伪造的呢?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痛斥西门庆,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了呢?
“宗叔!宗叔!哎呀,这一顿跑,可把俺累坏了!”
宗泽正拿起画卷翻阅叹息,身后杨再兴那大嗓门突然响起,一阵风似的就来到宗泽面前的石桌旁坐下,还没等宗泽发问,径直抄起桌上的茶壶,壶嘴往嘴里一塞便是一通猛灌。
“你怎么来了?此刻你不应该是跟着侯爷在徐州督战么?”
“嗨,督什么战啊,早就结束啦~那帮孙子被打的落花流水,要不是首长心善,要不是和皇帝有约在先,那些酒囊饭袋,早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了。
对了,宗叔,俺这次来是受了首长的命令,来给您送东西的,给您!”
杨再兴说着从背上解下背囊,将包裹在里面的一些卷宗取了出来放在宗泽面前。
“这又是什么?”
“嗨,您看看就明白了。”
看着宗泽拿起卷宗,杨再兴在一旁为他叙述着徐州发生的事情。
“这是何涛亲兵的认罪书,这些是被迫害的百姓名单,还有签字画押。对了,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几天前已经城给皇帝陛下了。这是皇帝陛下先前的密旨还有本次的回复,首长让俺一并带给你,宗叔啊,你就别执迷不悟了,咱家首长这回真的是奉旨造反,你可当真是误会首长了。”
“啪!”
宗泽似对杨再兴的叙述恍若未闻,一口气上头,怒发冲冠,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一巴掌拍在面前石桌上,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手掌的疼痛,怒斥道:
“当真可恶!!!当真罪大恶极!!这些人枉为大宋子民,枉为人子!禽兽不如!特别是这个何涛,其罪当诛!杀得好!杀得不冤!”
“来人!备马!”
“啊?我说宗叔,您这又是闹哪样啊?我这刚来...”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要去徐州面见侯爷!当面负荆请罪!”
“哎哟喂,我的宗叔,您可算想通了!不过,侯爷的脾气性格您还不了解么?他哪里会在意这些,您要真负荆请罪,让他老人家如何应对呢?咱都自己人,不需要搞那一套,您真去了,反而显得生分了不是。这事儿您得听我的,也别怪我僭越,反正您这负荆请罪,俺是不会让您去的。
再说了,您这阵子也没吃好睡好,看着都没以前精神,那里经得起一路颠簸啊?
依我看,您若是真通了,就应该为首长分担些事务,最近这些日子,首长都没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日没夜的处理那些枯燥乏味的公文,谍报,现在他案头上的谍报还堆积如山呢。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啊~眼瞅着首长都熬成熊猫了~”
“那...我今日写封书信给侯爷,你明日就返回徐州,将书信带给侯爷。另外,传令下去,即日起,所有谍报和以前一样,统一拿来我这里,不用给侯爷那里送了。再兴啊,你这一路奔波也是不易,随我去沐浴,而后我们吃饭!”
“得嘞!”
杨再兴一拍手,从石凳上跳起,这才想起方才的一幕,小声问道...
“宗叔,您......手疼么?”
“啊?嘶......咳咳,那个,再兴啊,澡你自己去洗吧,我去找一下医官啊~”
宗泽不着痕迹的甩了甩手,将已经红肿的右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色痛苦尴尬的快步离去~
噗嗤...
看着宗泽尴尬离去,杨再兴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说嘛,那一下子,俺看着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