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一说,117才倏地发现对面还有个人影,全身都滞住了。
只是跟着京澄的话打量一眼,目光却猝不及防落在了那人腰身上,鬼使神差地盯着了。光线昏暗,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可一看就知道这人有个好身材。
他坐着腰杆挺得笔直,隐隐中见得像是用月光为丝线织就的华美锦缎裹在他身上,布料在暗淡里似乎发着光,看着很是不同。
不过是垂眸间的打量,117撇开眼睛,慌乱之下只能去看京澄,因着灯笼是挂在京澄身后上方的廊亭外,光照着能清晰地看见他衣服上的布料绣的图案。
锦缎上绣着的有祥云,京澄腰线细长,举手投足从来从容,看着只觉养目。
117恍然觉得自己走进了古画里,竟突然无法分辨她如今当真是身在异世,还是在虚拟图像里看着这一切。
“今安,你怎么了?”
京澄的声音真切地响起在耳边。
117清醒过来,见京澄手上捏着个杯子,里面倒着半杯酒,她状似无意地越过杯子看向对面,那里空空的,只看得见廊外的一片草木黑影。
“怎么发起呆了,愣愣地站了半天。”京澄把杯子递给117:“你尝尝。”
顺手接过,灌下去直叫那特殊味道刺激到了喉咙,117才回过眼看手上的空杯子,瞪大了眼睛,酒味激得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她急忙看向四处想找水喝,京澄笑眯眯地递给她一颗冬瓜糖。
117不带怀疑地吃了下去,入口是甜味,立即咽下了,口中的酒味却还未消散。
“吃花生。”京澄又把盘子端她面前。
117捡了几粒一同放进嘴里,嚼碎之后花生香味在口中四溢,这才感觉酒味没了,眉头也顺了。
“再尝一口?”京澄提着酒壶饶有兴趣地问。
117后退一步摇头又摆手:“我喝不来。”
……
翌日。
栖鸿殿位于城南角,在这座城还未易主时,是原来的城主办公处事的地方,所以修得很是富丽堂皇。
申枣远只到过这个大殿一次,如今要装样子,松林就安排了一批随阳二卫在栖鸿殿外站岗。
回期带着朱霜来的时候,朱霜抬头便见长长的阶梯上方,站了好几队随阳二卫。
她没想到随阳二卫竟然还做守门这种小事,明明职位只在随阳亲卫之下。
这阁主也太糊涂了,人才乱用。想的越多,越觉得栖息阁并不如江湖传言那般玄乎强大,阁主指不定是个脑袋一团糊,手无缚鸡之力,堪有几分聪明而已。
想来栖息阁也不过是空有其名,打探了几个消息就能在江湖扬名,实在好笑。
这样想着,朱霜的紧张就减少了一些。她已经打定主意,见过阁主一趟就走,就算再求着她留下来当随阳亲卫,她也不会留下了。
四周静得彻底,守在殿外的随阳卫们个个如同石雕一般,手上握着的长枪整齐划一地柱立在地面。
上到殿门口,朱霜不再胡思乱想,抬头看殿外的大门,见其上并无任何机关,只是一扇普通的门而已。
门从里面被打开到能进人的大小,见回期进去了,朱霜也跟着进去。
一进入殿内,大门就“砰”地被关上了。
殿内很空大,只顶上挂着一排方形的小灯笼,照得对应地面漆黑的地板反着光,别的地方却陷在昏暗里。
这么一打量回过神来时,朱霜见回期已经不在她身旁了,她抬头向正前方看去,就看见有一座雕刻着牡丹花图案的玉石阶,那朵牡丹花足有五六岁的孩童身体大,漆着鲜艳的颜料,很晃眼。
她皱了下眉,就抬头往上看去,看见上面有个座位,上面坐着的人身着白袍,再往上看,朱霜的呼吸瞬时停止了。
她的眼睛很明显地睁大得正圆,嘴巴也微微张开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上面坐着的,是妖怪!——妖怪啊!!
他的脸和身上的衣服成一色,和天上的云一样白。若不是那白脸上有眼睛和嘴,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漆了颜料的精细木雕!
“你看着我。”
声音在宽大的殿内回荡,朱霜的眼睛原本就盯着座上人,这一声让她瞬间回过神来,她重重喘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听从着,把目光聚焦在那妖怪的眼睛上。
“……”瞬息之时,朱霜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一颗眼珠般大的青玉珠子砸落在石地上,一声闷响后往殿门口滚去。
始料未及,朱霜难受地从喉咙里低呼出声,她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头脑眩晕得眼里所有事物都在天翻地覆,胃里阵阵翻滚想吐。
她的额头被珠子砸得凹陷进去半个洞,一大股血流了出来,分散成血线在脸上各处下淌,随之滴落在地上,在漆黑的地板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比之台阶的牡丹更为鲜丽刺目。
“在眼皮子底下的攻击都躲不过,这点本事也妄想成为亲卫。”申枣远的语调依然平淡,像是从雪山深处跋涉而来的风声,凌厉的呼啸早已被乱石、丛木、野草削去,余下的只有柔和的吹拂、触动。
回期看着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朱霜,看向城主道:“我让人把她送出去。”
“那你处理。”申枣远起身,向座位旁边的屏风走去,然后从屏风后面的过道离开了。
又过了两天。
这天上午,京澄去到寄乐院,问城主进京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申枣远道:“我明天出发去映梅庄。”
京澄难以置信,怎么出尔反尔!说好的要去京城的。他面色立即变了:“你答应我了的!”
“我说过要用另一层身份进京,那就要筹买珍宝带去给皇帝,你觉得世上的宝物是随处找个铺子就能买到的?”申枣远反问京澄。
京澄不了解映梅庄是什么地方,就问:“映梅庄可以买?”
“映梅庄里奇珍异宝无数,随便拿出一件就能让江湖上的人争个头破血流。”
“那咱买得起吗?”京澄担忧。
“买这一次我的家底就空了。”
看城主脸上平静的神情,全然不在乎自己快要穷得叮当响这事,声音都不曾有一丝波澜和起伏,这么大的付出被他表现得无事发生一般。
京澄感动得无言以述,也知道自己是错怪他了,就道:“那我的钱也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