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尽管不明所以,可那些奔波一天的御前三司军士们,在美味的饺子面前,还是选择了屈服。
阳谷县的百姓们一大早醒来,看到西门侯爷的宅子四周围满了铠甲鲜亮,刀枪锋利的士兵,还有些惊讶,同时也为西门庆担忧,怕西门庆摊上什么大事儿,因此有些百姓不愿离去,自发形成了一圈圈的墙,站在远处观望。
那些京里来的士兵,第一回像猴子一样被寻常百姓们围观,却也无可奈何,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对百姓们如何怎样。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等了个把时辰,西门府前门,后门,侧门大开,男家丁,女丫鬟们在厨子的带领下,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每出一次,手里都端着两只大碗,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一分发到那些士兵手中。
士兵们有样学样,自发的蹲在地上碰着碗,就地吃了起来。
这一幕的出现瞬间打消了百姓们的疑虑和对西门侯爷的担忧。
这种情况他们不是头一回见了。
以前也有西门庆的亲兵们蹲在外头吃饺子的例子出现,只不今天这帮子军士衣着打扮和以往看到过的有所不同而已。
看到西门庆没事儿,百姓们又陆陆续续各自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饺子好了,西门庆让人把王贵叫起,奔波了一夜的老太监,着实是累的够呛,无奈皇命难违。
老太监本想按着惯例,连吃三大碗来着,可是想起一会儿还要策马狂奔,也就收了收肚子,吃了两碗,揉着肚子意犹未尽的说道:
“唉,饺子咱家也吃了不少,可每回都不如侯爷府上的滋味儿美妙,当真是怪了。要说宫里的厨子也是侯爷手把手教的,奈何就是做不出您家的味道~在京师如此,在这阳谷县,亦是如此~”
“呵呵,等你退休了,让你吃个够~”
西门庆喝着碗里的面汤,浑不在意的说道。
“退休?何意?”
王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终究早已习惯西门庆缕缕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说话方式。
“额……就是告老还乡。”
“原来如此~退休,退下,休息。侯爷在文字凝炼的功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王贵舒坦的靠在椅背里,独自揣摩着退休二字,且由衷赞叹道。
“少来了,吃饱了,收拾下,出发吧~”
“唉……咱家这个命苦哟~侯爷,要不,您还是甭去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哇~”
“怎么?你怕我回不来?”
“怕~”
“为何?”
“您要栽了~咱家退休了,吃谁去?”
“老吃货~”
西门庆笑骂了一句,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自证清白去!”
王贵和西门庆在西门府上下百多号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回,连同杨再兴在内,西门庆只带了十个人。
那三个都头都没有在意,别说十个人,就算西门庆带三五十个随从,也不可能从他们三百人的看护中逃脱,他们有属于他们的自信,这三百人,即便对五百禁军,也一点都不会虚。
一切安排妥当,在西门家上下众人目送之下,三百多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直奔西门而去。
出了西门,一路向西,直奔东京汴梁。
不过,速度却比来时,要慢上许多。
毕竟那三百军士和战马一刻未停的奔跑了一夜,不眠不休,唯一的补充,就是在西门庆宅子外头吃了碗饺子,马儿吃了些草料,拌了盐的黄豆,喝了些水。
这并不足以补充来时消耗掉的体力和精神。
特别是刚吃了热乎饭的士兵,骑在马上也难免觉着眼睛酸涩,昏昏欲睡。
“要不,赶到下一个驿站,让兄弟们歇息歇息?补个觉?”
看到人马的疲态,西门庆和身旁的王贵商量道。
“罢了,回京再说吧,官家和大人们怕是已经等急了。”
“随你吧,反正老子不累,也不困。”
听了西门庆的显摆,王贵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晌午时分,众人在官道旁的野地上修整了一番,吃了顿随身鞋带的饼子,喝了些水。
如今已然是夏季,吃了饭的士兵趁着这片刻时间或靠着树干,或平躺在树下杂草中,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功夫,呼噜声此起彼伏。
“老王,你不睡会儿?”
“不了,来人,叫他们起来!继续赶路!傍晚之前,务必渡过黄河!”
“大人,要不,让他们睡半个时辰?”
“别睡了,睡一会儿怕是叫不醒了!赶紧的,醒不来的,拿鞭子抽!”
“这……好吧!”
三个都头无奈的点点头,提着马鞭领命抽人去了。
“老王,你至于么…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丫还有周扒皮的潜质~”
“侯爷莫要取笑咱家,对了,周扒皮是何人?帅气么?”
“滚,他是个……嗯,土财主,也就是有很多土地的员外吧~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盘剥庄户,无恶不作,端不为人子……”
西门庆简单讲了讲白毛女的段子。
“咱家算听出来了,侯爷这是在拐着弯儿骂咱家来着……”
“嘿嘿,真事儿!你不信算了。”
说话间,士兵们在长官的鞭子下不情不愿的醒了过来,一个个慢慢腾腾,磨磨蹭蹭满腹牢骚的爬上马背,强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眼看夕阳西下的功夫,距离黄河也就二三里的路程,官道两旁的树林也越发茂密苍翠,貌似是接了黄河水的滋润缘故。
“加把劲儿,过了黄河,让你们多歇息一会儿。”
王贵回头喊了一声,其实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尽管有些功夫傍身,依旧挨不过年岁大了。
听到过了河有的歇息,士兵们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可不,再不休息,估计胯下的马儿都不干了。
正在这时,一阵密集的尖啸声从前后左右茂密的树林中响起。
众人奇怪的抬头望去,之间远处的天空密密麻麻的黑点骤然出现。
“敌袭!林中有埋伏!”
人群中有人惊慌的呼喊,可是终究慢了一拍,即便知道那些黑点是箭矢,再想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
“嗖嗖嗖嗖嗖……”
“唰刷刷刷……”
“啊!我中箭了……”
“啊!我要死了!”
“要死要死要死……”
“扑通、”
人的嚎叫,马的悲鸣,三百多人的队伍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也不知道箭矢还有几波,根本来不及思考……
这些平日里自诩为大宋最精锐的军人,瞬间被打回了原型,回归到人类遇见突发危险最原始的状态。
抱头,捂脸……
“杀呀!杀了西门庆!官家重重有赏!”
“杀呀!拿了西门庆的人头,曾枢密使有重赏!一个活口也不要留哇~”
就在三百多人人仰马翻之际,树林中突然窜出不下两百号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拿着大宋禁军制式的刀枪,向人群中砍杀了过去。
“保护侯爷!”
杨再兴和亲兵们早就将西门庆团团护住。
“保护王公公!”
西门庆照顾一声,杨再兴又让人把王贵也圈在其中。
剩下没有受伤落马的士兵纷纷开始抽出兵器抵抗,可是精疲力竭的他们,明显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快!冲出去,往回冲!”
西门庆率先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起来,一支流矢从西门庆身后射来,正中西门庆的后心,西门庆身躯一震,当即就要落马。
“啊!侯爷中箭了!兄弟们,冲出去!”
杨再兴一声大喊,伸手将西门庆提了过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此时王贵也反应过来,调转了马头。
“不要慌!不要乱!往回冲!向着东昌府冲。”
他知道,西门庆的选择是对的,前面就是黄河,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只有往回冲才有生路,而东昌府距离这里顶多不过二十里,撑过去,就得救了。
得到王贵的命令,余下的军士们纷纷调转马头,奋力突围。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没有骑马,他们不敢和骑兵对撞,纷纷躲闪,给他们腾出来一个口子。
但是身后的箭矢再次射来,追着他们射。
不少人都纷纷中箭掉下马来。
众人不要命似的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了东昌府的城门,王贵回头一看,身后剩下的士兵,不过一百人,且不少人身上还插着箭矢。
“得救了!快,送侯爷去救治!”
王贵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掉下马来。
等王贵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了。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在东昌府知府大人的家中。
“哦哟,王公公,您老总算是醒了!”
“这是何处?你是……”
“您看不记得下官了?下官是东昌府知府,刘能。两年前,下官进京述职时,有幸在宫里见过您一面。”
“哦,西门侯爷在何处?”
“这……西门侯爷受了箭伤,本来送去了西门家的医官救治,但是伤势太重,昨夜已经连夜送回了阳谷县的家中。不过,您老放心,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听王贵问起西门庆,东昌知府刘能赶忙一通解释。
“那我带的的人呢?”
听西门庆没性命之忧,王贵松了口气,接着问道。
“您老放心,您带的军士们都没有大碍,有些中了箭的,伤势也不重,都已经妥善救治了,一共九十八人。”
“只有九十八人……”
王贵身躯一震,出京时三百人,如今只剩下九十八人了么?
“你们可有沿路搜寻?”
“这……下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没有~”
“快,派人沿途搜索。”
“是,是,是,下官马上安排。您好好歇着。”
刘能紧张的擦了擦汗,就要小跑着离去。
“不,给我准备马匹,召集我带来那些尚能骑马的所有士兵,我要速速动身,回京复命!”
王贵可没心思修养,他昏厥坠马,被身旁的的士兵扶了一把,并没有受伤,如今得到一夜的充分睡眠,精神百倍,同时也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一幕幕。
那些黑衣人分明喊着,杀西门庆,官家重重有赏,曾枢密使重重有赏,一个不留……
王贵狠狠摇了摇头,他现在有点凌乱,到底是官家派人劫杀还是曾布派人劫杀?或者是官家和曾布达成了共识?亦或者都不是……
如今,西门庆重伤,已然无法回京了,而宫里官家和那些大人们还在等着……
此时王贵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