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说了!”周太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去想象,当年那个相貌清俊的少年,变成一个又聋又哑的废人……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浅笑的侧颜,干净的手指,还有偶尔会泛红的脸庞。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居然变成了一个废人。那么美好的一段往事,居然结局这么的不堪……
“哀家不信!你这是骗人的!这不是真的!没有亲眼看见他,哀家绝对不会相信!”她的声音又酸又涩。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隐忍,又有什么意思?
她当初进宫的初衷,不过就为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可以从此以后有一个安定的生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她在宫里为了登上那个高位而努力的时候,她的爱人,却生活在那生不如死的炼狱之中。
他这一辈子的悲剧,似乎就是因为遇到了她才开始的。
“皇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天香楼的主厨是个聋哑之人,这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孙儿可真的没有骗您。再说,孙儿也没法骗您啊!天下楼的掌柜的这件事情您只要随便派个人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了。”太子的话说完,皇太后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阵的发晕。
“那好,哀家就要派一个人去看看到底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太子这样笃定的口气。她一定要亲自证实这件事的真假。
“皇祖母,其实,您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那个主厨招进宫里来啊。”太子主动说道。
皇太后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黯然。
把他召进宫里来吗?在有生之年再跟他见一次面吗?她,真的还能够再见到他吗?
想到那数十年前的事和人,周太后恍如隔世。
“不必了,见了又如何?哀家老了,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了。只要这饼,确实味道好也就够了。太子,难为了你一片孝心。”周太后想了一会儿,终于颓然道。
她没有办法接受他是废人的事实,也不想再看到他对着她时那怨恨的眼神。
“哦,既然皇祖母这么说,那就,但凭您的心意吧。”太子见周太后这样回答,也不勉强她。
而此刻太后也已经全然没有了食欲。对着一桌子的点心和饭菜,她只觉得意兴阑珊。
他对着太子摆摆手道:“罢了,都收下去吧。哀家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太子闻言点头,对着宫女们挥挥手,于是,那些宫女们便鱼贯而入,将点心碟子尽数端走。
“静蓉那丫头最近怎么样?”周太后状似不经意的问了起来。
她想试探一下宫中目前的情形。目前宫里面的人,除了周静蓉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可信之人了。
听太后问起周静蓉,太子脸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
“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周太后不由紧张道。
太子点点头。然后神色有些哀戚:“周侧妃那在动乱的那一天晚上发现她被人勒死在了宫中。”
这是太子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既然周静蓉选择了逃遁。那么,让她用死遁这个办法应该是最好的了。从今以后,他的宫里也不需要再出现一个周家的女儿作为妃子,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你说容丫头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周太后显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被谁杀死的?到底是什么人会把她给勒死?”这太后的目光盯紧了太子,里面有质疑,还有恐惧。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人趁机做下了这件事情?”周太后盯住了太子,有些歇斯底里。
她一直都知道太子并不喜欢周静蓉,而只喜欢李家的芍药。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周静蓉是不是太子趁乱故意杀掉的。
太子连忙摇头,一脸被冤屈的神情:“皇祖母,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想我?你究竟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再怎么说,周姑娘也是我的侧妃,她跟我无冤无仇,我又何苦白白要他一条性命?而且杀了她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再说我明知道她是你娘家的侄孙女儿,却还对她下杀手,您认为我就是这样不孝不义的人吗?”
周太后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要辩驳,可是却实在又无从辨起。
他总不见得对着太子说,是太子怀疑了周家,所以才故意杀掉周静蓉吧。
如果这样说了,那么周家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子怀疑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而就在周太后一时语塞的当口。太子又接着说道:“说起来,周侧妃的事也确实是很是让人觉得费解。那天晚上她好好的在自己的宫里呆着,应该就不会出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晚居然到了花房那里。她是在花房附近的宫室内被人从身后勒死的。”
听太子说,周静蓉如果待在自己的宫内就不会出事,太后莫名觉得一阵心虚。
那天晚上,是她把周静蓉叫到了自己的宫内商量对策。然后,那晚好像皇帝突然之间出现了。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出现的突然又消失得突然。
而皇帝的出现,又关系到她当初对夏才人做过的那件事情。
这件事情也不是现在可以说出来的。或者说这件事就是到死,他都不能够承认。
若是她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把柄,被太子就这样抓住了。那么她就真的是要万劫不复了。
“什么?她居然是在花房那里被杀的?”周太后故意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晚宫中那么乱,她为什么会要跑到花房那里去呢?是不是被人胁迫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你要给我好好的检查一下。”她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那是自然,不然我没法给您一个交代,给周家一个交代。”太子回答的很是坚定。
接着他的话又让周太后不由心惊:“那晚的事情确实很乱,我问过了您宫里的那些宫人,他们都说在您的宫中见过周侧妃。皇祖母,您不会是召见过周侧妃到您的宫中吧?”
“没有哀家招她干什么?这么乱的时候,哀家闭门还来不及呢!是嫌你和皇帝还不够乱吗?哀家要把她叫过来?再说,就算宫里有事情,哀家要处理,要叫的也不是她,应该是纪妃或者如妃才是。”周太后尽力为自己辩解。
“哦,原来是这样,皇祖母您没有叫她那就可以了。你说我看起来八成是梁王的人,对周侧妃不利的。有可能是周家没有按照梁王的计划行事,所以梁王把气发泄在周家的头上吧?”太子分析的头头是道。而周太后听了确实又是气又是郁闷。
事实上她也辨不清楚到底周静蓉有没有身亡。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太子的这个结论是不存在的。
要说周家和梁王的关系,再也没有别人比她更清楚。梁王就是杀了李芍药,也绝对不会杀掉周静蓉!
周静蓉在梁王那边可是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的。而周静蓉跟梁王世子之间的关系,她可以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太子真的只不过就是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或者说太子,确实是资质愚钝。
接下来他又听到太子的话,气的险些跳脚起来。
“说起来梁王世子也真的是够荒唐的。那天晚上,他居然杀了我的周侧妃不算,还妄图去染指我的李侧妃。幸好我那位侧妃跟着盖世医隐学了医术,懂得一些医药上面自保的门道。因此梁王世子被她毒倒了。至今还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孤想让他给梁王世子解药,我们那位侧妃到现在还在赌气不肯给。”
说起来梁王世子算是太后的真正嫡亲的血脉。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废人。怎么可能不让太后心焦?
“你的意思是,云志他到现在都是不能动,不能说话吗?他这样可有性命之忧?”周太后忍不住问道。
“嗯,到现在为止,我那侧妃还是不肯拿出解药来。若是再迟个半个时辰,恐怕梁王世子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了。”太子看着太后,语气里带了几分笃定。
“那,那怎么,可以?云志他不能说话,岂不就成了一个废人?你快点想想办法,让你那位侧妃把解药拿出来吧!”周太后有些着急了。
而太子却摇摇头说道:“皇祖母不着急,我父皇还没有给他们判罪呢。若是父皇下旨,将他们定了死罪,那就没必要再给他什么解药了。”
“你住嘴,你父皇跟梁王兄弟间向来感情深厚,怎么可能会判梁王死罪?梁王此次逼宫固然不对,说不定他也是受了小人的蛊惑蒙蔽。皇帝呢?皇帝在哪里?我要去跟他亲自说!”一想到梁王父子有可能被判死罪,周太后就忍不住急了起来。
趁现在皇帝还不知道他是夏才人的儿子,他说不定还可以在皇帝面前为梁王说情。
“启禀皇祖母,父皇现在身体状况很是不好。他已经将朝政大事都交给孙儿了。所以,是不是要定梁王父子死罪,孤也可以做主!”太子此刻的状况就好像是如同猫捉老鼠般戏弄太后。
“你,你这到底算是什么个意思?敢情你一直都是在耍哀家吗?”周太后忍不住怒了!
她何尝不知道太子对她一直心有芥蒂?只是她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太子居然会对她来这么一出。
“皇祖母其实很简单,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您自己做一个选择就好。梁王父子和周家您只能选择一个。要么是周家被梁王逼着谋反,要么是梁王被周家鼓吹者谋反,总之两家只能有一家人可以活下来。而孤让他们活下来,已经是对他们非常仁厚了!前朝若是有叛上者,杀无赦!”太子的话,让周太后一时为难。
梁王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周家是他的血脉娘家。两边都是她的至亲骨肉,叫他二选一,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皇祖母,若是我,肯定是选择梁王,毕竟梁王殿下,可是你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周家一直以来,不过是把你当做一颗可以为家族带来荣耀的棋子罢了!况且,他们还毁掉了您心爱的人!”太子几乎是用蛊惑的语气跟她说道。
周太后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究竟该怎么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于梁王究竟有多少底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梁王可以在这次叛乱中活下来,那么假以时日,他必然还有机会可以登上大宝。
可是保住了梁王,周家就没办法再保住了。若是周家不保,她又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父母双亲?
一想到自己至亲的骨肉兄弟,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周太后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太子殿下。您到底怎么处置梁王和梁王世子?”这是有人从宫外走进来。
太子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了周太后。“先不要着急,我待会亲自过来,再说!”
而周太后此刻便如同被架在了火上在烤。“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她忍不住抱着头,只觉得头痛无比。
在最初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选择梁王。可是在冲动过后,她又很开始有些后悔了。
若是选了梁王,那么周家满门就因为谋逆之罪而被抄斩。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太子,若是哀家向你求个人情呢?哀家这辈子没有向谁低过头。只求你可以给周家和梁王一条活路。”周太后的脸上有一丝丝羞愧。
她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向人低头的一天!
而太子看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若是孤不答应呢,太后娘娘是不是就要给孤戴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周太后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哀家也不可以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