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戴笠当初想敲打漕帮,那是委座的意思,可是被杜月笙阻止了,他感觉自己脸面受损,所以绑架宁馨儿也是一种报复。他不好动手,那就让日本人帮他出手,杜月笙也就无可奈何。
另一方面,他的确怀疑漕帮通共,而且是有前科的,前些年,漕帮就走私了一船的军火,被上海海关扣押了,可是不知道路鸣怎么活动的,这船军火被放行,最后查明全落到共-产-党手上了。
这次共-产-党武装得到了一大批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是漕帮的船只运输的,抢劫军火库得到的弹药也是漕帮的船运的。
所有货物虽然是送往了江西国军战场,最后一颗子弹都没落下,全都落入了共-产-党武装的手里,使得江西战场一夜间逆转,国军被打得落花流水。
把这三件事串联在一起看,要说漕帮不通共,他死活也不相信,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当然,漕帮也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通共,共-产-党出了高价收买了他们,他们为了赚钱,置民国政府的法令于不顾,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要说漕帮这样的帮会组织真的通共,戴笠也不信。
戴笠本来计划绑架的是漕帮帮主宁泽涛,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如果绑架了宁泽涛,一方面可能会激怒青红帮的人,另一方面帮主宁泽涛不见了,漕帮的人就失去了管束,可能会天下大乱,那样就会打乱了委座控制上海的棋局。
戴笠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为了办好这件事,仔细调查了漕帮跟路鸣的关系。
当他得知路鸣的未婚妻明珠和宁馨儿的关系之后,觉得绑架宁馨儿和绑架宁泽涛达到的效果差不多,而青红帮不会反响那么大,漕帮也不至于到处作乱。
这当然是一条捷径,绑架宁馨儿同样可以对路鸣造成很大的打击,一举打乱路鸣的阵脚,何乐不为呢?
综合考虑这些,戴笠最后把目标确定为宁馨儿。
没料到路鸣回来得如此神速,而且很快就掌握了一些证据,怀疑上了他,并且派人监视他跟踪他。
所以他对跟小泽等人会面非常小心,尽量减少次数,随后又是被地下党工委的大案拖住了手脚,对宁馨儿的联合审讯也就一直没有进行,一直延宕到了今天。
日本侨民的游行队伍离开后复兴社大楼一会儿,路鸣接到了宁泽涛打来的电话。
宁泽涛告诉路鸣,他刚看到了复兴社发出的通缉令,知道复兴社已经抓住了两个绑架的罪犯,明珠也知道了,闹着要跟他一起来见路鸣。
路鸣不想在复兴社跟他们见面,就答应了他们,一小时后在万国公寓见面。
这些日子宁泽涛和明珠也是备加小心,他们但凡出行都会有两名保镖、四名枪手随行。
宁泽涛已经明确限制明珠出行,即使在漕帮内小范围活动,也是警备森严。
宁泽涛并不怕有人对自己下手,他怕的是再有人对明珠下手,他已经被人绑了一个妹妹,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路鸣,你找到馨儿姐的下落了?”明珠见到路鸣后,开心得像只春天的鸟儿一样。
路鸣有些歉疚道:“现在只是知道了作案人,暂时还不知道馨儿小姐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真是小日本下的手?”宁泽涛问道。
“嗯,是他们。我已经跟日方人士见面,虽然他们嘴上还在抵赖,实际上已经承认了,否则为什么会跟我谈判?”
路鸣就说了自己的发现,他当然没说当天晚上戴笠的二十多名手下也在百乐门,也没有证据说明戴笠的人真的跟这件事有关,虽然他一直存有疑心。
他是不想在宁泽涛和明珠心目中留下更大的阴影,如果他们知道戴笠参与了此事,说不定会产生什么不安定的想法,捅出什么乱子。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馨儿姐啊,馨儿姐跟他们都不认识,更没有仇怨。”明珠不明白。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是受了我的牵累,我不该雇你们的船运输那批日本军火。”路鸣歉意地对宁泽涛道。
其实他当时也是别无选择,哪怕事情重来一遍,他也得雇佣漕帮的船。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他不可能雇佣别的船运公司的船。
当然,如果他有先见之明,能预料到后来的连锁反应,也许会有别的办法,但在当时选择漕帮的船是唯一选项。
“从此,我跟日本人不共戴天!”宁泽涛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道。
“现在查明一共有四个人有重大嫌疑人,已经抓了两个,另外两个是满铁的人,躲在日租界里,暂时没法抓捕。”路鸣说道。
“就是这上面的两个人吗?”宁泽涛拿出路鸣签发的通缉令问道。
“对,这个女人是满铁行动组的组长,叫于莺儿,这个男的叫小岛野夫,是满铁行动组的组员。”路鸣指着两人说道。
“兄弟,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吧。”宁泽涛咬牙道。
“不行,暂时不能杀他们,得想办法抓活的,重要的是他们的口供,我怀疑不光是这四个人作案,背后还有更多的人配合。”路鸣急忙道。
宁泽涛虽然怒火万丈,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本来想要派人进日租界刺杀于莺儿和小岛野夫,当然刺杀的人也逃不出日租界,或者被杀,或者被捕。
漕帮当然不缺这种勇士,但是路鸣说得也对,作案者可能不止这四个人,如果只是单单抓住或者杀掉这四个人,岂不是让另外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吗?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追捕罪犯,而是救回馨儿小姐,这些人现在抓不抓、杀不杀都不要紧,这笔账可以晚些日子再算。”路鸣说道。
“对,我只要馨儿姐平安回来,别的都不在乎。”明珠擦着眼泪说道。
“中午时,日本的总领事和武官来找我要人,我跟他们说了,如果他们能马上放了馨儿小姐,我可以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大哥,请原谅我这么做。”路鸣站起来鞠躬道。
“你这样做也没错,现在最主要的当然是我妹妹的人身安全,别的可以从长计议,有账就不怕慢慢地算,反正从此以后,我跟小日本就是你死我活了。”宁泽涛咬牙切齿道。
虽然从情感上说,宁泽涛不赞成路鸣这样做,但是从理智上讲,路鸣做得没错,人被绑了,吃了大亏。
但是从被绑架者家人的角度来说,人质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切不可本末倒置。
“那两个抓住的人关在哪里了,安全吗?”宁泽涛问道。
“你放心吧,现在他们跟金九在一起呢。”路鸣微笑道。
宁泽涛马上明白了,大韩民国人士对日本人是什么态度,就不用再赘述了。
金九现在依然还处于漕帮的保护之下,在嘉兴南湖湖畔,这些日子,日本人对嘉兴的搜查减弱了很多,不过金九他们依然不敢大意,不过是从船上转移到了陆地,但只要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进入南湖里躲避。
“你打算什么时候审问他们?”宁泽涛问道。
“已经在审了,不过我无法过去,现在日本人盯紧我了,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路鸣笃定地说道。
就刚才,从复兴社大楼出来,路鸣发现了后面有盯梢的,他知道那肯定是日本特工在跟踪他,想要通过他找到那两个嫌疑人的下落。
路鸣根本没想过亲自去嘉兴审讯犯人,再说他对审讯也不精通,远不如安恭根他们在行,索性把审讯的事交给安恭根来做,他需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口供。
可以说,中日双方现在完全处于一种对峙状态,谁也不能走错一步棋。
路鸣在等待嫌疑人的口供,日本人一方面准备审讯宁馨儿,一方面在等待抢回那两个人质的机会。