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都不知道,曾经与李清照分别时唱的那一曲,感动了大宋万千少女的《青花瓷》,早已被他手底下的锦衣卫密探们当成了接头暗语。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可不就是这些远赴他乡异国的密探们的真实写照么……
他们隐藏在黑暗处,隐匿在石井间,从星辰大海般的庞大讯息网中筛选他们觉得有价值的,整理之后,通过特有的渠道,传送到锦衣卫大本营,再经过蹭蹭筛选,取其精华最后放在西门庆的案几之上。
然而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没有价值。
每日都盼着有自己人找上门来,分派新的,更有意义任务,似乎那样他们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每当吃着异国他乡的饭食,他们也在想,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家,那养育他们的村庄,锤炼他们的军营,也应该有炊烟在飘荡吧。尽管万里之遥,他们闭上眼睛,似乎也能嗅到熟悉的饭香。
……
杨百户离开后,杂货铺的掌柜就快步转到后院里,给一个正在整理货物的伙计交代几句,随后,伙计套上马车,将一摞摞的毛皮装了满满一车。
最后赶着车上了街道,出了城门,一路向南而去。
事实上,像这样的情报点,上京城还有好几个,杨百户也知道这一个而已。
即便,杨百户被盯梢,这个杂货铺暴露,那也不会影响到别的情报网正常运行。因为他们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样分立式的情报网结构,是西门庆借鉴后世革命先辈们与敌寇地下斗争时的经验结晶。
毫无疑问的是,西门庆所创立的锦衣卫谍报网络,是当今这个世界,最庞大,最系统,最具效率的,没有之一。
西门庆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如此庞大且高效的情报系统,除了他所带来的领先千年的的情报经验,也离不开大宋驿站网络和西门家商业网络的加持,而现如今的西门商业帝国,离不开老潘家的支持。
辽国境内的这些商铺,原本就是潘家经营多年的,直到并入西门庆麾下,才把经营者换成了锦衣卫的人。
而西门庆被罢官之后,尽管大宋朝堂幸灾乐祸,感觉大快人心之人不在少数,可是,驿站的谍报网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正因为那些人执着于争权夺势,追名逐利,所以遍布大宋,却毫不起眼的官方驿站,恰恰逃过了一劫,因为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丁点儿的权利,理所当然的成了被人嫌弃的衙门。
当然,这个也不能说那些人全是目光短浅。
盖因西门庆的思想太过超前,跨越千年的鸿沟可不是仅凭智慧和眼界就能填补的过来的。
当然,大宋不是没有情报网络,不仅有,而且不止一条,只是相对独立罢了。
皇帝手中直属的隐秘护卫情报机构龙卫,明面上的京师周边的护卫情报机构皇城司,都有自己独立的情报网络。
前者只是随时待命,去为皇帝探查一些皇帝想知道的事和想了解的人,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而后者负责京师的安定,战时也负责盯梢,对抗他国在京师潜藏的密探,拦截一些往来信件,查抄一些官府禁止的物品走私。
大宋军方代表枢密院,也有独立的情报机构,只是,他们只负责监视和打探敌军的军情。
另外,一些朝中大臣,也会豢养一些密探,为自己的仕途保驾护航。
至于经商的那些大家族,也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他们大多时间是留意各地行情价格,各地稀缺和泛滥的物资统计调配,以及自家商道所经之地的山贼草寇信息,为家族生意的安全保驾护航。
大宋这些情报机构,像极了后世抗战时期的大上海的电台,有我党地下工作者,有军统,中通,日军各个特务机关,还有老美,老英等国的,以及不少的民用商业电台,一样的鱼龙混杂。
说一千道一万,在此时,情报的传递,总也被恶劣的交通所重重限制。
即便以经营多年的成熟商道来传递,也免不了重重关卡的盘查。
说白了,所为盘查就是辽国和大宋境内的城市关隘和军阵的象征性检查,再直白点,就是吃拿卡要。
尽管畅通无阻,可一路上五次三番下来,速度就大大降低了。
西门庆接到那两封书信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这还是进了大宋境内以后,锦衣卫密探六百里加急的结果,这十天,光是在辽地,就用了八天。
如果是真实的商队速度,连带着货物,往返一趟下来,少说也得两个半月。
西门庆接到两封信之后,拿着那封所谓的耶律洪基亲笔信端详一会儿随即扔到一旁,转手打开了童贯那封看了起来。
童贯的书信和以往保持同样的风格,开头就是几句简单的客套,表达自己对西门庆这个小叔叔的无尽思念之情。
西门庆直接跳过,去看正题,这回他看的很慢,很认真,因为童贯来信是出乎他的预料的。甚至杨百户还动用了潜伏在辽国都城的情报小组的路子来传递,可见即便不至于天塌了,起码也是让童贯这个聪明人都拿不定主意的大事。
“果不其然……”
半晌以后,西门庆放下书信,陈思片刻,随即提笔在一张空白信纸上写了四个字——“公事公办”!
待墨迹稍微干涸,取了信皮,将信纸放进去封好,将坐在门外剔牙的杨再兴好了过来。
“再兴,你派人将这两封书信送到上京杨百户手中,加急。”
“好勒!”
杨再兴看西门庆神情严肃,也没敢多嘴,一把接过麻溜儿跑了出去。
他之所以没看耶律洪基那封信,且将它原封不动的送回,目的就是不让赵煦起疑心。
他和耶律洪基没有任何交集,耶律洪基大费周章的目的,无非是因为轰天雷和自己有直接关系。
如果那老家伙真的想拉拢自己,哪里用得着放在明面上,更不用把书信交给童贯来传递。
这分明是在给赵煦和自己之间挑拨离间,还将童贯也扯进这泥潭中。
西门庆也自信,这封书信到了赵煦手中,赵煦不管看不看,最后也都会交给自己,自己早晚都会看到其中内容。
而童贯这次的表现,让西门庆很满意。
在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依然是汉人思想的正统。作为宦官,能够在君王和便宜“小叔”之间做选择,且选择后者,不光需要强大的勇气,还要面临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鞭挞。
哪怕童贯内心想要两全其美,鱼和熊掌兼得,他最后的举动这也无异于一场豪赌,筹码就是他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
倘若西门庆打开了书信,就意味着他会被皇帝发现他的背叛,欺君之罪是板上钉钉的,说话间就会人头落地。
想到这儿,西门庆背负双手踱步窗前,幽幽感叹道:
“童贯啊童贯,你丫果真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