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一个警察来报告,总局有电话过来了,找局长有急事汇报。
总局局长去接电话,不一会儿又来到小会议室,抱歉地对路鸣说:“局里又闹事了,总务处长和稽查处长,因为年货分配的问题大打出手,我得赶紧回去处理。”
路鸣只能对总局局长苦笑,这种事情,恐怕每个单位都会遇到,处理好了就是小事一桩,处理不好也会引发更大的矛盾冲突。
警察局的待遇本来就不高,一年中的几个节日,总是为发什么东西、分配是不是公平吵架。
总局局长离开后,路鸣如石雕一般坐着,不思也不想。
过了一个小时,张子扬勘察完邵局长的办公室,来到小会议室,歉疚地看着迎上来的路鸣,双手一摊,路鸣的心立即沉落下去。
虽然也在意料之中,可是他还是感到了失望。
他着急的不是要破这个案子,而是要查出那些劫匪是谁,以及他们的下落,然后再想办法把杜鹃救回来。
“我回头到他家里勘察一下,或许有什么证据他放在家里了。”张子扬说道。
路鸣木然地点点头,却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过呢,其实也不能说一点线索没有。”张子扬悄声说道。
两人出了第三分局,站在路鸣的车子旁边说话,其他人都自动躲开了。
“你说说看?”路鸣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能让老邵乖乖低头并且主动配合的人,在上海站里不多吧?至少应该是站长级别的人物。”张子扬分析道。
路鸣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这也只是一种推测,他想得到的是邵局长的口供,只有邵局长亲口承认,才能作为合法证据,进行下一步工作。
现在邵局长自杀了,证据也没了,他不能单单凭借那通举报电话,凭着自己的推理就向谁开火。
“另外我也查了老邵的一些事,发现老邵在一家日本人开的银行里存了一万日元。这似乎也说明了什么。”张子扬掂量着说道。
“日本人?还真跟他们有关系?”路鸣既感惊讶却又不出意外。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条线索,劫匪是什么人,可以顺着查下去。”张子扬又道。
“会不会是满铁特工?”
路鸣首先想到的是对他的报复,这是他最难受的地方,当初宁馨儿是因为他被绑架,现在杜鹃也是,他身边的人都在因他而遭到不测,这实在让他受不了。
“那倒未必,上海可不是只有满铁才有日本特工,他们的各种组织现在对中国渗透得厉害。”张子扬苦笑道。
路鸣忽然想到那天川岛芳子出现在百乐门的诡异事件,如果跟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似乎就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这个我知道,现在日本人采用了新的手段,就像华北,他们采取的是以华制华的办法,在上海也会搞这一套的。”路鸣立即把这两点联系了起来。
“难道上海站跟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张子扬不解道。
“这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他们之间签订了一个联合反共的密约,说是密约,其实双方都没保密,但又不肯公开承认。”路鸣说道。
“公开了那就是汉奸啊,谁敢承认?只能做不能说。”张子扬调侃道。
“那怎么办?难道还要把翁百龄抓起来?”
路鸣摇摇头,翁百龄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却也是蒋先生钦点的上海站站长。
在如今合并的调查局里,上海站站长也是非常重要的职位,比别的分站站长都要高一级。
“别莽撞,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找到杜鹃的下落,前天晚上采莲就闹着要来见你,我知道你心烦意乱的,就挡住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救人大于一切。”张子扬提醒道。
“我知道,我也没心思追究他们的龌龊行为,我想要的只是杜鹃平安归来。那些账总有一天跟他一起清算。”虽然很着急,但路鸣脑子还是清醒的。
“我这里继续查吧,局长也特别重视这件事,给我许多特权,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可以放手查,不管是谁牵扯到这个案子里,一律严惩不贷。”张子扬说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法做任何结论。
两人分手后,各自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路鸣和安恭根开着车子闷闷不乐的回去,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来到禁闭室,看到谢东和韩昌平两人正在喷云吐雾,两盒骆驼差不多抽光了,屋子里浓烟滚滚,哪怕苍蝇蚊子进来都得熏死。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这是要把房子点了还怎么着。”安恭根气得大骂道。
他赶紧打开窗户,把屋子里的浓烟放出去。
“路少爷。”
看到路鸣进来,这两人都赶紧把手里的香烟摁灭在一个碟子里,然后笔挺地站起来。
“你们的邵局长,自杀了,挺勇敢的,就在我们到达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啊。”路鸣发出一声叹息。
屋里的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邵局长怎么会自杀呢,他不是自认为计划十分周密,毫无缝隙的吗?
“什么?局长自杀了?”谢东身体一哆嗦。
韩昌平则是默不作声,站立的两腿开始打晃,勉强支撑着。
“路少爷,您说过会饶恕我们的。”谢东也顾不得邵局长的事了,壮着胆子说道。
“我说过,而且我保证会这样,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从这里出去后依然继续当你们的警察,养家糊口,至于警察局如何处分你们,我就管不了了。”路鸣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地说道。
“路少爷,您不是表过态的吗,只要我们说出真相,就保护我们还给我们赏钱的,我们全部交代了啊。”韩昌平也是拼死力争。
邵局长自杀了,事情当然也就败露了,总局不杀他们也得开除他们,然后可能就是长期关押了,直到这个案子了结,再把他们送交法庭审判。
不管怎么说,绑架杜鹃都是一个恶劣的刑事案件,不可能不了了之,总得抓两个人才能销案。
“我是这样说过,可是我说的是你们帮我把杜鹃小姐找回来,你们并没有做到。现在你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帮我把杜鹃小姐找回来,我会保护你们,你们不是想进上海站行动大队吗?那就赶紧想办法吧。”路鸣冷冷道。
“我们不敢离开这里,也不想回警察局,回去肯定要吃官司啊。”谢东哭丧着脸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吧,这里就是上海站第一行动大队,只要我一句话,你们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万元的赏金,只要你们能帮着我把杜鹃小姐找回来。”
路鸣继续坚持原来的观点,邵局长的自杀让他失去了耐心,无心再跟这两个警察周旋。
“我们也想拿路少爷的赏金,可是我们做不到啊,我们现在只想保住命,保住家人。”韩昌平的腿抖得更加厉害了,几乎站不住了。
“做不到还放什么屁?路少爷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虽然供出一个人,可是这个人死了,那就等于白说了。你们什么作用都没起到,路少爷肯饶恕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让路少爷保护你们,怎么着,你们家的祖坟都着火了,冒青烟了?”安恭根大骂道。
“你们走吧,我不难为你们。”路鸣疲倦地挥挥手,就像是轰赶两只苍蝇。
这两个人却赖在那里不肯走了,如果现在从这里出去,他们不知道上哪里去,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第三分局肯定是回不去了,局长都因为他们两人自杀了,还能容得下他们?再说了,那个张探长肯定饶不了他们,总局局长大人也一定恨死他们了。
再说了,上海站那个大人物会放过他们吗?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连路鸣的女人都敢下手,何况他们这两个菜鸟。
“路少爷,救救我们吧,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两人扑通一声,跪在路鸣跟前,他们心里明白,眼下只有赖在这里这一条活路了。
“路少爷,求求你跟张探长说一声,放过我们吧,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不当警察了,去干别的,哪怕做点小买卖,能养活一家老小就行了。”谢东跪求道。
“你们从这里出去,就会受到法律保护,当然如果你们犯了罪,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张探长不会假公济私报复你们,你们放心吧。”路鸣说道。
这两人更慌了,张探长要收拾他们有现成的罪名,就是当场击毙也没有问题,还用得着假公济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